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好朋友保尔送给他的,外面还套上了手缝的帆布枪套。这可是一个最有说服力的证
件。唉,保夫鲁沙要是在这里该多好!
谢廖沙整天忙着执行革命委员会的各项指示。现在伊格纳季耶娃正等着他,他们要
一道上火车站,到师政治部去,给革委会领书报和宣传品。他急忙往大门口跑去,政治
部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了小汽车,在那里等着他们。
到车站去的路很远。苏维埃乌克兰第一师的政治部和参谋部就设在车站的列车上。
伊格纳季耶娃利用乘车的时间,跟谢廖沙谈了工作。
“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组织建立了吗?你的朋友都是些工人子弟,你要把他们
发动起来。要在最短时间内建立一个共产主义青年小组。明天我们就起草一个共青团的
宣言,把它打印出来。然后把青年召集到剧院里,开个大会。我再介绍你跟师政治部的
乌斯季诺维奇同志认识认识。她大概是做你们青年工作的。”
丽达·乌斯季诺维奇原来是个十八岁的姑娘。乌黑的头发剪得短短的,穿着一件草
绿色的新制服,腰里扎着一条窄皮带。谢廖沙从她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她还答应帮助
他进行工作。分手的时候,乌斯季诺维奇给了他一大捆宣传品,另外,还特意送给他一
本共青团纲领和章程的小册子。
天已经很晚了,他们才回到革命委员会。瓦莉亚一直在花园里等着他。一见面,她
就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他一顿:“你真不害臊!怎么,你一点都不顾家了吗?为了你,妈
天天哭,爸也老发脾气。这样下去,准得闹出事来!”
“放心好了,瓦莉亚,什么事也不会出。我是没工夫回家。
说实在的,真没工夫。今天我也不能回去。我正好想跟你谈谈。到我屋里去吧。”
瓦莉亚简直认不出弟弟来了。他完全变了,就像让谁给充了电似的。他让姐姐坐在
椅子上,开门见山就说:“是这么回事。你加入共青团吧。不明白吗?就是共产主义青
年团。我就是团的书记。你不信?给你,看看这个!”
瓦莉亚看过了证件,难为情地望着弟弟,说:“我入共青团能干些什么呢?”
谢廖沙双手一摊,说:“什么?没什么可干的?我的好姐姐!我忙得简直连觉都顾
不上睡。发动群众,有多少工作要做!伊格纳季耶娃说:应当把大家都召集到剧院去,
给他们讲讲苏维埃政权的问题。她说我也得讲讲话。我想,这可不成,我实在不知道该
怎么讲,准得出洋相。好了,你还是直截了当说吧:入团的事怎么样?”
“我不知道。要是我加入,妈准会气炸肺的。”
“你别管妈嘛,瓦莉亚。”谢廖沙不以为然地说。“她不懂得这些事情。她光想把
孩子们拢在她身边。对苏维埃政权,她一点反对的意思也没有,反倒是同情的。但是她
只希望别人到前线去打仗,不愿让自己的孩子去。难道有这样的道理吗?
朱赫来跟咱们讲的话,你还记得吗?你看保尔,人家就不管他妈怎么样。现在咱们
已经有了真正生活的权利。怎么样,我的好瓦莉亚,难道你会不同意?你参加进来该有
多好!你动员姑娘们,我负责做小伙子们的工作。克利姆卡那个红毛鬼,我今天就叫他
乖乖地进来。怎么样,瓦莉亚,你倒是参加不参加?我这儿有一本讲这件事的小册子,
你看看。”
谢廖沙把小册子从衣袋里掏出来,递给了姐姐。瓦莉亚目不转睛地盯着弟弟,低声
问:“要是佩特留拉的兵再打回来,可怎么办呢?”
谢廖沙第一次认真地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我吗,当然跟大家一起撤走。可是你怎么办呢?到那时,妈可真要遭罪了。”他
沉默了。
“你把我的名字写上吧,谢廖沙,就是别让妈知道。除了咱俩,谁也别告诉。我什
么都可以帮你干,还是这样好一些。”
“你说得对,瓦莉亚。”
这时伊格纳季耶娃走了进来。
“伊格纳季耶娃同志,这是我姐姐瓦莉亚。我正跟她谈入团的事。她倒是挺合适的,
就是我母亲不太好办。能不能把她吸收进来,谁也不告诉呢?万一咱们不得不撤退,我
当然扛起枪就走了,可是她舍不得母亲。”
伊格纳季耶娃坐在桌边上,注意地听他讲完,说:“好,这样办比较妥当。”
剧院里挤满了嘁嘁喳喳的年轻人,他们都是看到城里各处张贴的召开群众大会的海
报之后跑来的。糖厂的工人管乐队正在演奏。到会的大部分是中小学生。
他们到这里来,与其说是为了开会,倒不如说是为了看节目。
幕终于拉开了,刚从县里赶来的县委书记拉津同志出现在舞台上。
这个身材瘦小、鼻子尖尖的人立刻引起了全场的注意。大家都很有兴趣地听他讲话。
他谈到了席卷全国的斗争,号召青年们团结在共产党的周围。他讲起话来像一个真正的
演说家,用了很多诸如“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者”、“社会沙文主义者”这样的字眼,听
众显然是不明白的。
他讲完的时候,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让谢廖沙接着讲话,自己先走了。
谢廖沙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他怎么也讲不出话来。
“怎么讲?讲什么呢?”他苦苦思索着,想说,又找不到恰当的话,感到很窘。
伊格纳季耶娃给他解了围,她在桌子后面小声提示他:“谈谈组织支部的事吧。”
谢廖沙马上谈起了实际问题:“同志们,刚才你们什么都听到了,现在咱们需要成
立个支部。谁赞成这个提议?”
会场里一片寂静。
丽达出来帮忙了。她向大家讲起了莫斯科青年建立组织的情况。谢廖沙尴尬地站在
一旁。
到会的人对建立支部的事这样冷淡,使他十分恼火。他不时向台下投出不友好的目
光。人们并没有认真听丽达讲话。
扎利瓦诺夫一边轻蔑地看着丽达,一边小声地跟莉莎嘀咕着什么。坐在前排的高年
级女生,鼻子上扑着粉,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狡猾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四处转。靠近舞台
入口的角落里,坐着几个年轻的红军战士。谢廖沙看见他认识的那个青年机枪手也在那
里。他正焦躁不安地坐在舞台边上,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打扮得非常时髦的莉莎·苏哈里
科和安娜·阿德莫夫斯卡娅。她们正旁若无人地同向她们献殷勤的男生交谈着。
丽达发觉没有人听她讲话,就草草地结束了,让伊格纳季耶娃接着讲。伊格纳季耶
娃不慌不忙地讲起来,会场终于安静下来了。
“青年同志们,”她说。“你们每个人都可以认真想一想在这里听到的话。我相信,
你们当中一定有不少同志愿意积极参加革命,而不愿意袖手旁观。革命的大门是敞开着
的,参加不参加取决于你们自己。希望你们也谈一谈。有要发言的同志,请讲吧。”
会场里又是一阵沉默。突然,后排有人喊了一声:“我讲两句!”
稍微有点斜眼、样子像只小熊的米什卡·列夫丘科夫挤到了台前。
“既然是这么回事,是帮布尔什维克的忙,那我不会说个不字。谢廖沙知道我,我
报名参加共青团。”
谢廖沙高兴地笑了。他一下子冲到台中央,说:“同志们,你们看见了吧?我说过
嘛,米什卡是自己人,他爸爸是扳道工,让火车给压死了,米什卡就失了学。别看他没
上完中学,可是我们的事业,一说他就明白了。”
会场上这时喧嚷起来。一个名叫奥库舍夫的中学生要求发言。他是药店老板的儿子,
梳着怪里怪气的飞机头。他走上舞台,整了整制服,说:“抱歉得很,同志们。我弄不
明白,究竟想要我们做什么。
要我们搞政治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学习呢?我们总得把中学念完吧。要是组织个体
育协会,办个俱乐部,让我们在那里聚会聚会,读点书,那倒是另一回事。可现在是要
我们搞政治,搞来搞去,最后就会给绞死。对不起,我想这种事情是没有人乐意干的。”
会场里响起了笑声。奥库舍夫跳下舞台,坐了下来。这时候那个年轻的机枪手出来
讲话了,他狠狠地把军帽拉到前额上,愤怒的目光朝台下扫了一下,大声喊道:“笑什
么?你们这帮混蛋!”
他的眼睛像两块烧红了的火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得浑身发抖,接着说:
“我叫伊万·扎尔基。我没见过爹,没见过娘,从小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白天要饭,
晚上就在墙根底下一躺,挨饿受冻,没个安身的地方。日子过得连狗都不如,跟你们这
帮娇小姐、阔少爷比,完全是另一个样!
“苏维埃政权来了,红军收留了我。全排都把我当作亲生儿子看待,给我衣服,给
我鞋袜,教我文化,最主要的是教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是他们教育我,使我成了布尔
什维克,我是到死也不会变心的。我现在心明眼亮,知道为什么要进行斗争:是为了我
们,为了穷人,为了工人阶级的政权。可是你们呢?却像一群公马,在这里咴咴叫个不
停。你们哪里知道,就在这座城下,有二百个同志牺牲了,永远离开了我们……”扎尔
基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一样,铿锵作响。“为了我们的幸福,为了我们的事业,他们毫
不犹豫地献出了生命……现在全国各地,各个战场上,都有人在流血牺牲,在这样的时
候,你们倒在这里寻开心。”他突然转过身来,朝主持会议的人说:“而你们呢,同志
们,却找到了他们头上,找了这么一帮人来开会。”他用手指着台下。“难道他们能懂
吗?不可能!饱汉不知饿汉饥。这里只有一个人响应了号召,因为他是穷人,是孤儿。
没有你们,我们照样干。”他愤怒地朝台下喊道。“我们才不来求你们呢,要你们这号
人有什么用!你们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