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生笑道:“超水平发挥是一方面,你往酒瓶子里兑了水,恐怕才是主要的原因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哦。”
“王主任明察秋毫,我这点小伎俩果然没瞒过王主任。”秦海嘿嘿笑着,承认了自己作弊的事实。其实,像这样的酒宴,作为主人的一方肯定是要在自己喝的酒里做点手脚的,在50度的白酒里兑水,稀释成不到10%的浓度,这样主人的酒量就可以凭空增长到原来的五倍了。如果不做这些手脚,秦海如何能够应付得过这种大场面。
“既然不太醉,就到我那里去坐坐吧,一块喝点茶,如何?”王鸿生似乎是随口地建议道。
王鸿生的话听起来像是征求意见,但秦海知道,这其实就相当于是命令了。计委副主任请你去喝茶,哪还有你犹豫的余地。他笑着应道:“听说王主任出差都要自己带着好茶的,我一直想见识一下,今天算是逮着机会了。”
向宁中英和宋洪轩交代了几句之后,秦海便随着王鸿生来到了他下榻的宾馆房间。进了屋子,王鸿生招呼着秦海一道坐下,然后吩咐秘书开始沏茶。
王鸿生嗜好喝茶,出门的时候总是交代秘书随身带着茶叶和茶具。秘书用房间里提供的“热得快”烧了一瓶开水,然后从行李中取出一套工夫茶具,用开水烫过了茶壶、茶杯,又在茶壶里放了铁观音茶叶,开始了一套颇为繁琐的泡茶工序。
“小秦,请你到房间来,是想跟你随便聊聊。”王鸿生眼睛看着茶具上枭枭升起的蒸汽,悠悠地对秦海说道。
“王主任有什么指示就尽管提出来,我一定认真学习。”秦海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态度说道。
王鸿生摆摆手道:“不是什么指示,只是跟你聊聊天。小秦,我今天听了一下你在典礼上所说的集团发展目标,感觉你志向很大啊。”
“材料这个市场本身就很大。光是钢材,全球一年的产值就是将近2000亿美元,我们集团现在也就能占到万分之一,还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呢。”秦海答道。
“这么大一个市场,你都想占下来?”王鸿生问道。
秦海笑道:“全占下来当然不可能,不过,在其中占据一个比较大的份额是完全必要的。没有足够的份额,我就无法获得足够的利润,也就没钱进行新材料的研发了。您是知道的,开发新材料需要巨额投入,有时候几个亿的资金投入进去,可能一点响动都听不到。”
王鸿生问道:“可是,现在国内钢材市场已经出现了饱和的征兆,我们计委正在考虑要压缩钢铁产能呢,你却打算扩建岑州第二钢铁厂,你不怕未来产品滞销吗?”
秦海摇摇头道:“王主任,国内钢材离饱和还差得远呢。现在咱们国家一年的粗钢产量才7000万吨,我觉得,未来不到5亿吨都不够呢。”
“5亿吨!”王鸿生感觉自己被雷了一下,他不屑地说道,“我看你小秦也是放卫星放惯了,这样的数字也敢信口开河。你知道现在全世界一年的粗钢产量才多少,也就是7亿吨多一点,中国这样一个发展中国家,居然就敢搞5亿吨粗钢?”
秦海道:“中国不会永远都是发展中国家,咱们要追赶发达国家,还有很多课要补。我们需要修公路、修铁路,需要给老百姓盖房子,这些都需要用到钢材。而发达国家这些基础建设都已经完成了,所以钢铁的需求量反而不如我们多。我说的一年5亿吨钢材并不是脑子发烧,信口胡说,这是我们集团研究部门测算过的。”
王鸿生道:“我们计委的预测是到本世纪末,中国的钢材年需求量达到1亿吨左右;到2010年,大概能够达到2亿吨。这已经是比较乐观的预计了,前提是中国经济能够保持前几年的增速,不出现大的起伏。”
秦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根据他回忆,在实际的历史上,到2000年时,中国全年的粗钢产量是1。3亿吨,与王鸿生说的数字差距不算大。但到2010年的时候,中国一年的钢产量已经达到了6亿吨,占到了全球产量的45%。出现这种快速增长的原因,在于进入新世纪之后,中国的城市建设和道路交通建设都出现了井喷式的增长,从而带动了钢材、水泥等原材料的需求。
处在1991年这个时点上,人们是很难预见到十几年后的情形的,所以秦海如果要把这种情况说给王鸿生听,对方肯定会不以为然。既然如此,秦海也就没必要去徒费口舌了。
“国家现在有一个计划,准备在未来两三年内逐步放开钢材、化工原料等计划内产品的价格,你对此有什么看法?”王鸿生岔开了刚才的话题,转而向秦海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放开计划内价格,势在必行。”秦海应道,“目前生产资料价格严重低估,计划内价格和黑市价格相关悬殊,不利于基础材料工业的发展,所以放开价格是必然的选择。不过,我担心放开基础材料价格之后,市场上的整体物价会在大幅度的波动,这一点不知道国家有没有做好准备。”(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一千万吨的储备
“这正是我们犹豫的地方啊。”王鸿生说道,他指了指秘书刚倒出来的茶,笑着对秦海说道:“先喝茶吧,咱们边喝茶边聊。我主要是想听听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受到长期计划经济的影响,中国的产品价格体系是严重扭曲的。改革以来,国家陆续放开了轻工业品的价格,但对于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工业产品价格,一直不敢却触动。重工业是轻工业的上游,重工业产品价格一旦上涨,就会带动下游的轻工业产品价格随同上涨,从而影响到百姓的生活。此外,诸如钢材、水泥等原材料价格一旦失控,还会使国家重点工程建设面临预算不足的威胁,这也是国家难以承受的。
尽管有这么多的顾虑,但理顺价格体系仍然是不能不做的事情。重工业产品的价格如果长期得不到调整,重工业的发展就会受到影响,最终拖累整个国家的发展速度。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国家计委一直在筹划放开重工业产品价格的方案,到现在这个时候,整个价格改革已经是箭在弦上,随时就要启动了。
王鸿生深知启动重工业产品价格改革的风险,也一直在寻求规避风险的手段。这段时间,他与不少地方的官员都进行过接触,探讨各地对于价格波动的承受能力。这次到安河来,他与柴培德也谈到了这方面的问题,但只得到了一个勉为其难的答复。不过,柴培德倒是建议王鸿生听一听秦海的意见,虽然在他们这个级别的官员眼里。秦海仅仅是一个民营企业家而已,但柴培德认为。秦海是一个颇有见解的人,或许能够给王鸿生一些另类的启示。
早在上次秦海去王鸿生家里赴家宴的时候。王鸿生就对秦海的眼界颇为欣赏。听了柴培德的举荐之后,他便决定要与秦海就价格改革的问题面谈一次,听听这个思维敏捷的年轻人有什么高见。
秦海拿起小小的工夫茶杯,欣赏了一下杯中碧绿的茶水,一饮而尽,赞了一声“好茶”,又向王鸿生的秘书道了声谢,然后回归正题,说道:
“王主任。我觉得,价格波动,不外乎就是供求失衡吧。现在生产资料的供应是计划和市场双轨并行,如果要放开计划价格,其实就是把计划内的生产资料推向了市场。原来因为计划约束而买不到这些生产资料的单位,现在有资格购买了,市场需求量就会大幅度上升,从而产生出一定的供求矛盾。您说是不是这样?”
王鸿生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秦海继续道:“一种产品如果市场供应不足,就只能是价高者得之。这就是市场价格上涨的原因。要避免出现严重的物价上涨,就需要国家未雨绸缪,事先准备好足够的物资,以便在供求失衡的时候。抛售出来,用以平抑物价,这个道理。我想王主任和计委的研究人员肯定是明白的。”
王鸿生道:“道理没错,但国家要准备好足够的物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觉得,多少物资才能算是足够呢?”
“我没有这样的概念。王主任应当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吧?”秦海坦率地说道。他只是一个材料专家,不是经济学家,哪能计算得出全国的物资缺口会有多大。
王鸿生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不是秦海能够回答得出来的,他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组织过不下十次专家研讨。专家们的意见也大相径庭,有人认为国家不需要准备什么物资,任凭物价上涨,涨到一定程度就好了。”
“呵呵,这种观点也不算新鲜了。”秦海用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评论道。
“的确不算新鲜,西方学者把这叫作休克疗法,苏联正准备采取这样的政策。”王鸿生说道。
秦海笑道:“苏联老大哥的觉悟很高的,总是愿意给咱们当试验田。咱们不妨等苏联人试完,看看效果如何,然后再决定我们要不要用这样的政策,您觉得如何呢?以我的猜想,不出两年,苏联就会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此路不通。”
“你这个小秦,俏皮话太多了。”王鸿生无奈地用手点了点秦海,批评道。不过,他在心里是很认同秦海的说法的,作为一名老计委干部,他知道休克疗法其实就是饮鸩止渴,中国根本不可能去尝试这样的政策。秦海说得对,苏联人愿意当试验田,就让他们去试吧。等他们撞了南墙,就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
“不管怎么说,物价波动太大,对于国家经济的破坏肯定是非常显著的。许多企业会因此而陷入困境,老百姓的生活也会受到严重的影响。我觉得,我们国家要搞价格改革,在一定程度内的价格波动可以承受,但必须要有足够的手段来保证物价不会飚升到危及国家稳定的程度,这是国家应有的底线。”秦海收起了调侃的嘴脸,对王鸿生说道。
王鸿生道:“你说得对,这也是我们计委几个老同志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