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老臣追随皇上,平定韦氏之乱,一夜间,发诏书号令百余道,尽出老臣之手。而随后,老臣又在殿下的安排下,牵头进言,拥立殿下为先皇太子……”
刘幽求落寞地说着,讲述着早已尘封的宫廷秘史,李隆基越听心头越是凄然。他呆了呆,低低道,“太平不是一向视朕为劲敌,欲除之而后快吗?怎么会接连派你跟高力士一起帮助朕安定宫闱,登上皇位……”
刘幽求慨然长叹一声,“不知皇上看过老臣让高大将军转交给皇上的信函否?这是太平殿下临终前留给老臣的密函,老臣密守数十年……”
李隆基摇了摇头,颤声道,“朕不敢看,朕……”
刘幽求长出了一口气,黯然道,“太平殿下早年确实有效仿武皇之心,但后来,殿下的这颗心儿就淡了,皇上可知是为何?”
李隆基握着那封密函的手一哆嗦。
“太平殿下联合皇上,将韦后一党尽数诛灭,韦后香儿、安乐裹儿、上官婕妤尽葬身大明宫中。”刘幽求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幽幽回忆之中,“皇上恐怕也不能否认,凭殿下的手段和影响力,她当时要想登基也不是没有机会,虽然皇上已经拥有了相当多的支持。”
“但是,太平殿下犹豫了,彷徨了,她不忍心对皇上下手,她起码有三次机会可以置皇上于死地,但她没有。”刘幽求扫了李隆基一眼,毅然道,“因为此时的她已经喜欢上了自己的侄子——皇上您。在多年的相处和诛灭韦氏一党的并肩作战上,她被皇上的英姿果敢所深深吸引。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的激情了,有过多次的婚姻,可所遇到的都是弱质男人,哪一个配了上她的地位、美貌和智慧。她和先皇的关系最好,从下看着皇上长大,一点点看着这个一个孩子慢慢长成英俊健硕顶天立地的男人,她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皇上,这些,想必太平殿下在信函里都会直言的。”刘幽求叹息了一声,“直到死前,她都没有勇气表达出自己对皇上的感情……直到今天,就让老臣斗胆来替殿下说一说吧。”
“殿下是一个可怜的人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些年了,老臣越来越郁积,老臣越来越不甘……”刘幽求痴迷的目光投射在墙壁上太平公主的画像上,“所以老臣才……宁可掉了脑袋,也要替殿下讲出这些话来,否则,老臣九泉之下无法去见殿下呀……”
李隆基此刻总算是明白了。
那首刘幽求故意外传出来的太平公主亲笔所写的情诗,不是写给刘幽求的,而是太平写给自己的。
李隆基面色煞白,两行老泪夺眶而出。他浑然不顾刘幽求在一侧,颤巍巍地转过身去,走到太平公主的画像跟前,探出手去轻轻抚摸着画上人的脸蛋,肩头剧烈地抖颤着。
这是一场数十年前没有任何结果的孽情绝恋,直到今天还余音袅袅。年轻气盛情窦初开的青年李隆基,不知在什么时候迷恋上了自己风韵犹存叱咤风云的姑母太平公主……但到了此刻,李隆基才醒过神来,原来他并不是单相思,她也是喜欢他的……甚至,还暗中安排人手帮助他一步步走向皇权。
在自己对于权力的渴望和对于侄子的孽情爱恋纠缠中,太平公主或许临死都没有搞清楚,她究竟是放弃了还是失败了。
李隆基突然抚着画像失声痛苦。
良久良久,当他心神安定缓缓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他面色凛然地盯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刘幽求,淡淡道,“朕要谢谢你帮我解开了心结。”
241章裴宽请辞
着李隆基情动中充满浓浓阴森的神情,刘幽求便知道T|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李隆基绝不会允许一个洞悉自己内心孽情的人存在于这个世上。
但是,刘幽求并不怕死。相反,一口气说出了这些埋藏在心底数十年的秘密,他感到了异样的放松和解脱。如果不是担心李隆基在恼羞成怒之下会对刘家下手,他也不会跟李隆基“解释”了这么多。
其实,刘家他真正牵挂的,也不过是刘雁容一人而已。而说起来,对于这个隐蔽伪装了数十年的宫人来说,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的骨血后代和亲人,刘雁容,不过是他为了遮人耳目而秘密收养的养女罢了。
此时此刻,望着形容憔悴几近枯篙的刘幽求,李隆基暗暗长叹,难怪此人终生不纳妾,不近美色。原来,是太平早年圈养的幼童宫人。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他的心情很复杂。刘幽求并没有什么错,但刘幽求必须死。
李隆基缓缓坐了下去,淡淡道,“说说你的要求吧。”
“皇上,老臣生趣已了。只是老臣养女雁容……”刘幽求微微垂首。
“朕会记着。也罢,不是昔日曾与萧睿有婚约吧,萧睿肯为了你进宫进言,想必对她还有几分情分,这样吧,适当的时候,朕会将她赐婚给萧睿。”李隆基长出了一口气。
……
……
刘幽求突然被无罪开释,放归家中。但几天后,刘家突然传出刘幽求暴病而亡的消息,之后不久,刘夫人自杀,显赫一时的刘家烟消云散。而就当李隆基于心不忍想要为刘雁容赐婚的时候,刘雁容却神秘失踪,李隆基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刘幽求给李隆基带来地情感波动尘埃落定。但困扰大唐皇帝地风波又起。
为了国库收入。在皇帝地大力支持下。户部尚书裴宽和李林甫一起主持着清查天下土地、人口。重新核定赋税地工作。经过了几个月地努力。户部人员震惊地发现。被隐匿和人口和土地是一个惊人地数字。而这些人口和土地都被大唐大大小小地权贵们瓜分占有着。
有了皇帝地决心。再加上李林甫地铁腕。清查工作起初非常顺利。
然而。随着清查地深入进行。让负责具体事务地裴宽尴尬地是。来自于权贵们地阻力越来越大。尤其是皇族中人。而李林甫最近也显得“心虚”起来。面对方方面面地压力和阻碍。一律推之。都推到了裴宽一个人地身上。
更令裴宽尴尬地是。皇族中非法占有土地和人口地。以庆王府最为严重。
一连数日。长安城地权贵们都聚集在户部衙门之外。用各种方式向裴宽发出抗议和示威。派出去清查地户部官员和差人都郁闷地回到衙门中闭门不出。而他们地尚书大人也烦躁地站在自己地大堂中。面色阴沉乱了分寸。
皇族中人或许还好说,只要皇帝有这个推进的决心,皇族中人绝不敢公开违抗皇命。顶多,是自己得罪了一些皇族权贵罢了。裴宽默默地坐在那里,梳理着自己的心思,但是更多的压力和障碍来自于世家大族。这些发家数百年乃至更早的世家,根深蒂固,他们千方百计的隐匿不报和变相阻拦,已经让户部的清查走向了死胡同。
明明知道有大量的人口和土地不在册,但是户部就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此时此刻,裴宽总算是恍然大悟,这是一项自己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没准,这便是某些人给自己设下的一个圈套吧?
是李林甫?裴宽摇了摇头,他虽然反感李林甫的大权独揽和嚣张跋扈,但是李隆基在大政方针上,还是为了维护社稷江山,他打压世家的做法,直到此刻裴宽才觉得“很有道理”啊。
是皇帝?应该不会,皇帝此刻为了国库收入短缺正心急如焚。
那么,应该就是萧睿吧?裴宽眼前浮现起那张英挺而飘逸的脸庞,那一抹嘴角浮起的略带阴沉的微笑,让裴宽心里暗暗叹息。
“庆王殿下,裴宽无能为力了。”裴宽耳边突然回荡起今日朝会上萧睿那句不咸不淡的问候,苦笑了一声,匆匆出了户部衙门,进宫而去。
裴宽赶来请辞,在李隆基的意料之中。这些日子以来,户部的压力,长安的动静,权贵们的叫嚣,都一一落在李隆基的眼里。但他没有插手,他倒是要看看,裴宽还能顶多久。
这不,终于还是顶不住了。李隆基其实与萧睿的心态一般无二,他也认为裴宽是一个可信任、有才干
大臣,但是,无奈的是,他跟李琮走得太近,效忠李T|这个皇帝——所以,李隆基早就要动裴宽,一直没有借口。
“皇上,臣无能……”裴宽牙关一咬,不仅要辞去户部尚书的官职,还要求告老还乡。这样一来,尽管李隆基有心允准,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笑了笑,李隆基和声道,“裴爱卿才干过人,朝野皆知,何以在年富力强之际,要弃朕而去?好了,好了,你先退下,待朕再想想。”
裴宽刚刚心头一喜,接着就大失所望。
他宦海沉浮多年,焉能不知皇帝因为庆王对自己颇有猜忌,此番请辞无非是想要以退为进,以辞去户部尚书作为筹码,试探着跟皇帝提提前往陇右任职的想法。
但没想到皇帝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就封堵了他内心的一丝侥幸。
出了皇宫,裴宽彻底绝望了,他回身望着巍峨的大唐宫阙,老泪纵横,慨然一叹,“庆王殿下,你好自为之吧,裴宽无能哇!”
“裴大人,何以伤怀至此?”萧睿快步走了过来,他奉召进宫路过,却见裴宽在宫门口长吁短叹,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心里暗暗一笑,上前去打了一个招呼。
裴宽心灰意冷地抹去眼泪,扫了萧睿一眼,意兴阑珊地拱了拱手便扬长而去。
……
……
萧睿脚步轻盈地走进了李隆基的御书房。
“拜见皇上。”萧睿拜倒在地。
“你该叫朕父皇才是。”李隆基难得面色如此轻松和温和,“你虽然没有驸马的封号,但宜儿公主的爵位已经恢复,你便是朕的驸马,以后改口叫朕父皇吧。”
李隆基笑了笑,又道,“宜儿有孕,你要照顾好她。呵呵,你们的孩子,朕会亲自赐名。”
“多谢父皇。”
李隆基笑吟吟地跟萧睿聊了一会家常,终于还是将话题绕到了户部清查土地和人口的事情上来了。出乎李隆基意料的是,他刚刚开了个口,萧睿没有像以往那样推拒,反而一口应承下来。
李隆基嘴角浮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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