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疑惑了:这人说过的话,究竟是有几分可信呢,还是毫没来由呢?晋王的长子是不是真有龙气,真会取代自己的儿子,成为天朝的皇帝?
这些疑惑,没人为她解答。
宫中的醮坛无声无息全被撤下,皇帝严令礼部,道录司、僧录司务必严格管理道士、僧人,不得任由市井无赖滥竽充数。
太皇太后语重心长劝告皇帝,“与其斋醮求子,不如广纳淑媛,以便开枝散叶。”皇帝吞吞吐吐的不肯应承,太皇太后看着生气,把他撵走了。
晋王向太皇太后讨要何华,“祖母,她若留在宫中,难保不为人所害。”她坏了张皇后的大事,张皇后哪能轻轻放过她。张皇后敢害何鼎,就敢接着害何华。一个都人而已,要害起来实在太容易了。
太皇太后答应了。
何华出宫后,晋王要送她远离京城,她不愿意。“我要留在京城,等到张家兄弟人头落地的那一天。”何华执着要求,“不管要等多久,我一定要等到这一天。”
杀人,总是要偿命的。
晋王命人送她去了京郊一处皇庄。她不愿走,那就不走吧。唯一的哥哥冤死,换了是谁,也放不下这份仇恨。
晋王回府之后,有些闷闷的,“哥哥是个好人啊,为什么明明知道张皇后做下恶事,还肯包庇她。”别的都不说,何鼎,不冤枉么。
青雀摇头,“不懂啊。你皇帝哥哥名声很好,节俭、勤政、爱民,就是一遇到张皇后、张家,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所以说,阿原和他爹、他哥哥颇有相似之处。他爹对万贵妃一往情深,他哥哥对张皇后好的无以复加,他呢,一片痴心,只给了祁青雀。
“哥哥对她那么好,她却只会给哥哥惹麻烦。”晋王轻蔑提起皇后,“不知道哥哥会为此烦恼么?对哥哥毫不体贴。”
青雀微笑,“她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能不断向皇帝开口为娘家弟弟谋利益的女人,一个娘家弟弟有了过错只会拼命包庇的女人,你以为她会有远见卓识,或是温柔的感情么?她哪里配。
她唯一的缺撼是没有儿子。看看她的所作所为,活该如此。若是她由一介平民被选为太子妃、皇后,娘家因为她而鸡犬升天、横行霸道、伤天害理,而她还能顺利生下儿子,儿子再生下孙子,世世代代传下去,那才是没天理。
“没能整治到她,不甘心。”晋王对于那妄图夺走爱子的恶毒女人,厌恶到了极点。
无尘死了,小聪聪保住了,可是那始作俑者,却依旧安然无恙。
“只要你哥哥一天不变心,咱们便一天拿她没辙。”青雀拍拍他,“血亲之间,便是如此。我差点死在沈茉手下,可是我爹不肯下杀手,我便容忍沈茉继续活着。”
只要皇帝还活着,只要皇帝还对张皇后情有独钟,张皇后就是安稳的。
晋王有些闷闷不乐。青雀拉他去看小聪聪,“四哥,儿子今儿个一直瞪着我看,好像认识我了。”晋王来了精神,“真的?儿子真是人如其名,聪明啊。”
满怀希冀的凑到小聪聪面前,果然,小聪聪漆黑的眼珠盯着他不放,好像在跟他打招呼。晋王的心都快融化了,“小聪聪,我是爹爹,乖儿子,叫爹爹。”
青雀也凑过去,笑嘻嘻哄孩子,“小聪聪,乖宝宝,我是你娘,快叫娘。”
钟嬷嬷从外头走进来,这一幕尽收眼底。实在受不了这两个傻子,钟嬷嬷忍不住白了他们一眼。才满月的孩子叫爹叫娘,要是真叫出来了,不得把你俩吓着啊。
……
张皇后的两个弟弟雇了大批仆从,在京畿地区开设店铺,邀截过路客商,强买强卖,民怨沸腾。御史闻风弹劾之后,皇帝头疼之下,把两个小舅子召进宫,跟他们促膝长谈,“阿延,阿鹤,勿使我为外戚杀谏臣。”张延、张鹤对这皇帝姐夫原来是不怎么害怕的,见皇帝神色异常严肃,心里也有些着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往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之后这两人还真是消停了一阵子,皇帝大为欣慰。
张皇后则是不大好。她身边暂时没了无尘这样的道人来指点,顿时很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能不能生下儿子,哪年哪月能生下儿子?晋王的儿子到底会不会造反,用不用除掉,如何除掉?
张皇后脸渐渐黄了,精神不济。太医替她开过药方,她皱着眉头喝下苦药水之后,却是根本不济事,毫无起色。
苦药水,治不了心病。
张皇后身体越是不好,太皇太后越是担忧。“不论是谁生的孩子,只要是你的,王朝就有继承人。”太皇太后把道理跟皇帝掰开了揉碎了讲,“中宫嫡子固然好,便是都人子,也无妨。”
只要是皇帝的儿子,宫女生的也能做太子,也能做储君。
皇帝成亲将近四年,膝下犹虚,后宫又没有嫔妃,这种情况已令太皇太后、朝臣们疑虑不安了。皇帝是立志做明君、做孝子的,令朝臣失望,令太皇太后伤心,他很过意不去。
一边是梦月入怀而生、命格贵不可言的原配妻子,一边是保护他、疼爱他的亲祖母,皇帝夹在亲人和爱人之间,很是痛苦。
“祖母要的,不过是曾孙子。”皇帝犹豫了、彷徨了,“是不是皇后生的,老人家并不关心。”
一天傍晚,皇帝在林间小径上“偶遇”贾淑宁,贾淑宁含羞带怯的迎上去请安问好。皇帝看着她丰满的臀部,有片刻失神。这是宜子之相,宜子之相……
皇帝,太需要一个儿子,太渴望一个儿子了。
这天,贾淑宁如愿以偿,终于和皇帝春风一度,有了肌肤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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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哪年哪月哪月和哪个女人亲近过;这事有专人负责记载,是瞒不了人的。太皇太后、王太后、张皇后,这三人没过多久都先后知道了此事;有人欢喜,有人忧。
太皇太后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嘴角微翘;显然极之欢喜。贾淑宁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性情温良,乖巧听话;太皇太后还是很有几分喜欢的。更何况,贾淑宁年纪越大便越是丰满结实,这是宜子之相,太皇太后早想把她立为妃子,盼着她为皇帝早日生下皇子。如今贾淑宁和皇帝成其好事,太皇太后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就等着贾淑宁有了喜信儿,好抱曾孙子了。
对于太皇太后来说,皇帝这一房的曾孙子和晋王这一房的曾孙子可不一样。小聪聪纯粹是曾孙子,太皇太后对他喜欢是喜欢极了,可只是一位曾祖母对曾孙子的喜欢。若是皇帝有了儿子,那就不只是曾孙子,更是帝国的继承人,意义大为不同。
乔嬷嬷很有眼色的陪着笑脸,“这可是喜事啊,您看要不要给贾氏择一处风景秀丽的居所,给个合适的名份?”贾淑宁不是普通的宫人,她是打小便养在宫里的,既然皇帝陛下临幸了,至少得给个妃位吧。
“这,是皇后份内之事。”太皇太后悠悠道:“我这老婆子便不多加干涉了。”
应该怎么对贾淑宁,张皇后难道不知道么,还要我教她?还要我替她做了?
王太后听说这件事之后,凝神想了半天,决定当作不知道。皇帝又不是她亲生的,打小和她又不如何亲厚,王太后很有几份自知之明,没把自己当成张皇后的正经婆婆,没打算管的太多。
王太后,谨小慎微的在后宫中活了二十多年,已经习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管不了那么多,保住自己才是最要紧的、最实惠的。这件事若是插手,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张皇后。张皇后并非易与之辈,王太后日子过的好好的,可不想跟她对上。
太皇太后、王太后,虽然一个是心中欢喜,一个是无可无不可,最后的态度却是一样的:当作不知道,冷眼看张皇后如何处置。
张皇后是三人之中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内侍李全战战兢兢把“皇爷在暖碧小阁幸了贾氏”这事报给她时,她呆呆坐着,脑子昏昏的,半天没缓过气儿。
幸了贾氏?他已有了自己这样尊贵的、得体的皇后,怎么还会想要别的女人呢?那些庸脂俗粉,那些凡桃俗李,怎配的上他?不是海誓山盟过么,不是说好了终身厮守,尊贵的皇帝、皇后之间再也容不下别人的么,怎么他会……?
张皇后病倒了。她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手脚冰凉,眼神呆滞,看上去毫无生气。宣了太医,开了药方,宫女小心翼翼把药煎好了、放凉了喂给她喝,她厌恶的转过头,把药碗打翻了。
皇帝回宫后见此情景,又是内疚,又是懊悔。他本来想见面之后委婉提及贾淑宁的名份,他想让贾淑宁住在长宁宫,赐号贤妃。可是他还没开口,皇后就病成这样……皇帝越想越内疚。
皇帝心存内疚,对皇后格外迁就、体贴。他温言软语哄了皇后好半天,等到熬好了汤药,皇帝亲自端过去,亲自喂她喝下。张皇后喝完了苦药水,泪水成串成串的流下来,把皇帝心疼的不行。
皇帝对张皇后更好了。
有一回,皇帝才走到她身边,忽然掩口急急走开了。张皇后正莫名其妙,却见他走到远处咳了两声,等到咳完了,才一脸歉疚的又回到自己身边。
张皇后心里得意:他只有对我会这样,那见不得光的贾氏,哪里他如此对待?我才是皇后,才是他唯一敬重、喜爱的妻子啊。
张皇后半个字没提贾淑宁,却常常诉说自己对皇帝的深情,一遍又一遍回忆起两人曾经的甜蜜恩爱、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皇帝越听越感动,贾淑宁的事,更没脸提起来了。
贾淑宁被皇帝悄悄迁到暖碧小阁中居住,隔三差五的皇帝会去看看她。皇帝很勤政,所以空闲时间并不多,每回过来都呆不了太久,温存一番就走了,贾淑宁都来不及倾诉衷情。
贾淑宁忧心过名份的事,曾怯怯的提过一句,“陛下,妾已多日不敢去宁寿宫,不知该以什么身份拜见太皇太后。”皇帝含混道:“皇后正病着,再等等。”见贾淑宁似有失望之色,皇帝觉着过意不去,许诺道:“若生下孩儿,册你为贵妃。”
后宫中的女人想做到贵妃,难度还是很大的。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