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衣汉子见萧睿气度不凡,加上出手阔绰,知道是远方来的大人物,非富即贵,倒也不敢怠慢,赶紧赔笑着带着萧睿径自走上了高坛对面的一座土台。土台上摆了数十座位,已经坐满了一些锦衣华服的男子及其女眷。
刚刚坐定,突听对面的高坛之后一声洪亮的钟鸣。继而,钟鸣声次第响起,一连响了九九八十一声。
檀香冉冉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儿。金刚智双手扶在膝关节上,用他那略微有些生硬地长安官话开始诵念起由他翻译过来的梵文佛经名典。
“若善男子善女人,有能受持此陀罗尼者,即入如来一切法平等,一切文字亦皆平等。速得成就摩般若,才诵一遍,如持一切八万四千修多罗藏。欲受持者,应先请入灌顶曼茶罗……”
“大起浮屠寺,上累金盘,下为重楼,又堂阁周回可容三千余人。作黄金涂像,衣以锦彩。每浴佛辄多设饮饭,布席于路,其有就席及观者且万余人……”
……
……
金刚智那嘶哑低沉而洪亮的吟唱声震荡全场,场上一片鸦雀无声。见所有人都沉浸在某种虚幻地意境中不能自拔,见金刚智从佛经禅讲开始转到老掉牙的善恶因果普度众生的层面,萧睿越听越感无趣,意兴阑珊。
便起身带着令狐冲羽和李嗣业,准备悄悄退走。
但刚下了土台,就听高坛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这位施主,请暂留脚步!”
300章吐蕃贼寇来袭
睿停下脚步,抬眼望去。
见那高坛之上,老僧金刚智已经止住禅讲,起身来用清朗的眼神投射在萧睿的身上。萧睿乍一走进场中便为金刚智所见,见这华服青年举止沉稳气度不凡,便多看了两眼。突然见他听讲到半路便要退场,不由就招呼了一声。
“施主神清气朗,既然来此法会,必是与我佛有缘,何以半途退场?”金刚智微微合什为礼。
萧睿淡淡还了一礼,朗声道,“敢问大师,何为佛?”
金刚智一怔,他不远万里而来中土宣扬佛法,还真没有人向他当面询问这种近乎弱智的问题。
他沉吟了一下,慨然道,“佛即是我,我即是佛!”
萧睿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身侧的令狐冲羽和李嗣业两人觉得很是诡异。
“某以为,大师的境界还是浅薄了。佛即是我,我即是佛,人人皆可成佛,不过是小乘佛理;大乘佛道乃是,佛为自然,自然为佛。人在佛中,自然成佛。”萧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顺嘴道。
金刚智皱了皱眉,沉吟良久眼前一亮缓缓道,“施主所言有理,的确是老衲落了下乘了。佛渡众生,而自然就是万万千千,包括花草树木,人鬼禽兽,即便纵然是魔,只要放下屠刀,也可成佛。”
“好一个普度众生。佛有大智慧、大慈悲,人若想成佛则需自然,万万不可急于求成,要心如止水,要破除贪,嗔,痴三毒。只有这样就会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立地成佛。”萧睿击掌道,但旋即话锋一转,沉声冷笑了一声,“可是某观大师所为,聚众弘法乃是为了敛财,一场法会听讲就要收费5钱……金刚智大师,这便是佛祖的普度众生吗?”
金刚智不为所动。淡淡道。“老衲来此宣扬佛法。信众自愿集资。是为了修建洛阳光福寺佛塔。此乃万千信徒之大功德。并非老衲贪财好物。老然一身。此身早已归佛。要这些黄白之物何用?”
但金刚智苍白地眉头紧接着一皱。转首望着对面土台上已经缓缓站起身来地一个华服中年男子身上。讶然道。“都督大人。老衲不说曾经言明。法会信众集资纯属自愿数额不限。怎么……”
那人身材不高。面色微黑。正是沙州都督兼豆卢军指挥使马亮。马亮冰冷而傲慢地眼神从萧睿身上扫过。大声斥道。“哪里来地狂徒。敢这般信口胡说搅闹金刚智大师地法会?来人。将此人给本官驱逐出去!”
十几个如狼似虎地官兵气势汹汹地围拢过来。
令狐冲羽面色一沉。微微颤抖地手紧紧地抚在了腰间地佩剑之上。而李嗣业更是紧紧握着被棉布条包裹起来地陌刀。上前一步正要表露萧睿地身份。却被萧睿使了个眼色。只得退了回去。保持了沉默。
萧睿回头望了那沙州都督马亮一眼。心里明白了几分。想必是这贪官利用金刚智来沙州弘扬佛法开设法会敛财罢了。但天下贪官何其之多。萧睿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这闲事。他地心思早就飞到前方地西域去了。不愿意节外生枝。
萧睿淡淡一笑,带着众人大步走出场中离去。
好在马亮见萧睿不像是普通商人,也不愿意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也没有太过难为他,见萧睿一行离开,也就不再“追究”了。
……
……
萧睿行进在沙州城中有些冷清地街道上,准备找一间客栈歇歇脚,住上一晚第二天继续往西赶路。
正寻覓间,令狐冲羽笑着低低道,“郡王,那里有一家萧家的铺子。”
萧睿讶然放眼望去,果然在那街道的拐角处,有一间规模不小的商铺,门口飞檐上高高飘扬着一面紫黑色的三角小旗,小旗上用金丝线绣了一个大大地“萧”字,正是萧家商号的独门招牌,似是一家酒肆。
萧睿笑了起来,他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边远地小城沙州,竟然也有了萧家产业的影子。看起来,孙公让往西发展地计划实施得非常顺利。
一行人匆匆走了过去,萧睿正要进店铺一观,突然听到城中骤然响起有气无力的牛角号声,紧接着锣鼓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城楼上隐隐传来“吐蕃贼人来袭”的警报呼喊声。
城中旋即人声嘈杂起来。金刚智地法会半途而废,所有城中听讲的商贾平民都纷纷起身离开会场,回归店铺地回归店铺,回家闭门不出的闭门不出,但情形却一点也不慌乱;城门紧闭,一列列戒备森严地官军士卒不慌不忙地登上低矮破败的城墙。
萧睿一惊,但马上就惑地皱了皱眉:沙州这么一座小城,城墙如此低,城防形同虚设,假如吐蕃乱兵一到,岂不是立即攻陷了进来。但是,这沙州城中的军民却如何丝毫也不慌乱,彷佛来的不是吐蕃人,而是观光客。
萧家店铺中走出一个伙计来,呵呵一笑,“客官,吐蕃马贼来袭,你们大可进小店来暂避一二,用些酒
多半日的时间,这些吐蕃马贼就会散去的。”
萧睿眉头又是一皱,带着众人走进酒肆中,坐下后向伙计随意点了些酒食菜肴,这才沉声问道,“伙计哥,吐蕃贼人来袭,但某看你们这城中却丝毫不慌乱呢?”
伙计微微一笑,“客官是外地人吧?”
令狐冲羽刚要说什么,萧睿已经抢先道,“我们是长安来的客商,要经此到西域去。”
伙计哦了一声,凑了过来,“客官有所不知,这些吐蕃马贼几乎每隔三月便来此一趟,据说有千把人……他们并不攻城,也不扰民,只是要城中的商贾和百姓凑出一些钱物粮食来,便可退去。等着吧,客官,一会衙门的人就会派人来挨家挨户地收取……”
真是一群奇怪的吐蕃强盗。萧睿不可思议地向往扫了一眼,果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官军沿街砸门呼喊的声音。
“本城有豆卢军人,官府何以不率兵抗敌?食朝廷俸禄却为吐蕃强盗敛财,当真是可恨之极。”旁边地李嗣业听了伙计这话,心里不由怒火勃生,恨恨道。
“嘘。”伙计赶紧做了一个手势,低低道,“这位客官,可不敢大声喧哗,要是让官军听到,非把你抓到豆卢军大营里做苦役不可。
”
“马都督大人说了,沙州城地处偏荒,在这么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城防简陋,兵力不足,根本就无力抵抗吐蕃人,所以,只能指望我们这些百姓商贾们自救,所谓破财免灾吧。”伙计还要再说些什么,突然他的身后传来酒肆掌柜低沉的声音。
“还不赶紧干活去?”掌柜的斥道。
伙计嘿嘿一笑,匆匆离开。
酒肆的大堂中客人并不多,除了萧睿这几个人之外,还有两桌,看样子,也都是远道的商客。当然了,在这沙州小城,除了本地地百姓商贾之外,往来的基本上都是商客。要不是因为沙州地处中原通往西域丝绸之路的要塞上,没有了一群群往来不绝地商客和商队存在,这座小城大概早就荒废了。
“客官,请慢用。本店的五粮玉液是名满天下的酒徒酒坊出产,在这沙州城里独此一家,呵呵。”掌柜脸上浮起世俗的笑容。
萧睿哦了一声,令狐冲羽旋即为他倒上了一盏。
萧睿眉头紧锁,瞥了瞥酒液的颜色,又微微嗅了一下酒香,这才端起酒盏品了一小口。他霍然放下酒盏,摇了摇头,“掌柜地,你们好不实诚,五粮玉液某在长安无一日不饮,可你这酒——有假。”
掌柜大惊,急急辩解道,“客官,话可不能乱说,这酒是酒徒酒坊凉州分部所出,数百里运送而来,岂能有假?本店是萧家产业,从来都是公平买卖,老少无欺……”
萧睿有些不满地扫了掌柜的一眼,“还不承认?你们在这酒里掺了多少水?嗯,如果某没有猜错地话,定然是7分酒三分水——掌柜的,你这样做买卖可很不地道。”
掌柜地面色陡然一变,深深地望着萧睿,良久无语,知道遇到行家了——他默默地躬身一礼,声音低不可闻,“客官还请见谅,西凉一带不比长安帝都,民力贫瘠,这酒如果不廉价售卖,根本就卖不出去。所以,我们只能……客官今日的饮食,由本店请客了,还请客官担待一二……客官请放心,纵然是勾兑了水分,我们的五粮玉液也是沙洲城里最好地酒。”
萧睿紧紧地盯着掌柜,见他也不像是那种奸诈之人,对他的话多少也信了几分。他说地是实情,酒徒酒坊所出的酒品定价昂贵,如果不掺水降价来卖,怕还真是卖不出去。
其实,五粮玉液勾兑了几分水分,口感劲道也是上佳,一般人也品不出来。只是这家酒肆很不幸,遇到了一个品酒酿酒地大行家。
如果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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