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小秦同志,她又格格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跟一个已经参加工作的人开玩笑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像她这样大的姑娘,平时是不太和同龄的男性说话的,更谈不上调侃。不知怎的,她就觉得秦海是那样可亲近,也许是因为她哥哥宁默把秦海当成了老大的缘故吧。
“嗯嗯,刚刚想明白了。”秦海承认道,“宁厂长去北溪有事吗?还有,厂里不给派车吗?”
说到派车,宁中英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冷冷一笑道:“我去北溪告韦宝林的状,翟建国怎么可能给我派车呢?”
“告状?这是怎么回事?”秦海纳闷了。
原来,在这几天时间里,青锋厂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在宁中英的支持下,项纪勇等人开始正式向韦宝林呈递申请,要求研制自动夹具,启动对旋耕刀片的高频感应堆焊处理。项纪勇在报告中特别要求厂领导对此问题作出正式的答复,无论是同意或者不同意,都必须有能够经得起推敲的理由。
韦宝林对于这种逼宫式的作法十分恼怒,但项纪勇他们又的确是占着理的。项纪勇从生产科的角度提出了一个非常细致的计算,得出的结论是只要花费1000元左右的投入,就可以使仓库里价值5万元的刀片起死回生,这样的业务对于任何一家企业来说都是不应当放弃的。
为了让项纪勇等人屈服,韦宝林来到了县里,找到县长郭明,要求郭明为自己撑腰。郭明一向与韦宝林的关系不错,再加上韦宝林提交的关于转产洗衣机的报告写得花团锦簇,让人觉得只要照这份报告去做,非但青锋农机厂能够迅速扭亏为盈,连平苑县都能借此一夜腾飞,进入全国百强行列。
带着这样的错觉,郭明指示县经委主任潘胜杰亲自到青锋厂开协调会,并专门通知宁中英到场。在会上,潘胜杰高度评价了韦宝林的改革方案,不点名地提醒宁中英不要当改革的绊脚石。对于宁中英所称的调研室具有最终否决权这句话,潘胜杰也发扬了信口雌黄的一贯传统,表示这只是一种原则性的权力,在企业的日常决策中,老同志们还是应当充分尊重年轻同志的自主权,不要横加干涉。
宁中英懒得与潘胜杰拌嘴,他知道,潘胜杰此行不过是传达郭明的指示,说难听点,就是一个传旨的太监。你去和一个太监争论皇上的旨意是否正确,这不是对牛弹琴的事情吗?
协调会之后,韦宝林胆气大增,先是直接退还了项纪勇提交的报告,然后下令将仓库里的旋耕刀片封存起来,又给项纪勇、冷玉明、萧东平等人都安排了一系列工作,让他们不得不把精力从旋耕刀片上转移出去。经过前一次的折腾,韦宝林倒是不敢再提卖掉刀片的事情,只想着把这件事晾下去,晾到大家都没有劲头的时候再说。
宁中英看着这一切的变化,怒火中烧,再也坐不住了。如果他没有出来插手此事,那么或许还可以再坐视下去,但自己既已出手,没有取得成效,就相当于被韦宝林打了脸,这样的屈辱岂是老爷子能够接受得了的。
于是,宁中英来到了厂办,找到翟建国,对他吩咐道:“派车,我要去北溪。”
“您去北溪有事吗?”翟建国怯生生地打听道,虽然韦宝林已经与宁中英撕破了脸,但作为狗腿子的翟建国还是缺乏直接挑衅宁中英的勇气。
宁中英眼睛一瞪,道:“我去北溪干什么,需要向你汇报吗?”
“不用不用,当然不用。”翟建国连忙说道,他眼珠子转了几转,道:“不过,宁厂长,非常不巧,厂里的两部小车一部到红泽办事去了,另一部正在修理,一时半会也修不好,您看,您是不是可以改天再去啊。”
“改天?改到什么时候?”宁中英问道。
翟建国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明天韦厂长要去省里开会,这是公事,不合适不派车。后天廖厂长约好了去红泽看病,您看……不给他派车也不合适。大后天安排了去省党校接阮厂长,如果不去接的话,最好您能亲自给阮厂长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别让我们下面的人为难……”
宁中英呵呵冷笑,道:“翟建国,你长本事了?玩手段玩到我面前来了?”
翟建国捶胸顿足道:“宁厂长,你这就冤枉我了,实在是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事情。本来厂里有两部小车,倒是能够周转得过来的,可是那辆岗山牌的小车子偏偏坏了,修了好几天也没有修好。要不,我再去催一催车队,让他们抓紧把车修好,修好了我就优先安排给您?”
宁中英闻听此言,再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他是一个强势的人,在自己称王称霸了一辈子的厂子里,被人如此冷落,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他甚至连训斥翟建国一顿的兴趣都没有,因为这样做只能让人觉得他是黔驴技穷。
看着宁中英走远,翟建国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他抄起电话,要通了汽车队,问道:“那辆岗山吉普修好没有?”
“翟主任,快了。”对方回答道。
“先放一放,不要急着修好。”翟建国吩咐道。
“为什么呀!”对方一愣,再想多问的时候,翟建国早已经把电话撂下了。
宁中英在翟建国那里吃了个软钉子,心里的火更盛了。他原本只是想到北溪去找原来在县里任过职的领导谈谈青锋厂的事情,以便借市领导的话来压一压县里。在见过翟建国的嘴脸之后,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此行要以告状为主要目的。自己既然已经跳出来和韦宝林翻脸了,那么就必须一棍子把对方打死,打蛇不死,反受其噬,这个道理宁中英是非常清楚的。
于是,他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拎上自己的手提包,叫上女儿宁静,骑上车便往县城赶,准备搭乘过路的火车前往北溪。没想到,刚出厂门口没多远,迎面竟然遇上了开着吉普车回来的秦海。
“秦海,你还没说你这车是哪来的呢,还有,你怎么会开车呢?”宁静在宁中英身边好奇地问道。她年龄还小,对于大人们的这些恩恩怨怨虽然也知道一些,但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是秦海会开车这件事,让她觉得兴趣盎然。
秦海简单而有选择地把从省军区借车的事情向宁家父女二人介绍了一遍,说完之后,他笑着对宁中英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韦宝林不肯给您派车,那就由我开车送您去北溪吧。”
第五十一章 我是来告状的
“秦海,开快点,别让旁边那辆车把我们超过去了!”
“哎呀,好多的蜜蜂,他们为什么把蜂箱都装在卡车上啊?”
“秦海你快看,河里那是挖沙子的船吗?怎么那么大……”
从平苑到北溪的一路上,秦海被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宁静吵得头都大了几倍。这个小丫头听说秦海要开车送宁中英去北溪,便以不放心秦海的车技为由,硬赖着也坐到了车上,而且非要坐副驾驶座的位置,以便能够看到沿途的风景。
宁中英对儿子要求严格,对女儿却甚是溺爱。他在路边找了个认识的工人帮着把自行车骑回厂里,并且让人带话给宋玉兰,说自己带女儿去北溪了,然后便坐上了秦海的吉普车,而且果真把副驾驶座让给了女儿。
宁中英当厂长的时候,每逢出差,如果宁静正好放假,他就会带着女儿一块去,所以宁静对于坐车并不觉得新鲜。她感到新鲜的地方,在于开车的竟然是秦海,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认识的朋友里有人会开车的。
“丫头,你说话归说话,别动我的胳膊好不好?”秦海不堪宁静的骚扰,不得不出言提醒了。老式吉普车的方向盘没有助力装置,转动起来是挺费劲的,宁静一高兴起来就捅秦海的胳膊,好几次差点让秦海把车开到路沟里去了。
“是你自己技术不过硬,还怪我呢。”宁静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也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被秦海这样一提醒,她才想起秦海不是宁默,自己一个大姑娘跟对方这样亲昵,似乎有悖男女大防。她在嘴上继续强硬,手上的动作却是收敛了不少。
“小秦的车开得不错啊,在哪学的?”一直坐在后座闷声不语的宁中英插话问道。
“哦,是在我们村里跟一个司机学的,学的时间不长。”秦海用他编出来的理由回答道。
“你家是农村的?”宁中英又问道。
“是的,姜山县农村的,我父母都是农民。”秦海答道。
“一个农民家庭出来的技校生,能有这样的水平,文武全才,的确不容易。”宁中英感慨道。
秦海道:“宁厂长过奖了,我这个人只是兴趣比较广泛罢了。”
宁中英夸了秦海一句,倒也没有继续深入,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小秦,你来厂里时间不长,不过厂里的这些事情,想必你也都清楚了。对于青锋厂的未来,你是怎么看的?”
“转产是死路,维持现状也是死路。要想让青锋厂起死回生,必须是在保持青锋厂现有优势的基础上,推陈出新,用高质量的产品占领市场,用创新型的产品开拓市场。”秦海答道。
“你有具体的想法吗?”宁中英问道。
秦海道:“我没有想得太深,不过,冷科长和我一起搞的旋耕刀片的质量改进,其实大有可为。如果刀片的钢材质量能够有所提升,加上我们搞的堆焊工艺,我想我们的刀片走向全国市场也不是难事,光这一项养活青锋厂应当就不成问题了。”
“还有其他的吗?”宁中英追问道。
秦海想了想,说道:“倒是还有一项业务,做好了可谓黄金万两,我正想着如何说服厂里来做呢。”
“什么业务?”宁中英问道。
秦海道:“是一种万能军铲,也就是部队里用的工兵锹。我已经请省军区帮忙去联系销路,如果一切顺利,多的不敢说,一年一两万把的销量是可以保证的。”
“一两万把锹,这能挣多少钱?”宁中英有些不屑地说道,农机厂别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