“可是瑾嫔有事?”
太后问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我们小主刚刚见红了。”
“什么。”
她忙做出震惊的样子,又去搀扶太后。“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尽早知会本宫,太医呢,太医怎么说,贤妃和许修仪过去了吗?”
太后到底是经过风浪的,她倒是反过来拍了拍皇后的手,只问。“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小主许是这几日有些忧虑,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怎么叫没什么大碍,你们平日里就是这么伺候你们家主子的?”皇后责问道。
“奴才……”
“好了,皇帝和哀家现下去祥宁宫,皇后你也要好好养着,无需为这种小事动怒。”
皇帝一直没什么表情,忠勤心里一紧,想着皇上难道真如外界所说,皇上对小主的眷顾不过是因为母家高贵的缘故。
那是郁华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太后,她本在床上躺着,见了皇帝太后忙要下来行礼,却被太后拦着了,只道:“你现在正是娇贵时候,不必闹这些虚文。”
太后原与郁华的外祖有些交情,只是她年少入宫,历经沉浮,过去的很多东西倒是忘了淡了。此时她看到郁华那张与自己手帕交酷似的脸,幼时的记忆倒模模糊糊的涌了上来,神色便有几分缓和。
“让太后和皇上操心,原是臣妾的罪过。”
“你如今劳累了自己才是你的罪过。你们平日里都是怎么伺候小主的?”周围的宫女们不自觉都跪了,绿水答道:“小主这两日因害喜太厉害,睡得便有些不安稳,方才太医又重开了安胎滋补的方子,已经拿过去炖了。”
“章太医是个老实的,你这胎交给他照管哀家也放心。哀家看你气色虽有些不好,但也不是孱弱之人,你只安安心心的生下皇子,切莫忧思。”
“臣妾自当记得太后的教诲。”她说话仍是不疾不徐的,太后看着面色便更和善了。
“既如此,哀家就先回去了,皇帝,你留下来陪瑾嫔。”
“儿子恭送母后。”
“恭送太后。”
“都出去吧,朕和瑾嫔说会话。”
“是。”
郁华见着人一会全拢在一起,一会又散了,不自觉就有些恍惚。
“你受惊了。”
这话说的温和,她突然就哭了。
“皇上,臣妾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傻话,孩子不是好好地在你的肚子里吗?”
“臣妾是吓糊涂了。”
届时有宫女端了熬好的汤药上来,皇帝却接过那碗药道:“朕喂你。”
“皇上九五之尊。”
皇帝也不理她的推辞,只说:“母后说得对,你太爱闹这些虚文。”说着又一叹,“这也不怪你。”
昭媛白氏才从闲华阁出来便听说太后和皇帝过来了,白氏身边积年的嬷嬷道:“娘娘要不要过去请安。”
白氏正捧着一卷旧旧的书册,道:“皇上和太后原是去看她的,我去了倒多余。”
“娘娘的位分高过瑾嫔,实在不必这般忍让。”
“嬷嬷这话说的不对,正因为娘娘的位分高,此时才更要多多让着瑾嫔,这才显得咱们娘娘明事理。”
那嬷嬷被折芝说的哑口无言,白氏却仿佛没听见她们的争执一般,却是说:“我有些乏了。”
陈筠却没有白氏这样好的情致。今日皇帝又是翻的阮氏的牌子,这个阮氏,才入宫的时候谁在意她,长得不算绝色,人也不玲珑,一直是个仕女的身份,谁知道那日和她在御花园放风筝的时候风筝落了地,她要阮氏去捡,倒捡出这一份恩宠出来。
阮氏,瑾嫔,一个两个的不让她省心,她的屋子常年都是昏暗的,明知这是苏嫔排挤她给她这样的一个院子,还偏要说自己喜欢这样影影绰绰的光景。不过她口是心非惯了,苏嫔一向不把她看在眼里,瑾嫔明哲保身,吴良人不中用,阮氏心机实在不可测……她把每个人都细细地过了一遍,然后便去给苏嫔请安。
苏嫔虽不是个好相与的主位,但也不会特别为难她们,请过安之后她便早早回了,因阮氏今日要侍寝,今日苏嫔对她倒比对阮氏要亲厚一些。在她心里苏嫔实在是个蠢笨的主位,可就连这样蠢笨的女子都生生压了她一头,这让她想起了她的二姐,和苏嫔一样的心高气傲,霸道又愚蠢。可是只因为她是嫡出,她就有好嫁妆、好亲事,而她呢,她就只能到这腌臜地方,跟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即使这样夫人也觉得是抬举了她。
抬举就抬举吧,陈筠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窗外,她总要给自己挣个好前程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贤妃
皇帝走后郁华睡了一会儿,太医嘱咐她不可忧虑,又开了一堆食补的方子。如今封了嫔,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待生子之后便要另开一宫别过,也算得上身份尊贵,自有一份荣宠。可是,可是也就如此吧,皇帝也算看重她和她的孩子,可是那只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子嗣的关心而已,皇帝看她的时候,也是微笑的温柔的,却不热切,那样热切的眼神,她长这么大也就见过一次,也许这一生也只能见那一次。
皇后的胎象一直不稳,只得日日在床上躺着;为着这个,太后开恩让皇后的娘家母亲过来瞧了几次,国公夫人倒也识趣,虽知道女儿不大好,每次过来却也不敢多留。皇后的月份渐渐大了,自幼奶她的嬷嬷说她这一胎瞧着像是个皇子,皇后开心之余对自己就又多了一重小心。
那日正歪在软榻上用才端来的粥,便有宫人进来回禀说萧婕妤带着大皇子过来了。皇后心下便有些不快。那萧婕妤素来是个老实的,倒不敢有什么旁的心思,但是她生的逸辰是长子,太碍眼了。
“大皇子倒是长得愈发壮实了。”
“这是皇后娘娘福泽庇佑,妾身听说娘娘近日里有些恹恹地,心里记挂,便过来看看娘娘。”
“把逸辰抱过来我瞧瞧。”
皇后说着,榴花忙过去从奶娘手里接过大皇子。
“孩子皮着呢,仔细别惊着娘娘。”
萧婕妤忙到。
“不妨事,我看着逸辰乖巧,心里倒是很喜欢他。”
“这是逸辰的福气。”
萧婕妤忙谦卑道。
萧婕妤走后皇后的脸色就有点淡淡的不好看。
“不过是生了长子罢了,本宫看她的样子实在不像多福多寿的,怕是有的生也没得养。”
这话说的裹玉忙低了头,只是捶腿的手更殷勤了。
因为都怀着孩子,白昭媛和郁华倒是比平常要亲近些,常常一起讨论着给孩子做衣服。为此白氏身边的陈嬷嬷颇有微词。只道自己主子性子忒好,对谁都是温和客气。
折芝将陈嬷嬷的抱怨捡要紧的说给白氏听了,又道:“嬷嬷是一心为着主子好,但毕竟不是白府,嬷嬷有时也太过口无遮拦了。”
折芝的老子娘一向与陈嬷嬷不对付,平日里白氏倒也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但如今……白氏打断折芝道:“你说的我心里清楚,陈嬷嬷是娘身边的老人,你又是打小服侍我的丫头,你真心为我想,这我是知道的。陈嬷嬷一向与你娘不虞,你自然也不会喜欢她,但现在你们都是我的人。”白氏说道这里便顿了顿,过了会子才道:“别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折芝听了面一阵红一阵白,她的确是不太喜欢陈嬷嬷,但有时候又是实在觉得陈嬷嬷口里没个遮拦,容易折损了主子的颜面。可主子既把话都说到了这地步,她也实在不好开口再辩什么,只得换了话题道:“主子可要吃什么,奴婢去做。”
白氏看了折芝一眼,毕竟是打小的情分,还算聪明和知道分寸,原有的一分恼也渐渐消了,只是温言道:“成日里困着,倒许久没去外头看看了,现下日头极好,便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时候该打发了陈嬷嬷。她私心里想着,却知道这话是说不得的;现下她还怀着孩子,折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懂得这些,何况陈嬷嬷虽然小事上有些不知抬举,但也不算十分不上道。罢了,等到孩子生下来,便让陈嬷嬷回家荣养。
此时陈筠和阮氏亦陪皇帝逛着花园,这冬日里的寒气还没完全过去,花也没开多少,只是皇帝左右两位佳人,花都是可有可无的陪衬了。三人一副言笑晏晏地样子,正拐角便见着白氏,白氏眼尖,忙过来行礼,两人也一一向白氏见了礼。
“怎么身边只带着一个人伺候。”皇帝问这话的时候是含笑的,一等一的好皮囊,真是可惜了生在帝王家。
白氏笑着答道:“不过是出来走走,人带的多了反而不美。”
“昭媛和皇上极有缘呢。”陈筠笑盈盈地插嘴道。
“陈美人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白氏此言一出,皇帝的目光便也把往陈筠身上扫了扫,“筠儿鲜妍亮丽,昭媛从容娴雅,各有千秋,实乃朕的福气。”
“皇上这话说的偏心。”
阮氏假意嗔道。然而白意实在懒得与她们打机锋,微微侧头扶了扶簪子。
“虽说到了春日里,但寒意还没过,你也别在外头太久,仔细凉着。”
皇帝温言嘱咐。
“臣妾省得,臣妾也不叨扰皇上与两位妹妹了。”说罢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皇帝忙扶了起来,道:“晚上朕去瞧你。”
如此动作亲密,饶是白氏定力好,也依旧红了脸,不由多了一分小意温柔。
待皇帝走远,折芝才道:“皇上对主子也不算差。”
“是啊。”白氏低低叹了一句,“天家凉薄,皇上已是难得的仁厚了。”
一转眼到了初夏,郁华也渐渐显了怀,萧婕妤自开春就一直断断续续地病着,太医都说怕是活不过今年。按着祖上的规矩,郁华的家人被准许入宫探望,郁大奶奶明日入宫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郁华正拿着剪子修剪一株花枝,也不知是不是孕中敏感的缘故,竟不自觉鼻子一酸,眼看着泪珠子就要滚下来,却听见外头呼万岁的声音。
她忙起身去迎,又极力收拾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