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的办公室是单独一间,老头大约六十多岁,总是板着脸,说话刻薄,大家都不怎么喜欢他,偏偏公司非常器重此人,据说可能是因为他是老板大舅子的关系。
“慕容沙沙,你知道这一个月你请假多少次吗?”主管将一叠请假单扔在桌上,“平均每两天请假一次,还不包括你莫名其妙地离开!自说自话!你眼里还有公司吗?还有我这个主管吗?”
沙沙低头道:“对不起主管,我……因为我老公的事情,忽视了工作,我不会再这样了。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对不起!”
主管的口气软了点,“我知道你家里出事,如果只是这样我用得着这样着急吗?慕容沙沙,当初你来公司的时候,公司是看中你曾经在全国比赛中得奖,虽然还没有到一流设计师的水平,但是你的创意和大胆很让高层欣赏。现在呢?你不要说是独立承担设计任务,就连一般的工作都无法完成!高层问起来,叫我这个小小的主管怎么为你承担?”
沙沙强忍眼泪,“实在是对不起,只是,我非常珍惜在寰宇的工作机会,请最后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实际表现来赢得高层认可的。不会丢主管的脸。”
主管老头叹了口气,“好吧!那就看你这次如何为ANNA SUE设计新产品包装吧,你是女人,当然明白这个品牌号召力不俗的,要是能有好评价的话,请假什么的就算了。”
沙沙欣喜道:“谢谢主管……”此时手机铃声忽然又响了起来,她向主管表示歉意,接了电话,“沙沙姐姐?我是罗锋。我哥哥,我哥哥他……”电话中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有人在大喊大叫,“滚!统统滚!你们不想让我和沙沙见面!姐姐!我要姐姐……”还混杂着女人的惊叫声,罗锋心急如焚,“姐姐,我哥哥他拔掉了输液管,发疯似的要找你,还说死不瞑目……你来见见他,好不好?”
沙沙犹豫一下,抬眼看了看主管那张有些发黑的脸,决然道:“好!我马上到!”
她挂了电话,“主管……对不起,我……”
主管老头冷冷道:“你今天出了这个门,明天就不要来上班了,慕容小姐!”沙沙听见他改了称呼,几乎双腿发软,略微定定神,说道:“主管,我会向您解释的!”说完,飞奔出门。
丁恺宇追了出来,沙沙大声吼道:“你别烦我好不好?你以为你是谁?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快滚!”
丁恺宇抓住她胳膊,硬拉到楼梯间,诚恳道:“沙沙,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吗?”
沙沙嗤之以鼻,“哈哈!听听,说得多好听!我杀了你之后再说请你活过来有意义吗?你已经伤害了我,让我如今生不如死,还说道歉?你给猪道歉去吧!”
丁恺宇立刻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张黑色的底片,在她面前撕得粉碎,“沙沙,我绝对不会再以此胁迫你了,我对不起你,看见你现在那么痛苦,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沙沙一呆,忽然眼中一阵潮湿,鼻子一酸,竟然泪如泉涌,双肩抽搐,“现在才说这个啊……你知道什么啊……我、我真的是……”丁恺宇将她轻轻用入怀中,爱怜的摩挲着她的头发,“沙沙,宝贝沙沙,你别哭啊!有什么事情我来帮你解决好吗?有我呢!不要哭啊!”
沙沙猛然将头抬起,一把推开他,“你有什么能力帮我?”她也不去乘电梯,顺着楼梯,匆匆而下。
医院距离寰宇并不远,沙沙还在走廊便听见罗翼犹如疯狂的声音:“我要见姐姐!你们是什么人啊?想要拆散我和姐姐,没门!没门!滚开!滚开!”
一个女护士的声音似乎惊慌之极,“罗先生,你不能拔输液管啊,你还很虚弱,啊!”沙沙轻轻探进脑袋,只见罗锋缩在一个角落里哭,一名医生正在劝罗翼,还有一名女护士似乎被他乱甩得针头扎伤了,看见她像是有进来的意思,那女护士连忙道:“你是慕容小姐?”
这一句比镇静剂还有效,罗翼立刻停止了大喊大叫,静静的凝视着她:“姐姐,你来了。”
沙沙缓步走到他身边,他脸色苍白,输液管被拔了出来,那名医生悄悄靠近他,似乎想为他打一针,罗翼蓦地尖叫起来,“滚!你滚!不然我立刻死给你们看!”他拿针头对准自己的颈动脉,大声威胁道。
那名医生无奈地往后退几步,看了眼沙沙,叹了口气。
沙沙坐到他身边,“你脸色好差,肚子饿不饿?”
罗翼呆了片刻,忽然一把抱住沙沙,“呜呜”地哭了起来,“姐姐,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沙沙一阵踌躇,如果实话实说,她当然担心罗翼会接受不了;但是要是继续敷衍,真相大白后罗翼只会更加痛苦。
罗翼忽然笑了,“姐姐,你不要骗我了,你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爱我,对吗?可是,姐姐啊……”他用那只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抚过沙沙光洁如玉的脸庞,“我是多么爱你啊!这种爱充满占有,非常自私,自我的容不下一点点沙粒。我是多么妒忌叶先生啊,他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与姐姐执守偕老啊!”
沙沙听他说得哀怨,忍不住一滴清泪从脸颊滑落,“小罗,我对不起你。”
罗翼忽然目光散乱,“姐姐,你说!你说!要是有来生的话,我们……我们……”他的手无力的从她脸上滑下,重重的落在床沿,瞪着眼睛,无声无息。
沙沙大吃一惊,“医生!医生!”
那医生刚一靠近,只见罗翼乘着大家不注意,悄悄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将针头深深刺进自己的脖子,鲜血流了一床,那医生翻了翻他眼皮,摇头道:“已经死了,不过还是要准备急救!”那女护士连忙飞奔出门找人帮忙,沙沙眼睁睁看着罗翼在自己面前死去,又是用那么凄惨的方式,简直就是在逼迫自己永世不忘,她一阵反胃,连滚带爬,冲出病房。
无力的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她大口呼吸,手足冰冷,胃中阵阵痉挛,那名医生走了出来,蹲下身子关切道:“小姐,你没事吧?”
沙沙摆摆手,勉强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门外,忽然看见严振华焦急的站在候诊大厅里,左顾右盼,看见她摇摇晃晃的出来,连忙上前扶住她。
沙沙渐渐瘫软下去,“振华!他死了!他死了!罗翼死了!他在我面前死的,在控诉我!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害死他的!”
严振华一把抱起她,大步出门,把她抱上汽车,在她耳边说道:“你这个恶魔,已经害死一个人了,以后如果你不听话,会害死更多人的!”
爱的终结
以后的三四天里,沙沙一直昏昏沉沉的,醒了睡、睡了又醒,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会儿是与罗翼初次见面,他羞怯的样子;一会儿是丁恺宇神情诡异,悄悄地拿出一张照片,冲她笑个不停;忽然又是叶至清心急如焚的脸,苦苦哀求她帮自己脱狱,有时候眼前又出现刚去红枫街的情形,满是污水、淆杂的声音、女人高声喝骂儿子的声音、男人猥琐的谈话声,混在一起,充斥着她的耳膜。更多的还是罗翼临死时那种定定的眼神,流了整整半床的鲜血,还有对她缓缓伸出的手……
沙沙神志不清,满口的胡话,发着低烧,虽然没有真正的苏醒过,但是辗转反侧,不断地呻吟,痛苦不堪。
幸亏严振华整夜整夜的陪在她身边,坐在床沿,衣不解带,只是注视着她,为她喂水、将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沙沙偶尔的清醒,看见严振华眼中布满了血丝,歉疚地说道:“辛苦你了……”话未说完,她又有些昏迷,软软的倒在他怀里,严振华抱紧了她,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柔声道:“睡吧!睡吧!我不离开,我不累,只要能照顾你,都是极大的幸福了。”
到了第五天,沙沙睁开眼睛,可能是睡了太多的缘故,头反而痛的要裂开似的,她一转头,严振华坐在床沿,歪在她枕头边,沉沉睡去。沙沙见他一脸憔悴,忽然有几分怜惜,想自己悄悄起床不吵醒他,谁知刚一动身,严振华顿时惊醒,“沙沙,你要喝水吗?”
沙沙坐了起来,摇摇头,“我要起床了,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你好好睡一觉吧!这几天累坏你了。”严振华握住她的手,“你怎么跟我那么客气?要知道,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你要出门吗?去公司?”
沙沙摇头,“不去了,主管老头估计已经叫人帮我整理东西扫地出门了,我想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去医院看看罗翼的后事怎么处理。”想到罗翼,她更是黯然,“罗翼的身后事也不知如何处理,罗锋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我想去拜祭他,毕竟……毕竟是因为我才闹成这样的。”
严振华站了起来,“你好多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我帮你煮些东西吃,很快的,你先梳洗一下吧!”
沙沙点点头,带上换洗衣物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精神稍微好了一点,她用一件大浴袍将自己裹了起来,任由湿嗒嗒的头发披散着,走到露台吹风,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夕阳十分艳丽,红得耀眼,有种残阳如血的凄厉,这又让沙沙想到罗翼血流满身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蝉,不想再在露台呆下去,走进客厅严振华已经做好了云吞面,“沙沙,你来吃吧!我真得好累,我去洗个澡,一会儿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你睡了那么久,要稍微活动一下的。”
沙沙不置可否,自顾自坐下吃面,听见浴室里哗哗的冲水声,忽然觉得有些口渴,起身到厨房那杯饮料时,忽然被垃圾桶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她拾起一看,原来是一张明信片,是寄自加拿大渥太华,是叶至清寄来的,明信片的风格是叶至清一向喜欢的简约派,上面有加拿大的枫叶标记,叶至清的字迹非常清秀:“TO MY BEST LOVE I‘M FINE;AND YOU PLEASE REMEMBER I LOVE YOU FOREVER! YOU ALWAYS HUSHAND。”
沙沙忍住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