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案疾书,经过了数日的“研讨”和反复斟酌,萧睿终于确定了被他更名为“五粮玉液”的新酒品酒方。只要再经过具体实践,在酿制的过程中对某些工艺环节的细节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修正,多试验几次,酿制出独特的五粮玉液来应该不是什么梦想。
然而,正当他兴冲冲地跑到筹建完成正在进行最后“设备调试”阶段的蜀州酒徒酒坊,准备立即进入试验酿制时,却被杨括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里凉了半截。
杨括听完萧睿所说的酿酒配料,呆了半天才低低道,“萧家妹夫,这稻米和糯米、荞麦,蜀州所产甚多,可这高粱米和玉米是何物吆?杨括还是头一回听说哦。”
萧睿心里一个激灵,暗暗骂自己有些太得意忘形了。完全忘记了在这个年月,高粱和玉米这两种农作物还没有传入中国。玉米原产美洲,传入亚洲的时间在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后了,对于此时的唐人来说,玉米不要说见了,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那么,怎么办?当真是一个令人挠头的事情。
用其他农作物替代?萧睿皱眉摇了摇头。他深知,五粮液之所以成为五粮液,根子就在于这五种配料的选择,经过了数百年的历史积淀和检验,五粮液的配料定为糯米、大米、高粱、小麦、玉米这五种而不是其他农作物,不是没来由的。只有这五种作物,才能在酿制发酵的过程中完美融合,达到五种味道和谐一体的绝妙功效。换成了其他的配料,还能叫五粮液吗?
在这个时候,萧睿其实有两种可行的选择:第一,是在蜀州酒徒酒坊酿制现成的清香玉液,这个轻车熟路,如果能在蜀中实现规模生产,必然能与洛阳酒徒酒坊形成互补;第二,根据蜀中物产和酿酒的风格随意改良一个酒方酿制,虽然不至于像清香玉液一样独树一帜,但胜在酿制简单,销售方便,来钱也更快。
可说实话,这两条路萧睿哪一条都不愿意走。他对酿酒有着天生的狂热,对于他来说,回到大唐酿酒固然是为了生计和发家,但同时也是为了挑战自我,以自己穿越者和现代超级酒徒的能力推动大唐酒业的发展。如果仅仅为了生存而酿酒,萧睿宁可放弃酿酒。
嘱咐杨括带着从蜀州其他酒坊“挖”来的几个酒工继续做着准备工作,萧睿郁郁寡欢地离开酒坊,向杨家行去。
悠悠荡荡,少年行走在陌生而熟悉的蜀州街道上。蜀州城并不算大,这些日子以来,在民风相对比较淳朴的蜀州,有不少蜀州百姓都识得了这个来自洛阳、出手阔绰的杨家女婿,尤其是那些街头商贩。这些日子,杨家女婿不断地给自己的丈母娘家置办家私,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去杨家送过货。
一边走,一边笑着回应着三三两两响起的陌生蜀州人的热情招呼,少年的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只不过,没走多远,就听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凄惨尖利的叫喊,听那声音,像是一个女人。
萧睿随着前行的人群一起奔了过去,见街角一家酒肆的门口,一个面如菜色头发凌乱穿着一身破旧孺裙的妇人坐在地上,眼泪鼻涕一大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粉红色的小包袱皮儿。
第064章五粮玉液(二)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站在妇人身前,手指着她破口大骂,“臭婆娘,赶紧给老子滚回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杨钊,你又打婆娘了,你说你一个五尺汉子,怎么就这么没有廉耻,自己不长进,喝醉酒输了钱就拿老婆孩子出气?”
“杨钊,作死吆。”
……
这妇人便是杨钊的婆娘孙氏。
耳旁传来围观人群或者义愤填膺或者纯属看热闹的冷嘲热讽,萧睿皱眉扫了杨钊一眼,心里对他的憎恶又加深了几分。他瞧不起靠女人吃饭的男人,他更痛恨的是动不动就打女人的男人。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杨钊在萧睿心里已经彻底“死亡”。
看起来,杨钊公开打老婆早已不是头回了,街坊们司空见惯了。这轻飘飘地冷嘲热讽尽管回荡在场上,但却没有一个街坊上前去劝阻杨钊。
杨钊凶狠地俯身去抢夺妇人怀里的小包袱皮儿,孙氏拼命地抱紧,口中哭喊着,“该杀的,你不能抢我的东西……”
杨钊怒眼圆睁,见孙氏在众人面前折他的面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拽,就将孙氏怀里的小包袱皮拽乱开来,一件半旧的孩童汗衫儿飞了起来,几十文铜钱当啷啷滚满了一地。
孙氏顾不上汗衫儿飘落在地,涕泪交加地拼命去捡着地上的铜钱儿,却被杨钊狠狠地踹了一脚,发出一声惨叫倒落在地,剧烈地颤抖着身子,无力而痛苦地望着一枚枚铜钱被杨钊捡起装入口袋。
一枚明晃晃黄澄澄的通宝打着一个旋儿,滚动着,瞬间停在一双蓝色绫罗女靴之前。杨钊扑了过去,正要捡拾,却见那只蓝色绫罗女靴死死地将铜钱踩在了脚下。杨钊正要骂人,却听一个熟悉而尖刻的女声怒吼吼地道,“杨钊,你这个畜生,你除了会欺负孙氏嫂嫂之外,还能干什么?”
杨钊抬头一看,见妩媚的三姐儿双手叉腰,愤怒地站在那里。淡紫色的紧身孺裙,将丰满健美的身材衬托地淋漓尽致;开胸很大的孺裙露出一大片粉嫩的雪白,脖颈处挂了一根产自南诏的珍珠项链,这还是少女玉环买来送给她的礼物。
杨钊愣了一下,面上勉强堆出一点笑容。心里却在暗暗咒骂,“好一个臭婊子,如今也人模狗样了,看这穿得可真够显摆的。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找了一个有钱的妹夫吗?”
见三姐儿站了出来,孙氏从地上爬了过来,死死拽住三姐儿的裙摆,歇斯底里地哭诉道,“三姐啊,这杀千刀的要把我们娘三个往死路上逼啊!他整日里喝酒赌钱,家里一点米粮都没有,两个孩子饿得受不了。奴家这才厚着脸皮回娘家去,找娘家兄弟讨了几十文钱回来,准备买些米给孩子做饭吃,可这杀千刀的非要抢了奴的钱去喝酒啊……”
三姐儿皱了皱眉,俯身扶起孙氏,安慰了两声,起身瞪着杨钊怒斥道,“杨钊,你还是个男人吗?婆娘孩子没饭吃,你却整天在外边不是喝酒就是赌钱!这是孙氏嫂嫂从娘家讨来的钱,准备给孩子买米吃的,你这个畜生啊!赶紧还给嫂嫂!”
一大堆围观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不乏杨氏的同族。但诺大一群人,都在围观看热闹,只让一个女人站了出来,萧睿顿感这场面有些太滑稽。
杨钊眼睛一瞪,呸了一声,“臭娘们,管你屁事,你少来管我家的闲事,赶紧回家去溜你家有钱妹夫的沟子吧,说不定还能换几件首饰出来显摆显摆。”
三姐儿闻言面色涨得通红,怒火中烧,上前一步,居然泼辣辣地就给了杨钊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杨钊愕然捂住腮帮子,倒退了一步,咆哮道,“臭婊子,泼婆娘,你要找死吗?”
三姐儿冷笑道,“畜生!”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声声叫好声和起哄声,萧睿厌恶地看了看四周,推开众人走了出去,手指着杨钊沉声道,“杨钊,堂堂男儿非但不能养活妻子,整日以酗酒赌钱为生,你羞也不羞?”
顿了顿,萧睿从怀中掏出一张面额为10贯的飞票,在众人艳羡的口水中,递给了哭成了泪人的孙氏,“这是10贯钱,嫂子回去买些米去给孩子做饭吃吧,不要再理这等没有人性的畜生——杨钊,你给我记住,这是我给嫂子和孩子的活命钱,你如果敢伸一个手指头,我就给你剁了去,不信你就试试。”
萧睿冷森森的话语像一把刀子一样,钻进了杨钊的耳朵,这个雄壮的汉子嘴角一阵抽动,望了望飘然而立气势凛然的少年郎,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躲进了路旁的酒肆中去。围观的人群一边小声议论着杨家女婿的阔绰,一边并不尽兴地散了去。
孙氏噗通一声跪倒在萧睿跟前,感激地说不出话来。
杨三姐儿赶紧又扶起她,安慰了两声催她赶紧去买米回家。孙氏千恩万谢地离去,三姐儿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的俏郎君,幽幽道,“妹夫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10贯,奴家让你给括弟弟几文钱,你却吝啬得很。”
萧睿淡淡一笑,撇过头去,“三姐,你误会我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括兄如今已经从诸葛家的酒坊辞了工……”
听说少年要在蜀州开酒坊,由杨括来打理。聪明如三姐儿这种,当然很快便明白了萧睿的良苦用心。又转念想起萧睿来到蜀州后帮杨家咸鱼大翻身地点点滴滴,妩媚的少妇心情瞬间激荡起来,她目光直勾勾地浑然忘却了这是在人来人往地大街上,居然伸出葱白粉嫩的手臂去,轻轻握住了萧睿的胳膊。
“好妹夫,奴家该怎么谢你呢。”少女脸上的妩媚之色越来越重,眉眼间的春色泛滥顺手就能掐出水来。
萧睿眉头一皱,赶紧甩了甩胳膊,后退了一步,尽量用柔和的口气缓缓道,“三姐,玉环买了一些首饰在家,你不妨回去看看,挑几件吧。”
说完,萧睿赶紧撒腿就走。身后,传来三姐儿那招牌式软腻腻甜丝丝的蜀中方言,“好妹夫,奴要你买来送给奴嘛!”
第065章五粮玉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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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州剑南春酒坊,是益州剑南春酒坊的一个分支,也就是分号。诸葛家以经营蜀锦和茶叶为主业,酿酒不过是一种副业罢了。
益州剑南春是蜀中大商诸葛家的产业之一,而蜀州剑南春又只不过是庞大益州剑南春连锁酒坊集团中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而具体到益州剑南春来说,他们更看重的是剑南道以外的庞大市场,在中原地区设立的分支酒坊的地位相对就比较高,而内蜀的分支如蜀州的剑南春酒坊,因为距离益州总坊太近,作用就显得有些鸡肋——有当然比没有好,但没有它也无关紧要。
故而,这种地位尴尬的酒坊,只能是诸葛家族中地位尴尬的人来经营。
诸葛连在诸葛家族中就是这样一个地位尴尬的人。他跟现任诸葛家主诸葛孔方乃是一个父亲的亲生兄弟,但在这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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