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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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歌-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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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麒温和道:“我把产婆叫来问一番话,情形自会明了,你便无话可说,无可抵赖。英娘,阻隔我家骨肉团圆是伤天理,待情形大白之后,请你告知小女下落。”

英娘转过头去看着窗户,不理会他。

没多大会儿,一个年过半百、肥胖精神婆子被带了进来,正是镇上接生婆,陈婆。陈婆人很精明,一进来就觉着上面坐着那位爷贵气逼人,忙趴下来磕头问好,很是谄媚。

这是她拿过六两金子府邸,一辈子也忘不掉。接生个姐儿,得了六两金子,陈婆多少回从梦里笑醒。六两金子,那可是六十两银子呢。

邓麒淡淡道:“这便是给姐儿接生婆子?问问她,姐儿才出生之时,身上可有什么印记。”

赵利忙过去喝问陈婆,“成化七年夏天,我家出生姐儿,你可还记得?姐儿身上可有什么印记?”

“记得,记得!”陈婆连连点头,“那晚又是雷又是电,姐儿哭声很响亮,好像连雷电风雨声都要给压下去一样,极有气势!那般好看姐,老婆子一辈子也只见过一回,再也忘不掉。”

赵利怕邓麒不耐烦,忙喝道:“问你姐儿身上有无印记!”你瞎扯八扯这么些做什么。

“没有!”陈婆吓了一跳,忙陪着笑脸,“姐儿身上脸上都是光溜溜白白嫩嫩,任也没有!”

邓麒微微一笑,客气告诉英娘,“送到京城那个孩子,眉间有很大一个黑痣。”

英娘哼了一声,不说话。

邓麒示意赵利打赏。赵利扔了锭银子给陈婆,“劳烦你了,请回。”陈婆颤颤巍巍从地上拣起银子,这得有二两吧?我娘啊,这不过是叫过来问问话,什么活儿也没干,便得了二两银子,够一家人三四个月嚼用了。

陈婆喜滋滋磕头谢了赏,没口子恭维,“老婆子接生无数,没见过府上姐儿那般好相貌,真真是仙女下凡一般!旁不说,单说那晚,老婆子便接生过三个女孩儿呢,另外那两个,跟府上姐儿没法比!”

邓麒脸色变了,吩咐赵利,“问问,那两个女孩儿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巧,小小一个会亭,一晚上三个女孩儿降生?

英娘脸色煞白。

陈婆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说了,“先府上接生姐儿,府上妈妈客气,请老婆子喝了几杯。老婆子不胜酒力,回去便倒头睡了。到了半夜,被莫家村莫二郎敲门接了去,替他家接生了两个小丫头。”

“那两个小丫头,生如何?”邓麒慢慢问道。

陈婆懊丧打了自己一巴掌,“那晚,老婆子喝醉了,没看清楚!后来,过了几个月,莫二郎一家便搬走了,再没见着过。”

赵利把陈婆带出去之后,又赏了她一锭银子。陈婆婆喜出望外,谢了又谢,笑咪糊糊走了。

“去查这个莫二郎。”邓麒简短吩咐。赵利忙答应了,转身出厅,飞奔着去办这件事。

英娘脸白成了一张纸。莫大哥生死不知,莫二郎只是个农夫,他哪能对抗邓麒?

“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邓麒淡淡道:“你若说了,大家省事。我们父女团圆,你也安安生生回去和赵禄过日子,岂不两便。”

英娘尖声叫道:“我宁可死,绝不再和赵禄共一个屋檐下!”提到赵禄,英娘已是浑身发抖。她和赵禄本来就没什么情份,赵禄这回挥鞭相向,两人是再也不可能作夫妻了。

邓麒眼神冷厉,胸中燃起熊熊怒火。这英娘真和玉儿是主仆,玉儿一赌气便背夫私逃,英娘也是,丈夫说不要便不要。

英娘捋起袖子,滴泪道:“这全是他打!我跟了小姐二十年,小姐一手指头也没动过我,他打我!”

白皙手臂上,青一道紫一道,目不忍睹。

赵禄你是头猪!邓麒抚额,她是你媳妇儿,让你去问,是让你哄她、劝她,不是让你对她拳脚相加!严刑逼供,对祁家人能管用么。我若想要严刑逼供,派谁去不成,却要派你。

邓麒命人叫来赵禄,吩咐,“写休书。”英娘既已恨他入骨,这桩亲事已是没用。

赵禄巴不得这一声,忙亲手写了休书,恭敬呈上。英娘这媳妇儿,他是早已不想要了。

英娘小心收好休书,看也不看赵禄一眼。

这没良心婆娘,夫妻一场,全无情意!赵禄出了偏厅,恶狠狠啐了一口。

休书虽是给了,邓麒却不许英娘离去,“你休养几日,待媛儿接回,你便任了她教养嬷嬷。英娘,你对媛儿定是忠心耿耿,我放心下。“

媛儿?英娘讥讽一笑,“请问,是之媛,还是子媛?”

邓麒年纪虽轻,子女已是不少。沈茉生下一对龙凤胎,嫡长女之屏,嫡长子之翰;跟着到宣府服侍丫头明珠生下一女,起名子盈;明芳生下一子,起名子益。

邓家,嫡子女以“之”字排行,庶子女以“子”字排行。

你要接回“媛儿”,请问是之媛,还是子媛?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背景是男权社会,孩子天然属于父亲。所以青雀要想脱离邓家,其实是很费劲。

11、索子(二)

邓麒面色一沉,淡淡道:“不拘是之媛,还是子媛,都是我掌上明珠,是宁国公府正经姑娘。英娘,媛儿前程,你无需忧虑。”

媛儿是个有福气孩子。她才出生时候,邓家还是抚宁侯府,如今祖父进爵宁国公,抚宁侯府成了宁国公府,赫赫扬扬,威风凛凛。宁国公府姑娘,有谁敢小瞧了。

英娘怒极反笑,“此时若我家小姐,想必世孙必定会跟她说,不拘是正室还是侧室,她都是你心上人,是宁国公府正经内眷吧。”

邓麒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对于一个女人,做妻和做妾岂能相提并论;对于一个小女孩儿,嫡出还是庶出,能是一句“正经姑娘”能含混过去么?

邓麒俊目闪过恼怒之色,沉声道:“我看玉儿份上,凡事都不跟你计较,你也莫要蹬鼻子上脸,忘了自己身份!”

英娘笑道:“我有什么身份,不过是我家小姐婢女、祁家忠仆罢了。敢问世孙,找寻到我家小小姐之后,是要把她抱回宁国公府,交到沈茉手中好生调理么。”

邓麒听她语气中仍是满满嘲讽,心中微晒,“哪里,我找寻到媛儿之后,便会抱她前往云南,接回她母亲,一家三口团聚。”

英娘怒目瞪着邓麒,愤恨已极。小姐都已经躲到云南了,他竟还不放过!这厮要是真抱着小青雀去到云南,见到王家老太爷和王家舅爷……没准儿他还真能如了愿!

任凭是邓麒骗婚也好,辜负小姐也好,孩子总要跟着父亲。老太爷和舅爷再喜欢小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青雀孤苦无依沦落到邓家不管啊。

怪不得当初小姐要溺死青雀!英娘软软瘫倒地上。邓家圈不住小姐,却能挟持住青雀,只要有青雀,小姐和邓家之间,总会有着丝丝缕缕牵绊,剪不断,理还乱。

邓麒微微笑了笑,含笑交代,“养好身子要紧,媛儿还小,仰仗你时候且长着呢。”交代完,站起身,扬长而去。

没多大会儿,进来两名十三四岁小丫头,把英娘带到一个僻静小院子。有大夫来给瞧了伤势,留下药膏,小丫头替英娘换过药,又殷勤摆上饭来。菜不多,却很精致,两荤两素,外加鸡皮酸笋汤,绿畦香稻粳米饭。

英娘胡乱吃了两口,食不知味。邓麒这厮既察觉到莫二郎家情形不对,依着邓家权势,莫二郎该是躲不了多久了吧?可怜青雀,到底还是躲不过邓家魔爪。

邓家仆役里头,像赵禄这样狗仗人势、无法无天颇为不少,莫二郎老实巴交,莫要吃了亏去才好。英娘急团团转,却又无法可施:她也不知道莫二郎一家去了哪。

小丫头细声细气劝英娘,“您受了伤呢,歇着吧。”英娘瞪了她一眼,“告诉邓麒,我要见他!”小丫头还是细声细气,“您要见我家大少爷?好,这便前去禀报。”

一级一级报上去,邓麒还以为英娘终于不打别了,微笑说了个“请”字。等到见面,英娘急六神无主,“小小姐哪,我也不知道。你派人突袭,把婴儿抢了,把我抓了,祁震生死不知!祁震把小小姐寄一平民之家,那家人待小小姐如同亲生……”

“知道了。”邓麒冷冷打断她,“你只管放心,我为着媛儿着想,也不会大开杀戒。不拘是寄养到哪一家,只要我媛儿平平安安,前事一笔勾销。”

还以为她是终于想通了,要告知媛儿下落,谁知是怕自己胡乱杀人,把寄养那户人家怎么着了。英娘,你太也小看我邓麒。

英娘红了眼圈,低头不语。莫大哥生死不知,莫二郎要是再出点儿什么事,于心何忍。

邓麒本来还想解释一句,“派人来抢孩子抓你,不是我。”转念一想,颓然做罢。自己母亲做,和自己做,有甚不同。

邓麒疲惫挥挥手,命英娘退下。

第二天,邓麒如约到杨府拜访杨阁老。虽说邓家是战场上冲杀出来勋爵,杨家是清流士林推崇阁老重臣,可是祖籍同为夏邑,乡里乡亲,礼仪上来往,一直不断。

邓麒特意穿了大红官服,官服上绣着一只斑斓猛虎,气势雄壮。他这身官服一穿,懂行便知道,“哦,原来是名四品武官”。

其实邓家是有爵位,如果是邓麒祖父、父亲,或是国公,或是世子,官服上可以绣麒麟、白泽这样神物。邓麒是世孙,没有封号,目前只能绣猛虎。

主人杨阁老依旧是一身宽大青布道袍,十分洒脱。见了面邓麒抢上来下拜,口称“阁老大人”,杨阁老笑着扶住他,“世孙多礼了,不消如此。”

客气着见了礼,落了座,叙了契阔。杨阁老问及邓麒祖父,宁国公邓永,“令祖父身子可还健朗?多年未见了,实是想念。”

主人和客人正叙着话,忽有一扇窗户被慢慢推开了,探进来一个小脑袋。邓麒是客人,目不斜视,只作没看见,杨阁老慌了手脚,“小心摔着!”忙不迭冲着邓麒拱拱手,“失礼失礼,是我一个小学生,顽皮很。”也顾不上别,把客人凉厅中,自己敏捷异常跑了出去。

邓麒微笑摇头。杨阁老从前入值武英殿之时,是何等风采?如今乡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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