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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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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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从门口一直铺往老爷和夫人的院落!

两个人光顾着弯腰撅腚往前滚那轴子,冷不防大公子领着人往外抬钟鼎香炉的一应摆设,险险没和三、五个人合力抬着的一株人高的珊瑚树撞到一处,大公子在一边儿叫,“看着点儿!仔细别碰着!”两个小厮还没醒过腔来,又听二公子在门外喊,“紧着溜儿的!铺完了好去把鼓乐轿夫的赏封子领了来!”……

有早起的路人看着走马灯似的人影穿梭直嘬牙花子:“这家过个重阳节好大的阵仗!”早被杜府的邻人一叠声地啐回去,“你那耳朵是摆着看的?!没听说今天是尚书大人的千金下嫁平卢节度使公子?”听的人吃惊,“京城双姝要嫁人了么?那该着这么大排场!”说的人愈加不屑他的孤陋寡闻,“哪是双姝?不过是她们的一个姊妹罢了!”说罢一愣,和听的人同时咂了下舌:不过嫁个普通的闺女就如此,双姝嫁人还不定怎么风光呢!一时里看的又羡又赞,不必细说。

其实他们看到的还只是外头的景象,宅里此时也是忙了个底儿朝天,丫头仆妇们来来往往的都是一溜儿小跑,饶是这样,管事嬷嬷们还不住口地念叨,“快着点儿吧,姑娘奶奶们,耽误了小姐的吉期可就了不得了!”有胆大的丫头回嘴,“这已是了不得了,当初两位公子娶亲也没下这么多功夫!幸得好几年才嫁这么一位小姐,若年年如此可就要了小命了!”口里说着,脚下可丝毫不敢怠慢,管事嬷嬷已经喊着要打了,说是话说得不中听……

且不说外边喧腾成什么样,夫人齐氏的房里此时也都是人,四个专挑出来的喜眉笑眼、手脚利落的丫头预备下了栉沐盥洗的家什后不敢就走,全站在一边儿等着给喜娘们打下手,四个喜娘都是大小姐亲自找来的,行事极有条理,净面渥发的、剔眉修甲的,各忙各的可还不乱,坐着的人只得两个,一个就是被喜娘们身前身后地围着的三小姐容琳,只穿着中衣,坐在绣墩上任人摆布,另一个坐在椅上的美艳少妇正是大小姐静琳,为了忙乎妹子出嫁的事,早两天就回娘家住着了,现下正和一个喜娘检视着金桔一大早送过来的梳妆匣子——

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女儿出嫁前夜要和母亲同住,听母亲教诲为人妇的道理,所以容琳昨儿个宿在齐氏房里,静琳看了一遍,终觉得不合意,叫过一旁伺候的金桔,“去把二小姐的取过来。”

金桔答应着去了,容琳被喜娘们挡着,不知发生了何事,“怎么了?大姐姐?”静琳也不避讳,“你的妆奁太寒素了些,用不得。”

容琳轻笑,合上目,让喜娘用线绞着眉间额头的汗毛开脸,静琳叹,“你从小儿就在这上头不用心,这么多年了竟一点儿没改!”

容琳意外,“大姐姐还记得?”

静琳含了一抹笑,“怎么不记得?那时候淑琳整日价嚷嚷着要当诰命夫人,把三姨娘臊得什么似的,说小孩子口无遮拦;德琳说要当百花仙子,把淑琳封为牡丹、你封为梅花,你不乐意,要当花木兰,说振轩是你同行十二年的军中伙伴,还说木兰不能有脂粉香,不然就被人识破了,我记得可对也不对?”

“很对,大姐姐!”容琳不能睁眼乱动,只能合目微笑,和大姐姐年岁差得多,她出阁时她不过才八岁,等她渐长,大姐姐只偶尔回来,且都是在齐氏的房里叙话,姊妹间不过是见个礼,恭谨有余、亲近不足,原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不想为了她的出阁,这两日大姐姐前后照料,样样都替她想在前面,由不得她不生出孺慕之心,偏生分别在即……

容琳正心生感慨,忽听门口有人笑道,“大姐姐说了什么金玉良言?竟让我们三小姐都赞很对?”是二小姐德琳领了自己的丫头和金桔一块儿过来了。

喜娘们看着袅娜而入的丽人,再看看绣墩上、椅上坐着的两位,都道了一声“惭愧”——不为别的,她们一向是在各府各院的内宅走动的,自诩也见过了差不多的出色人物,却再也想不到竟在一家子见到这么多,且各有各的神韵,内中早有一个老到的抖机灵,“老姊妹们,咱们几个今儿莫不是走错了什么地方?”看众人都等她的下文,挺腰一拊掌,“咱们怕是到了王母娘娘的凌霄殿了!不然哪来这么多仙女儿?”一语引得众人皆点头称是,容琳莞尔,“姐姐们说笑了!”

静琳笑着摇摇头,上下打量了衣饰簇新却无甚出奇的德琳一番,“你今儿个怎么怠懒了?”

德琳在她近旁坐下,笑语晏晏,“承她让了这么多年,今儿个也该让让她了!”

容琳未曾想她会这么说,急嗔,“二姐姐你说的什么话?!”

德琳不搭腔儿,静琳一笑,把话岔开了,“四丫头还没起来么?”

德琳道,“这会子哪还有没起来的人?连五弟、七妹都野了好一阵子了,刚刚娘叫人送到四姨娘那儿一块儿照看,省的他们四处添乱呢。”

静琳笑着挑了眉,“那她不过来还等什么呢?等着我下帖子请不成?”

德琳掩口,“大司徒家的少奶奶要发威了不成?”看静琳失笑,才接着道,“她是要过来的,让三姨娘拦回去了,说要她帮着一块儿招呼上门贺喜的客人,”顿了顿,和静琳相对一哂,又道,“这儿的人也尽够使了,就别去叨烦她们了,大喜的日子,别那么多枝节,你说呢,三妹妹?”

容琳这时已被喜娘们安置到一把湘妃椅上,半仰了面让她们用刚剥了壳的的热鸡蛋在脸上捻动,闻言只是摆摆手儿,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静琳咬着牙又要笑又要恼地低斥,“想说给我听就说给我听,还指着三丫头说话,什么意思了!

德琳也低声,“姐姐真是兰心慧质!”姊妹两个取笑了一回,齐向妆奁里挑拣着合用的脂油膏粉不提。

[正文:(七)花嫁(下)]

天大亮的时候,青杏带着两个小丫头子捧着凤冠霞帔来了,彼时容琳已经梳了头、上了妆,青杏正欲仔细看看小姐,却被大小姐、二小姐给“请”出来了:也不光是她,连先前的丫头、四个喜娘并金桔也都被“送”在堂屋里!

青杏不知是什么规矩,悄悄地去拉金桔衣襟儿,金桔站了一早晨,正累得慌,巴不得离了众人眼好歇歇,就由着她把自个儿拽到回廊上。料着夫人各处忙着不能立时回来,索性蹲身往廊下的栏杆上坐,青杏急得叫出来,“看脏了衣裳!”

金桔已坐了下去,“怎么就脏了?这两天这石栏、石阶不知用井水刷多少遍了!你也坐下吧,一会子还有的忙呢!”

青杏看看身上的衣服,到底没舍得往下坐:为了小姐的大喜,夫人给家下所有人都置办了新衣服,她和金桔的更与别人不同,不光式样好,用料也考究,别的丫头都是银红色的,独独她俩是桃红色的,一看就知是陪嫁丫头的身份。看她爱惜地略提了裙角站着,金桔也就随她去了,“你手里拿的什么?”

让金桔一问,青杏才想起手里的东西,“绿菱姐姐给你和我的香袋!”

金桔愣了一下伸手接过去,“竟忘了这个!”低头系到腰上,青杏也学着她的样子,“金桔姐姐,这个香囊的味道怪怪的。”依她的心儿真不想系,可绿菱姐姐巴巴地从二夫人那边儿赶过来送,还做得那么精巧,金桔姐姐又这么珍而重之的,她不敢轻慢。

金桔站起身,“‘辟邪翁’就是这个味道。你们北边儿只怕没有,以后想闻也闻不到了。”说着话青杏也系好了,原地走了两步,看着香袋上的流苏在裙边儿摇曳,“金桔姐姐,什么叫‘辟邪翁’?”听金桔姐姐的意思好像再看不到这个东西是很要紧的事。

金桔低着头,“就是书上说的茱萸。今儿个不光是小姐的吉期,还是重阳节,往年这时候家里到处都是‘辟邪翁’、‘延寿客’,就是菊花,今年忙得都忘了这些,幸而绿菱姐姐还想着……”今年用过了这香袋,再不能随手一丢了,压到箱子底儿吧,以后若想到绿菱姐姐和这儿的人,还能拿出来看看……她尚且如此,会念“遍插茱萸少一人”的小姐不知又会是什么样?

看金桔的脸色不大好,青杏不知是哪句话问得不对了了,小心地觑着她,不敢再说香袋的事,“姐姐,大小姐和二小姐把咱们撵出来,不用咱们给小姐换衣裳是怎么个规矩?”

金桔瞅瞅她,“不是什么规矩。估摸是她们姊妹有什么话要说,不想咱们在跟前儿,拿这个做个幌子。”这两天影影绰绰地听人说二小姐将来是要进宫的,三小姐又嫁那么远,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真是两说着了,大小姐倒罢,二小姐和三小姐一向说得来,冷不丁要分开只怕割肉似的了,哪能让她们在跟前看着哭哭啼啼的?

这话金桔只是搁心里想着,没敢说出来,头先夫人就嘱咐过今天说什么都要高高兴兴的,想是就怕这一层,“绿菱姐姐还说什么没有?”

“没有,她和二夫人急着到前头去,说是姑爷就要来亲迎了,怕误了时辰。”

“你还没出了这个门呢,就先称开‘姑爷’了,看我不告诉小姐去!”金桔真是羡慕青杏可以这么没心没肺地高兴着。

“不叫‘姑爷’叫什么?”没想到小姐会带着她走,青杏只觉得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一门心思想着把什么都做的妥妥贴贴的,能当得起小姐的看重,听金桔那么一说,她生怕有什么不对,赶紧就问了。

金桔一笑,正要开口,忽侧耳听屋里的动静,就听屋里一阵抽气声,然后,“三小姐?”“三小姐!”的低呼响成一片,金桔几步抢进屋,青杏也随着进来了,一看丫头、喜娘正乱纷纷地行礼,“给三小姐道喜!”“三小姐大喜!”金桔也只剩下在原地抽气的份儿,那个大红吉服下如粉雕玉琢般娇媚的人儿竟是她的小姐?!

不大敢相信地去看并排站在小姐身后的大小姐、二小姐,二小姐似乎刚哭过,能看出新补的妆,躲躲闪闪地不看她,大小姐静琳倒还镇定,似乎很得意众人的反应,清了下嗓子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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