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峰说出薛丽华的名字的时候,高建功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整个身体颤抖了一下,两颗黑豆似的眼珠完全定格在眼眶的底边上。
“我再问你,今天早上,你到芦苇荡以后,为什么突然返回家中?”
“你不放心什么呢?”
“你是不是想到高建国家去看看我们在不在院子里面?”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在你家找到这张狐狸皮的呢?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你看看这位——”
现在的高建功似乎很听话,他朝坐在郑峰身旁的侯海初看了看。
“这一位是我们地区公安局的开锁专家,不管是什么样的锁,他都能打开。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吧!”
几滴眼泪从高建功的内眼睑里面流了出来,这是郑峰没有想到的。难道高建功已经完成了由绝望到忏悔的转变?”
第一百六十七章 趁热打铁
“在发生火灾之前,高建国已经积攒了两千多块钱,是准备用来购买手扶拖拉机的,高建国靠智慧和勤劳发家致富,日子越来越红火,如果再买一台手扶拖拉机,别说在在高刘村,就是在整个奉贤大队也是绝无仅有的,这才你和薛丽华最难于接受的事情。人比人,气死人,无论在哪一个方面,你们都不如高建国家,这导致你和薛丽华心理上严重失衡。”
“我和建国亲如兄弟,虽然,我们是堂兄弟,他家的日子好过,我从不嫉恨。”
高建功没有提老婆薛丽华的名字,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承认了薛丽华的犯罪事实呢?
“你老婆薛丽华呢?”
高建功再次陷入沉默,沉默有时候就是一种回答。
“一九七一年九月二十七号的那场大火,使高建国家损失惨重,高老太太因为这场大火自责不已,最后撒手人寰,高建国的老婆吴淑珍也因为这场大火痛失一个男婴,并患上了抑郁症,这既是一起纵火案,也是一起杀人案。既然你和高建国亲如兄弟,那你就应该明晓是非,分清善恶。”
听罢郑峰的话,高建功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身体微微抽搐,泪水功指缝里面流了出来。但他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
“当然,如果高建国家的纵火案和你有关系的话,你就应该着地坦白自己的问题,并且认罪伏法,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天地良心,高建国家的大火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从来没有动过——也不会动这样的心事,大奶和婶子对我一向不薄,如果我动这种念头的,就让老天爷用炸雷劈死我。”
“照你这么讲,这个案子是你老婆一手炮制的啰!”
高建功再次陷入沉默,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只要郑峰一起到薛丽华,高建功就选择沉默。从他的眼神和表情来看,高建功已经默认了郑峰的判断。
“你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她还小,需要大人的照顾。”
郑峰的话正好击中了高建功的要害,他突然哽咽起来。
“我们是愿意给你机会的,可是你却执迷不悟,你是一个明白人,隐瞒真相,欺骗刑侦人员,干扰办案,也是一个犯罪行为,退一步讲,如果你和薛丽华双双入狱,你们的女儿今后的生活怎么办?”
“郑——郑局——局长,请您——不——不要再说了。”
郑峰并没有停下来,因为他发现高建功的思想已经开始松动,这时候,必须趁热打铁:“孩子是无辜的,做父母的应该多为他们考虑,我们听说薛丽华身怀有孕,还是一个男孩,你难道希望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失去双亲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们也太残忍了。”
高建功抬起头来,鼻翼两侧,两行眼泪。高建功的眼眶通红,眼珠周围布满血丝,血丝是刚刚生成的,这足于证明,在段段的几分钟的时间里面,高建功的内心经历了怎么样的纠结、斗争和挣扎。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可终日
“高建功,你可以不交代。”郑峰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两点五十分,“我已经派一路人马到县人民医院去了,我估计,你老婆薛丽华已经被我们的人抓起来了。她也许会配合我们的工作。”
高建功突然睁大了眼睛,两颗小黑豆似的眼珠子也随之变大了:“郑局长,你们不要为难她。”
“这是为什么?她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犯罪行为接受法律的严惩吗?”
“她——丽华的肚子里面怀着我们高家的血脉。”高建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薛丽华肚子里面的孩子关乎高家传宗接代的大事,郑峰能想象的出,薛丽华,包括高建功,在高建国和吴淑珍连生两男,又怀第三个男胎时的心理状态。
“行,我们可以不为难你老婆薛丽华,条件是你必须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配合——我一定配合,我把知道的全跟你们说。”
“可以。你把眼泪擦干了——付微澜,你拿一条毛巾给他。”
付微澜站起身,从墙角斜拉的一根绳子上拽下一条毛巾,递给了高建功。
高建功接过毛巾,在脸上——主要是脸部上方擦了好几下,然后将毛巾还给了付微澜。
“高建功,你要喝水吗?”
高建功望了望侯海初手中的茶杯。
付微澜再次站起身,走进西屋,拿出一个茶杯,倒了大半下水,放到高建功坐着的长板凳上方,“水比较烫,你过一会再喝。”
高建功欠身,点头,感激不已。
郑峰站起身,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香烟,递给了高建功。
高建功欠身,接过香烟,刚准备将手伸进口戴里面掏火柴——或者打火机。郑峰的打火机已经按着了。
高建功在三抖中完成了点烟的过程。所谓“三抖”是指手抖、嘴抖、烟抖。此时的高建功,内心充满了恐惧,大家都知道高建功恐惧什么。
“高建功,你可以说了吗?”郑峰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只要犯罪嫌疑人愿意配合调查,谁愿意横眉冷对,剑拔弩张呢?
“我说——我说。”
“那就说吧!”
高建功的咽喉蠕动了几下:“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高建功家的火是我老婆——丽华放的——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有一句瞎话,就让老天爷用炸雷劈死我。”“让老天爷用炸雷劈死我”,这应该是高建功的口头禅了,到目前为止,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两遍。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就是你们到高刘村的那一天,你们进村子的那一天,我就发现丽华的神情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呢?”
“她坐立不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做事情,老是丢三落四,十八号中午,她做的菜中,两个菜,一个菜忘记了放油,一个菜忘记了放盐。吃过中饭以后,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大半天,平时,她不是这样的,平时,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她喜欢东家跑跑,西家走走。”
郑峰一行进驻高刘村,薛丽华就乱了方寸,惶惶不可终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吓了一跳
大家是否还记得,一月十八号,郑峰一行进村子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薛丽华,是她把同志们带到高建国家去的。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其实,根本用不着薛丽华带路,高建国家就在薛丽华家的西边,用手指一下就行了,所以,薛丽华热情过了头。当一个人热情过头,一定另有原因。
“高建功,一月十八号夜里面,狐狸大仙在高建国家屋顶上哀嚎之声,你听见了吗?”
“郑局长,我就是被狐狸大仙的叫声惊醒的。”
“高建功,你被惊醒的时候,薛丽华在不在你身边呢?” “我正要说这件事情,我就是从十八号夜里开始怀疑丽华的。我被狐狸大仙的叫声惊醒之后,便喊了一声丽华,见没人答应,我就划着了火柴,点亮了灯,再看看被子里面,丽华不在被窝里面,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答应我,这时候,孩子也醒了,吵着要撒尿,我就穿上衣服,下了床,给孩子披上衣服,把孩子抱到便桶跟前撒了尿。”高建功说到这里停住了,他一口气吸了三口烟,因为吸的太猛,呛住了,一阵猛咳,整张脸憋的通红,一分钟以后才缓过来。
几个人耐心地等待着。
“等把孩子抱上床,掖好被子的时候,狐狸小仙的叫声没了。”
在郑峰的印象中,狐狸大仙的哀嚎从开始到结束,前后只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这种把戏要适可而止,玩过了,时间太长,就会适得其反——露出马脚来。
“接下来呢?”
“我推开门走到院子里面,正好看到丽华从院门外走进来——当时,把我下了一跳。”
薛丽华的演出已经结束。但他在高建功面前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她是怎么说的?”
“她问我有没有听到狐狸大仙的叫声。我说听见了。我问她到外面去做什么?她说她想看看狐狸大仙到底是什么摸样。这时候,我就知道她在骗我。”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和丽华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她跟我拌嘴的时候,经常真一次,假一次地唱两句。”
“什么叫唱两句?”
“女人在和男人吵架的时候,不是经常哭鼻子吗?”
哭鼻子确实是女人常用的利器,而且屡试不爽,用一种示弱的方式,使男人软下来,这就叫以柔克刚。
高建功话中有话。
“高建功,你是不是想说,你老婆薛丽华在哭的时候,有一些声音和狐狸大仙的叫声非常想象,是不是这样?”
“我就是这个意思,丽华在哭的时候,有些声音非常尖,也非常细。”
我们在前面好像提到过这一点,一月十八号的夜里,狐狸大仙的哀嚎声确实非常尖细。高建功的话是可信的,夫妻之间,双方对彼此的声音是有一定的辨识能力的。常理告诉我们,只要是熟悉的——经常接触的东西,就一定能掌握它们的某些特点。
第一百七十章 下跪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