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叫女孩投奔他舅舅任所去罢。怎奈是弓鞋袜子,路远山遥,怎生去得?”原来钱太太的兄弟名唤马天奇,现任山东道。小姐道:“母亲放心,待孩儿女扮男装,落霞扮作书童模样一同前去便了。”太太点头,向着落霞道:“你二人一向在府,我从不以下人相待,老身一总收为义女。”二人走过,向太太拜了四拜,又与公子、小姐见礼。已毕,小姐和二人回楼。
翠秀今年十七,小姐今年十六,落霞与小姐同庚,月分比小姐小些。小姐叫翠秀是姐姐,落霞是妹妹。翠秀心中暗想:“当日在花园内与冯郎同拜天地,实指望小姐过去,团圆一处,谁知被奸人害得冯郎家败人亡,我等东奔西逃,正是‘生生拆散鸳鸯队,活活分开连理枝。’花文芳、花文芳,我与你不共戴天之仇,待明日抵嫁过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冯郎向日所赠之扇,留之无用,何不将此扇交与小姐,倘得后来团圆,转交冯郎,也见我一片心肠。”连忙取出,叫道:“小姐,我有一言相告。”小姐道:“姐姐有何说话?”翠秀道:“正月初九日冯郎赠妾这柄金扇,收藏至今。实指望三人同在一处,不想奸贼起这风波。妾到他家,要这扇子无用。拜托小姐与贤妹,他日相逢冯郎,将妾这番苦衷转达冯郎,实非我赵翠秀负心,奈势处于无可如何。若不为权宜之便,钱氏一门又与冯姓同遭其害,岂不玉石俱焚?”小姐与落霞听了,不觉大哭起来。三人在后楼哭个不了。次日,小姐仍是哭泣。二个劝道:“不必过于悲伤,哭坏了身子,难以出门。”小姐见他二人解劝,略略收了些泪,这且不表。
再说花文芳礼物收拾齐备,各处亲眷俱下了请帖。舅舅童仁作媒,挤齐聘礼,出了府门,十分热闹。童仁坐了大轿,抬到钱家门口,下轿升堂。钱林勉强迎接见礼,他宾坐下。献茶已毕,不一时,大礼齐至,摆满厅堂。家丁上前叩贺。钱林打开礼单一看,上面写着:“二十八日吉时亲迎。”遂向童仁道:“老先生,为何吉期如此之速?叫晚生妆奁一时那处备办得来。”童仁答道:“亲翁说那里话,舍甥那边各色齐备,总不要亲翁费心,只求令妹早早过门。”说毕,家人上酒。童仁起身,打发行人回去。
街坊百姓纷纷谈论道:“花公子这般作恶,硬将冯秀才的妻子夺将过去。”那一个道:“钱家也不该接他的礼物,这不是一家女儿吃两家茶?”又有一人说道:“那怕他吃三家茶,管他作甚。”
不言众百姓纷纷讲论,早有人传到朱翰林耳内。大怒道:“花文芳本是禽兽之徒,竟自将亲夺去。钱林这个畜生好生无礼,为何收他礼物?况且冯旭尚在,倘蒙龙天睁眼,侥幸回家,老夫是他媒人,有何言语回答他?我如今也不同花文芳讲,先将三学生员请来,同钱林讲讲理,且把这小畜打他一顿,然后扯他到孙父师堂上评评理。”取了一个单帖,写了名姓,着家人请三学生到来:“我有大事相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6回 钱月英改妆避祸 文芳开宴款家人
话说朱翰林听得钱林受了花文芳的聘,他就动了无名之火,叫家人去邀三学生员,要与钱林讲礼。惊动后面夫人,连忙走出,只见老爷气冲冲的,问道:“所为何事这般气恼?”朱翰林将钱林复受花家之聘细说一遍:“我如今邀三学秀才先将钱林私行痛打一顿,然后拉至县前讲礼。”夫人劝道:“老爷年交七旬以外,那个叫你多事,做什么媒人。常言道:‘好不做媒人好不做保,这个快活那里讨。’当日为媒,原是好意,只望他两家成其秦晋,那知道被花文芳将冯旭诬害了人命,判断充军。都堂硬断花、钱为婚。那钱林受聘也是出于无奈,欲待不受,怎当都堂之威。你今苦与他争闹,花文芳岂不与你结怨?他乃堂堂相府,都堂又是他的门生,那时反讨没趣。我劝老爷将此念头息了罢,正是‘各家自扫门前雪,那管他人瓦上霜’。”一席话,说得朱辉哑口无言,半晌方才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多事,不该作媒,多这个烦恼。若林璋回来,叫我把什么面目去见他。”正是:
是非是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朱辉因今日一口气,忧忧闷闷,不上半月而亡。
且说花文芳这日见行过礼去,家人回来,旋即取看庚帖。见钱林已允,满心欢喜。
那合城武皆知相府过礼,都来贺喜。东方白亦来称贺。唯有钱塘县孙老爷不到。摆不筵席筵宴,款待宾朋。优人开场演戏。
酒完席散,童仁向妹子道:“妹夫在朝,也该报个喜信与他,犹恐又与文芳扳亲。”太太吩咐花文芳写下家书,差人到京报喜不提。
再言钱林收了礼物,打发行人已去,太太叫道:“翠秀我儿,为娘恭喜你。”翠秀道:“太太呀,妾身不过全小姐的节操,有何喜来。请太太速催小姐起身,迟则变生。”月英听了,一阵心酸,不觉泪如雨下,哭将起来。翠秀道:“事已如此,小姐不必过于悲伤,快些收换衣巾。”众人幼小姐回楼拿了公子的衣服,小姐更换起来,又与落霞改扮书童模样。钱林预先雇定船只。太太收拾盘费,打在行李之内。诸色齐备,只待黄昏起身,一家人好不苦楚。
将至初更,小姐与落霞叫声:“母亲请上,孩儿拜别了。”太太流下泪来,叫道:“两个孩儿,一路小心保重要紧。”放声大哭起来。又向钱林道:“哥哥受小妹一拜。”二人拜毕,小姐道:“愚妹有一言奉告:父母单生你我二人,不幸爹爹去世太早,只有母亲在堂。妹子今又遭此大变,远离膝下。哥哥务要早晚体贴母亲年老,时常从旁解劝,不要思念妹子,致伤身体。”钱林道:“妹子放心前去,何劳谆嘱。”小姐又向翠秀道:“恩姐请上,遇妹等拜别。”翠秀道:“遇姐也有一拜。”三人拜毕,小姐向翠秀含泪道:“恩姐若到花府为媳,愿你夫倡妇随,早生贵子,千万照看母亲、兄长要紧。”翠秀闻小姐相嘱之言,叫道:“我那有恩有义的小姐呀,你竟说我翠秀是真心肯嫁此人么?我实欲为冯郎报仇之心甚切,又不好明说出来,只得含泪吞声而已。何劳小姐嘱咐。愚姐之心,唯天可表,他人那里知道,日后小姐方晓。”落霞亦过来拜别。合府仆妇丫头人等无不嚎陶痛哭。正是:
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
翠秀见哭得无了无休,难分难舍,叫道:“小姐听,夜已深了,不必留恋,快快下船去罢。”小姐无奈,硬着心肠叫:“母亲,孩去了。”又转身叫道:“哥哥、姐姐,小妹今日分离,不知何日相逢。”太太一闻此言,好不伤心,扯住小姐,那里肯放。钱林早已预备两乘轿子,催促妹子上轿。正是:
半空落下无情剑,斩断人间恩爱情。
轿夫抬起,悄悄出了城门。到了河边,正要下船,钱林叫声:“兄弟,一路保重要紧。”小姐只声“哥哥”,别话回答不出,将头点了两点。船家登时开船往山东去了。
话分两头,再表季坤奉了主人之命追赶冯旭,直至苏州浒墅关上方才追着。一路紧紧随在船后,争奈人眼凑杂,难以下手。过了扬子江,堪堪到了扬州,解差萧升换了船只,直到淮安。季坤奉命之后,好不心焦。怎当他一路坐船,何能下手。到清江浦,过了黄河,季坤想到:“前面王家营离桃源县无多路了,少不得要起早走些路,不在此处下手,等待何时?不免赶上前去躲在树林之内等他便了。”
不言季坤先自去了,再言解子萧升见冯旭是个读书之人,又打了一场屈官司,又蒙府老家人求他路上照应,一路上真个丝毫不难为他。及到王家营,萧升叫道:“冯相公,此去桃源不过四十余里了,想你棒疮疼痛,走不动了,不免就在此间歇宿罢。明日起个五更,好早到了桃源县里去投文。”冯旭道:“但凭兄长尊意。”萧升遂拣了一个饭店歇了。
再言季坤忙往前途去看,只见有个树林,想道:“此处却子僻静,且在此处等他。堪堪天晚,二人到来,必定是在王家营饭店歇了。我今在此等他,料他飞也飞不过去。”
再说冯旭、萧升二人次日五鼓向前慢慢走去。不多时,到了大树林,猛听得一个大叫道:“快快留下买路钱。”冯旭听得此言,早已跌倒在地。萧升大哭道:“朋友,你是个新做强盗的,我是个奉公文解送军犯到桃源,你有盘费转送我些,好回去的。”季坤也不答话,举起朴刀。萧升不防备他杀人,水火棍不曾招架,被他一刀砍为两段。正是:
一刀过去红光冒,化作南柯一梦人。
季坤砍死解差,见冯旭跌倒在地,大叫一声,跳到冯旭面前,喝道:“着刀罢!”冯旭瞑目受死,[话]也说不出来。要知冯旭性命如何,巳听下回分解。
第27回 季坤仗义释冯旭 有怜智谋赚崔氏
话言季坤将解差一刀杀死,转身来奔冯旭,大喝一声“看刀!”冯旭此际无奈,先已跌倒在地,瞑目受死。季坤正欲提刀砍下,回心一想道:“且住,我想花文芳这驴肏的是天下最没良心的人。那魏临川费了多少心机害这冯旭,他主仆商量计策,做下圈套,用假银子害他性命。前番叫我杀了春英,今日以叫我来杀了解差,只剩冯旭一人。我如今上前断送他的性命,有何难哉。就把冯旭杀了,回去花文芳见杀人容易,又要害咱。想冯旭又不是咱的仇人对头,何苦定要害他的性命。正是:‘当场若不行方便,徒使入山空手回。’”季坤想罢,叫道:“冯相公,你且起来,咱有话对你说。”冯旭昏在地下,慢慢醒来,耳内听得叫他,冯旭口中叫道:“大王爷饶命,小人是个犯人,并无财帛。”季坤道:“咱不要你的银钱,咱也不是大王。你且起来。”冯旭听得不是强盗,心中稍安,慢慢执起来。季坤将手扯住他,道:“冯相公,你可认得咱么?”冯旭睁眼一看,却认不得大王爷是何人。冯旭又睁眼看了一会,到底认不得。季坤道:“咱不是别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