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外野餐的氛围:几桶啤酒,好多用裸麦粗面包做的三明治,塔夫绸做的裤裙,用花边装饰的内裤,还有三三两两的山羊在草地上兴高采烈地交媾。有时我真想问问她是否曾让圣特兰的矮种马狠狠地操过。倘若梅拉妮觉得你是真心实意地想知道,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样的问题。你还可以不动声色地问一些她与许多男人交欢的事。她的潜意识是根本没什么防人之心,谁都可以在她的潜意识之门里自由进出。
她接纳那位小日本的做法着实精彩。那个小日本名字叫托利·塔坷库奇,常在我们家寄宿,是个讨人喜欢、通情达理、气宇轩昂的小伙子。尽管他语言不过关,但却有窥一斑而见全豹的本领。当梅拉妮站在他门口,像只疯癫癫的母山羊喋喋不休时,他以日本人特有的那种方式向她微笑着。他对我们也是面带微笑,哪怕我们告诉他大难临头时也是如此。倘若我告诉他我马上就要命归西天时,他仍像往常一样笑吟吟的。梅拉妮当然了解东方人的微笑神秘莫测,但她觉得T先生……她总是称他“T先生”……的微笑特别迷人。在她眼里,他酷似个洋娃娃,那么干净利落!身后从不留一点儿脏土。
一两个月的工夫,我们都混熟了。这时候,T先生就开始往家里引姑娘了。为保险起见,有一天他悄悄地把我叫到一边,问我是否能允许他偶尔带个年轻女人回家来,并且堂而皇之地(咧着嘴笑)借口说要洽谈什么生意。为了征得莫德的同意,我便把他的借口说给莫德听,并装模作样地说那个小瘪三相貌平平,要不是做生意,哪个漂亮的美国妞儿会光顾他的住处呢。莫德只得勉强地同意了。她真是左右为难,既想在邻居面前不丢面子,又恐怕失去一位出手大方的房客,而我们正急需钱用。
当第一个姑娘闯进他的门槛时,我正好不在家。我是第二天听到这件事的,而且听说她“漂亮得出奇”。这是梅拉妮说漏嘴的。她很高兴他找到了一位像他自己那么可爱的朋友。
“可她不是什么朋友呀!”莫德古板地说。
“哦,好吧,”梅拉妮慢吞吞地说,“大概只是谈生意吧……可她漂亮极了。他总得像别人一样有个女朋友吧?”
几周过后,T先生又换了个姑娘。这一个不那么“漂亮”,而且比他高出一头,长得像只黑豹,一看就知道不是谈生意的。
第二天吃早饭时,我向他表示祝贺,并单刀直入地问他是从那儿弄到的这么一位光彩照人的尤物。
“在舞厅。”T先生乐滋滋地露出大黄牙,随即便爆发出女人般的那种叽叽咯咯的笑。
“非常聪明,是吗?”为了不中断谈话,我搭讪着。
“哦,是的。她聪明过人,是个好姑娘。”
“小心给你染上花柳病。”说着,我平静地喝干了自己的咖啡。我想莫德会愤然离席。我怎么能这样对T先生说话呢。她要让我知道我的话很伤人,令人作呕。
T先生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他还没有学过“花柳病”这个词呢。当然,他还是笑吟吟的,为什么不笑呢。只要我们容许他天马行空地干,他才不在乎我们说什么呢。
出于礼貌,我主动下了定义,解释说那是“头痛”的意思。
听到这里,他捧腹大笑。多有趣的玩笑!看来,他心领神会了。这个小王八蛋,他理解个屁!不过,让他自以为理解了只是出于礼貌。
接下来,我也笑了,就像班卓琴发出的声音,这使得T先生又叽叽咯咯地大笑起来,手指在水杯里晃动,笑得直打嗝儿,餐巾也扔到了地上。
不能否认T先生在挑选女人方面情趣高雅,花钱大方。有些姑娘真让我垂涎三尺。我觉得她们的美貌对他并不太重要。他或许对她们的体重、皮肤肌理,甚至她们的洁净更感兴趣。他什么样儿的姑娘都接触……红发的,金发的,浅黑色的,矮的,高的,丰满的,苗条的……仿佛她们都是他从百宝箱里掏出来的。一言以蔽之,他这是花钱买性交。他同时也学了点英语(“这叫什么?”“那叫什么?”“你爱吃夹心糖,对吗?”),他很会买礼物,这是他的一门艺术。当我看见他领着姑娘进了房间,听到他咯咯地笑,用他那蹩脚的日本式英语叽里咕噜时,我常想,这些姑娘抓住T先生,比起和上大学的美国小伙子出去寻欢作乐更有油水可捞。我也敢说T先生的钱总是能花在刀刃上。和自己国家里的性艺术家相比,这些愚蠢的美国骚娘儿们在T先生的眼里肯定是一个可悲可叹的形象。
我记得奥玛拉描述他逛日本妓院的情形。听他讲,那种感受就像吸食了鸦片。显然,她们非常看重性交前的准备工作。那里乐曲悠扬,香气缭绕,还可以在浴室里鸳鸯戏水,享受柔指的按摩与抚摸。这一整套的引诱和刺激使性高潮达到一种妙不可言的疯狂地步。奥玛拉说:“那些妓女简直就像漂亮的玩偶,那么柔情蜜意,那么可爱可亲,她们真能把你弄得心醉神迷。”后来,他招架不住她们那种销魂荡魄的性手腕,只得举手求饶。她们好像有一本性交手册,正好从我们云雨完毕的地方开始。这一切都是在柔和的气氛中进行的,好像性交是一种高尚的艺术,是通往天堂的途径。
T先生只能在他那摆满家具的房子里享尽风流,如果他能找到一个激起他性欲的妓女,那真是三生有幸。他是不是很快活还不好说,因为不管问他什么,他总是千篇一律地回答:“很棒!”有时,我回家晚了,就碰到他和某个美国妞儿玩了一两个回合之后去浴室。他总是趿着草编的拖鞋,穿着和服去浴室;和服很短,只能勉强盖住他的阴茎。莫德觉得他这种样子四处乱窜太不像话,但梅拉妮却认为这使他更像个字母T,“他们都这样四处跑。”她说,其实她狗屁不懂,只不过是想随时替别人说话。
“很快活吧,T先生?”我笑了笑。
“很棒,很棒。”然后便是咯咯地笑。也许他咧着嘴笑时,手正挠着自己的睾丸呢,“水热,对吧?”他在浴室里没完没了地洗着身子。
如果他猜测莫德已进入梦乡,有时便打着手势招呼我过去,意思是想让我看件东西,我就跟着他进了房间。
“我进来了,好吗?”他这么一说,真把那姑娘吓呆了,“这是米勒先生,我的好朋友……这是斯丽丝小姐。”我发现她们总是叫史密斯、布朗或者琼斯什么的,也许他懒得问她们的真实姓名吧。
我得承认,有些姑娘的能耐的确大得惊人。“他很帅,对不对?”她们常这么说。于是,T先生便走近她,就像对待商店橱窗里的模特一样,撩起她的裙子,“她的,大大的漂亮,是吧?”说着,他便开始摆弄她的下身,好像里边装有他买来的货物。
“嘿,你这小恶魔。不能这样!”姑娘说。
“你马上走,好吗?”T先生就是这么打发她们的。从这个干瘪的黄肚皮里说出的话听起来粗鲁无比,但T先生就意识不到什么是粗鲁不雅。他痛痛快快地玩了她,吻了她的屁股,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付给她货真价实的钞票,还送上一件小小的礼物。看在上帝的分上,还要怎么样呢?“你马上走,好吗?”他半闭着眼睛,看上去全然一副索然寡味的样子,使这个姑娘丝毫不起疑心,觉得她走得越快,对她越有好处。
“下次你试试!她那个地方,小得很。”说着他呲牙咧嘴地笑了笑,用手势向我比划着她那儿的大小,“日本妞儿的那个地方有时也很大。这个国家倒是挺大的,可姑娘的那个玩意儿却小巧玲珑,真棒。”品头评足之后,他又馋涎欲滴了。他似乎不想失去这个时机,就掏出一枝牙签,一边剔牙,一边寻找他的小笔记本上记下的词汇,“这是什么意思?”他让我看类似“危险的”或者“超自然的”词,“现在我教你个日本字吧……欧哈哟!意思是早上好!”他咧着嘴笑着,依然剔着牙,或者抠抠脚丫子。
“日语大大的简单,所有的词发音都一样。”他叽里咕噜地说出一大串词,还咯咯地直笑,或许它们的意思是“大笨蛋”、“臭狗屎”、“傻冒老外”,等等。既然我并不存心学日语,这些词是什么意思我也无须理睬。我更感兴趣的是招徕白人妇女的手腕与技巧。按他的说法,这真是易如反掌。当然,很多姑娘是小日本儿们互相推荐介绍来的。许多这样的姑娘肯定潜心揣摩过小日本人的特点,知道他们既干净利落又出手阔绰。与小日本儿性交非常有利可图,这就是她们的生意经。日本人爱讲排场,摆阔气,出门有自己的小车,衣着华丽富贵,在高级酒楼遍尝世界珍馐美味。但日本人却值得信赖,如此等等吧。我可以顺着她们的思路分毫不差地推断下去。她们最欣赏的是小日本赠送的可爱的礼物。美国人根本想不到这一点,通常也就不送。只有笨蛋才会破费钱财给婊子买礼物呢。
我不知怎的又想到了和蔼可亲的T先生。去布罗克斯的路真他妈的远。假如你让自己的大脑自由驰骋的话,从区政厅到特里蒙特这一段路上,你的思绪就能著成一本书。另外,尽管我刚与莫德进行了一场厮杀拼搏的交媾,但我那玩意儿又悄悄地开始粗挺起来了。这个道理其实很好解释:玩得越多,就越想玩,当然也就玩得越棒!淫欲过度,阴茎反而更富有弹性:它软绵绵地耷拉着,但好像时刻都如箭在弦。你只要碰碰裤扣,它立马就有反应。走路的时候,那个玩意儿好多天就像根橡胶棍子一样在你的大腿间晃来荡去。女人们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时不时地尽量把思绪集中到莫娜身上,脸上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但这种表情转瞬即逝。我感觉真他妈的好,真是十二分的轻松与逍遥。听起来似乎可怕,我想到自己与莫德的那场性交,那真是一场我一安抚她躺下就想草草收兵的性交。我闻闻手指头,以确保我把她那种骚味儿冲洗干净了。我正沉思冥想着,脑海里却浮现出莫德那副滑稽可笑的模样。我让精疲力竭的莫德躺在地上,自己奔向浴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