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回答说:“好哇。”
可是,老婆又改了口说:“算了,把旧的穿坏了再说,鞋柜也装不下太多的鞋子。”
这时老板顺便向我们推销了一罐新产品“泡沫洗鞋剂”,他说:“只要一擦,洁白如新。”
提着两双新买的鞋子回家,一路上老婆笑着对我说:“你看,最后还是给孩子买了新鞋,我们穿旧的。”
女儿听了,立刻说:“回家以后,我替你们擦鞋子。”
老婆没有反对,并且称赞女儿说:“还是你比较贴心。”
回到家,女儿赶快拿出我们的旧鞋放在旧报纸上开始使用那一罐“泡沫洗鞋剂”,当她才喷出一朵泡沫,儿子在一旁就嫌她倒得太多。儿子说:“不要用太多,不然一罐泡沫一下子就用完了。”
老婆瞪了儿子一眼,儿子没发现。
女儿很卖力地擦着老婆那双白色跑鞋,儿子仍然不停地提醒女儿少用泡沫的道理。
我也忍不住了,就对儿子说:“让她用吧,不要阻止她。你平时用水用电都很浪费,为什么对泡沫反而那么节约?”
儿子很不服气,低头继续看着书,他每天都有许多考试,虽然是暑假。
擦完了老婆那一双,正准备擦我的那一双Reebok,儿子又丢了一句话给女儿:“妹妹,爸爸那一双已经脏得进入皮里面了,再擦也没用。”
我瞪了儿子一眼,心想:“老爸才买一双最贵的NIKE新鞋给你,你却舍不得妹妹多用一点泡沫擦老爸的旧鞋,这是什么时代呀。”
我忍住没说出来,只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挑剔妹妹,让她好好擦鞋子?”
儿子感到风雨欲来的气氛,就抖了一句:“是鞋店老板说的。”
老婆也听到儿子的话了,忽然大声地对我说:“我想通了,明天,我去鞋店,给你买一双最贵的Jordan,也给我自己买一双Diana。我们不要那么可怜……,看儿子的脸色。”
儿子不再嘀咕,不久就把书本收起来上楼去了。
老婆看了看我,深深叹了口气,我则看了看那双经过女儿猛擦一阵的Reebok,果然肮脏如昔。我拿起那罐“泡沫洗鞋剂”朝鞋面上猛喷一阵,然后用力擦了起来,老婆终于笑了。
我继续忍耐着,而且告诉自己说,也许儿子并不是恶意,他只是有些顽固而已。
躺在床上,儿子对我说:“爸爸,我很烦。”
我说:“我也很烦,怎么办?”
儿子说:“那来打一架吧。”
我说:“好吧,明天再打。”
儿子笑了。
老婆看我很泄气,就故意大声说给儿子听:“不要对孩子太痴心,不然容易被伤害。当孩子大了,就当成朋友吧,不要太多情。”
于是,我们这一对依然穿着旧鞋的父母便在唉声叹气中入睡了。
次日清晨才五点半,老婆推醒我说:“去晨跑吧。”
我们穿着被女儿用泡沫洗过而有些像“雨后初晴”的“灰色”跑鞋上路了。我们彼此看着对方脚上那一双灰灰的跑鞋都忍不住笑了。老婆抬起了脚,晃了晃脚上的鞋子说:“还很耐用的。”
一边跑步,我一边告诉老婆说:“自从我做了烈火青春这种青少年犯罪个案的节目以后,对青少年的一些想法更了解了。我们要让孩子知道我们的不满,可是我们也要容忍他,因为他还在成长中,就算是犯错好了,他其实已经知道,只是找不到台阶下。”
老婆也同意了,边跑边问:“你的意思是说,等一下我们还是要给他打一个morningcall(叫醒电话)?”
跑完了8圈,正好6点40分,我找了一个公共电话亭,投下一块钱,打回家里。电话响了很久,儿子才接起来。我说:“Hello,是爸爸提醒你该起床了。”
儿子用那种刚醒来的口气说:“Hi,爸爸,早上吃什么?”
我说:“昨天妈妈给你买的胡椒饼放在烤箱里,另外还有周华健的I…”
生活不是梦
艾明波
生活,不是梦,而是由我们自己托起的一片晴空;生命,不是一个玩笑,而是庄严而神圣的旅程。
我相信,你不是在梦中,因为我读懂了你的眼睛,明亮清澈而毫不朦胧。不再迷茫,不再哭泣,用心的能量去注释一个个疑惑的事情。正视现实吧,在时代的热潮前,冬天也不会不寒冷。
不再幻想远去的帆会带走所有的烦恼,不再企望黄昏到来之前会出现一次黎明。也许另一个“我”会轻轻告诉你说:“人生如梦,死才是梦的初醒。”狠命地咬一下嘴唇吧,只要出血,那么你还有一个活着的心灵。面对繁杂的生活,请不要躲在一片灰色的背景里渲染悲哀的歌声。勇敢地走进生活的大门吧,哀叹和等待都不能说明你还清醒。不是有人闯世界吗?不是有人在漂长江吗?是强者就会把路摔倒在自己的脚下,是勇士总不会忘记冲锋!如今,我们这一代人站在世纪的旷野,拉着时代的纤绳。我们不再迷茫,不再属于幻境,浪漫的心在找到一片岛屿之后,就去唤醒梦中的人们,就去镀亮龙的图腾!生活,不是梦。
生命,只是一个过程。
生命,有一种硬度
黄金时代
邓康延
80多岁的梅益先生有一次会见来访的俄国专家。
专家说他两次纵览中国,言语中不乏自傲。
噢,噢,梅老先生客气地应着,末了淡淡地说一句:我10次到过贵国。
他们一直谈语言比较,谈风俗礼仪,谈世事变迁。才出校门的中国小翻译一直操着引以自豪的流畅俄语。
梅老从“您好”到“再见”一直用中文。
梅益,中国大百科全书的总编,《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译者。
有一次我乘飞机在贵阳中转时,与一位海外人士聊天。我微笑着问他是不是香港人,他头一昂大声道:“我是日本人!”我半晌无语,然后突然骂了他一句家乡土语,再笑着拍拍他的肩,用汉语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不来中国捣蛋,欢迎。”
我一直感叹一件事,50年前苏联军队拒受一支德军的投降,因为他们杀害了苏联的好儿女卓娅和舒拉。我曾想日本战败时我们也是有理由不接受日本第六师团投降的:人类没有任何一次惨案比南京大屠杀更残暴血腥了。那是一支野兽之师。从道义上讲,败而伏爪的野兽也许会驯化;从情感上讲,他们的牙缝里塞满了30万无辜中国百姓的血骨碎肉。令人尤为悲愤的是,至今没有哪一届日本政府做过正式忏悔和道歉。
在日本投降50周年前夕,上海电视台举办了一次声震九霄的百架钢琴演奏,咆哮的《黄河》让人心激颤。然而一个微小的细节将我的情绪打乱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首席钢琴是日本雅玛哈牌子——不是星海牌——日本钢琴的音色的确很亮。
但,有些声音无关耳朵。正如有些情感难以言说。
1984年我赴四川一座小煤矿搞地质科研,与地测科一位50多岁的技术员相识。他发稀话少,井下素描图却作得精细漂亮。
我去他家做客,看到墙上一幅笔力遒劲的松竹梅,才得悉他曾是美院的高材生。他一生中最大的跟头摔在1957年。
反右时,系书记让大家对一个敢说真话的班干部进行“活靶子”式的教育。众人顿时口诛笔伐。待问到他时,他半晌无语,他的同窗女友更是紧张得不敢看他。
最后他像作写实画一样吐了心言。
两个月后,他和那位“活靶女友没去送他。
20多年后,他被平反,并被分到矿上。昔日的丹青手成了地质素描师。没有人太注意他的河流在哪里和哪里转过大弯。
我问他:“若再选择一次,还会说真话吗?”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过当时没说真话的许多同学在‘文革’中还是被说更多假话的人打倒了。”
他转而反问我:“如果能让我选择一次,何不让上边也重新选择一次?”黑色命运的死结,常常是被一颗颗红润的心缀紧的么?一位在美国读完硕士的朋友归国一年,历经一些不如意后,准备再渡重洋。
“我还会回来的。”在送别聚会上他不住地对朋友喃喃,因为酒的缘故,他不连贯的语句还夹着一些英语:“……我研究了这10多年英美文学了。可看着顺眼的还是咱中文……我真他妈喜欢这方块汉字,有些字眼看着就叫人心动,比如苍天、永恒、悠悠……欢乐英雄、碧草白云。”
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这般生动地表述出碧草白云。
我想起湘籍海南作家韩少功先生描写世界和民族的一另外选择居地,但没法选择生命之源,即使这里有许多你无法忍受的东西,即使这块土地曾经被太多的人口和灾难压榨得疲惫不堪气喘吁吁。你没法重新选择父辈,他们的脸上隐藏着你的容貌,身上散发出你熟悉的气息。也许更重要的是,这里到处隐伏和流动着你的中文,你的心灵之血。如果你曾经用这种语言说过最动情的心事,最欢乐的和最辛酸的体验,最聪明和最幼稚的见解,你就再也不可能与它分离。”
生命
金草地
张承志
生命,也许是宇宙之间唯一应该受到崇拜的因素。生命的孕育、诞生和显示本质是一种无比激动人心的过程。生命像音乐和画面一样暗自挟带着一种命定的声调或血色,当它遇到大潮的袭卷,当它听到号角的催促时,它会顿时抖擞,露出本质的绚烂和激昂。当然,这本质更可能是卑污、懦弱、乏味的;它的主人并无选择的可能。
应当承认,生命就是希望。应当说,卑鄙和庸俗不该得意过早,不该误认为它们已经成功地消灭了高尚和真纯。伪装也同样不能持久,因为时间像一条长河在滔滔冲刷,卑鄙者、奸商和俗棍不可能永远戴着教育家、诗人和战士的桂冠。在他们畅行无阻的生涯尽头,他们的后人将长久地感到羞辱。
我崇拜生命。
我崇拜高尚的生命的秘密。我崇拜这生命在降生、成长、战斗、伤残、牺牲时迸溅出的钢花焰火。我崇拜一个活灵灵的生命在崇山大河,在海洋和大陆上飘荡无定的自由。
……是的,生命就是希望。它飘荡无定,自由自在,它使人类中总有一支血脉不甘于失败,九死不悔地追寻着自己的金牧场。□
生命不是一盒巧克力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