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一行坐下后,怯生生地问道。
“我们这次的治理行动是由中央直接组织的,不通过省市两级,直接与基层见面,所以我们到杏川来之前。并没有和你们省里、市里打招呼。不过,经贸委此前向各地发过一个通知,说明此次行动的情况,你们想必应当都已经收到了吧?”秦海说道。
“是的是的,我们都已经收到了。”高学建连声应道。经贸委的那个通知是下发给各省的。要求各省再转发给各市县。高学建记得那个通知上的确说到工作小组会采取直接下县的方式开展工作,省里在转发文件时也特别强调了要求各县配合好工作小组的工作。
“既然高县长收到过经贸委的文件,那我们的沟通就简单了。”秦海说道,“杏川县是小钢铁问题最为集中的一个县,媒体上曾经多次曝光杏川县的小钢铁污染问题,经贸委也曾几次下文给燕宁省,督促燕宁省着手解决包括杏川县在内的小钢铁失控现象。高县长作为一县之长,对于杏川的情况,应当比我们更了解吧?”
“这个嘛……”高学建露出痛心疾首之色,说道:“首先,我们必须检讨自己的工作,杏川县的小钢铁问题,的确是有一些严重,虽然县里也采取了积极的措施,采取责任落实到人,委办局包干乡镇的方法,也关停了一部分污染严重的小厂子。但是,距离国家提出的要求,还有一定的差距,这是我们工作上的不足,请秦组长给予严厉的批评。”
他的这番话,乍一听是在做检讨,细一琢磨,倒好像是在表功。县里做的事情,称为“采取积极措施”,而存在的问题,则是“有一些严重”和“有一定差距”,如果秦海就着他的话说下去,恐怕就得表扬他工作得力了。可惜的是,秦海到杏川县之前并不是没有做过功课的,他知道杏川县在治理小钢铁方面非常懈怠,而小钢铁的问题也远不是“有一些严重”,而是极端的严重。
“高县长,根据你们掌握的资料,目前杏川县符合经贸委规定强制关停标准的小钢铁厂,有多少家?”秦海没有理睬高学建的狡辩,直截了当地问道。
“大概……十几家,要不就是二十几家……”高学建支支吾吾地说着,同时观察着秦海脸上的表情。
“真是二十几家吗?”秦海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实不相瞒,算上规模比较小的,差不多快40家了。”高学建道。
“这应当只是许堂乡一个乡的数目吧?”秦海说道。
“秦组长真是明察秋毫!”高学建被揭穿了底细,脸上却没有任何羞惭的样子,他伸出大拇指给秦海点了个赞,然后像是没事人一样说道:“我刚才说的数目的确是有些低估了。有些小钢铁厂采取和县里打游击的办法,我们的工作人员下去检查,他们就临时关掉。我们的人一走,他们又开工。这样一来,我们在统计的时候就会有些遗漏。如果把这部分小厂子都算上,恐怕全县有七八十家了。”
从十几家一直挤到七八十家,也真是难为高学建了。秦海心里明白,杏川县需要关停的小钢铁厂足足有150家之多,高学建说到这个程度,还是隐瞒了一半。不过,秦海也没有工夫再去和高学建扯这些皮了,他点点头说道:“有七八十家,说明问题还是非常严重的。高县长,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杏川县没能遏制住小钢铁泛滥的趋势?”
“这个问题说起来就话长了。”高学建道,“咱们杏川这个地方,自古以来民风就极其剽悍,政府要办点事情,在下面遇到的阻力非常大。现在的老百姓也不好管了,弄不好就会给你来一个群体事件,影响社会稳定。
还有,杏川地处丘陵山区,耕地面积少,唯一的资源就是煤和铁,农民要想脱贫致富,只能依靠炼钢炼铁。我们一方面要执行国家的规定,但另一方面也要考虑到农民就业和脱贫的问题。农民好不容易搞起一家钢铁厂,如果我们照着规定把它给关掉了,几十号子人的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我们曾经向省里和国家打过很多次报告,希望能够在我们杏川县投资建设一些重点项目,提高杏川百姓的收入,可是一直都是石沉大海。如果国家能够给我们投资,农民能够有其他的渠道获得收入,那我们在治理小钢铁方面,也会有更多的主动权了。”
“高县长的意思是说,如果国家不给杏川投资,杏川就无法关闭这些小钢铁厂,是这样吗?”秦海冷笑道。高学建的手法,不过就是以攻代守,把纵容小钢铁厂泛滥的责任推到国家的头上。如果你要跟他就这个问题进行辩论,最终只能是把小钢铁厂的问题给糊弄过去。秦海对于这种伎俩已经十分熟悉了,他根本不会照着对方的套路说下去。
“不不不,秦组长误会了。”高学建哪敢承认,“我的意思只是说,杏川的农民生活是非常贫穷的,我们也希望有一些机会能够帮助他们增收,改善他们的生活。”
秦海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他也没指望能够通过高学建的自觉来解决这些问题。他对高学建说道:“这样吧,高县长,我们打算先在杏川做一些调研,具体如何解决杏川的问题,待调研结束之后再予考虑。高县长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必要的配合?”
“这个完全没有问题。”高学建爽快地答应道,“我派政府办的副主任郭秋实给你们当向导,同时安排公安部门给你们提供安全保障。”(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九章 微服私访
就这样,高学建派出郭秋实负责给秦海一行带路,同时又从公安局抽调了五名刑警陪同。他对于杏川百姓的蛮横是有所了解的,有这五名刑警,加上郭秋实与各乡镇政府的沟通能力,估计在遇到群体事件的时候,保证秦海全身而退是不成问题的。
秦海向高学建道了谢,又再三请求高学建对他们到达杏川县的事情予以保密。高学建拍着胸脯称绝对一点风声都不会走漏,否则出了任何问题尽管唯他是问。说完这些,高学建喊来政府办主任王越,吩咐准备饭菜,给“中央领导”洗尘。秦海婉言相拒,带上郭秋实一行,低调地离开了县政府,正如他们低调地到来一般。
把秦海等人送出县政府大门,高学建与王越回到办公室。关上门之后,王越对高学建问道:“县长,这个姓秦的,是什么来头?”
“我怎么知道?”高学建阴着脸说道,“不过,能够在这个工作小组里当上副组长的,应当是有点来头的,回头我找人打听一下看看。”
“秦海……真有意思,和网上说的那个全国首富一个名字,不会是那个秦海到咱们这里来了吧?”王越自以为无厘头地开了个玩笑,殊不知他说的恰恰是实情。
高学建也嘿嘿笑了一下,显然也是认为王越脑洞太大了,根本连质疑的必要都没有。他说道:“这次治理小钢铁的事情,和以往的情况不一样,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省里专门打过招呼了,说这次的事情是首长亲自过问的,首长在几次重要的会议上都专门抽时间谈到了小钢铁泛滥的事情,看来中央是有些决心的。咱们别去触这个霉头。”
王越问道:“那么咱们该怎么做呢?总不能真的听中央的,把这些小厂子都关了吧?”
“听中央的?”高学建冷哼了一声,“他们动动嘴,哪管我们基层死活?把这些厂子都关了,咱们县一半的财政收入就没了,起码上万人要失业。几万人要饿肚子,到那时候,中央那些老爷才不会放一个屁呢。
要我们关掉小钢铁,可以,拿项目来。能够补偿这些小钢铁上缴的税收,能够安置这么多人的就业,我就关。老子豁出去,亲自带着公安去封门。如果没有一点补偿,谁有能耐关。谁就关去。闹出群体事件,用不着他告状,我先去省里喊冤。”
“唉,什么时候上头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就好了。”王越深为认同地叹着气,然后说道:“工作组到咱们杏川来的消息,要不要通知一下有关部门?咱们多多少少还是要做些准备吧?”
高学建道:“你去办一下,让各乡镇跟那些厂子打好招呼,别傻呵呵地让人把信息套走了。这个秦组长就是来微服私访的。万一回去写个报告,把下面那些事情都捅出去。咱们也难办。”
“这个秦海叮嘱过让咱们不要走漏风声,到时候他问起来怎么办?”王越请示道。
高学建笑道:“那就让他去问问,是谁把风声走漏出去的。他带着郭秋实还有公安到处跑,明眼人谁看不出是来做调查的?他们自己不注意保密,关我们啥事?”
“呵呵,那我就交代一句。让下面那些厂子都说是自己看出来的。”王越说道。
高学建笑着拍了拍王越的肩膀,说道:“你鬼点子多,这事你去办就行了,不用事事向我汇报。”
在高学建和王越商量应付秦海的策略的时候,秦海带着郭秋实以及五名杏川县的刑警已经来到了县城外的一处小农舍。一进门。郭秋实就愣住了,在农舍里,足足有四五十个人在等着他们,其中有一些文质彬彬,像是干部或者白领的模样,另外有30个左右孔武有力、满脸杀气,甚至比他带来那五个刑警还要威风。
“这,这是……”郭秋实扭头看着秦海,不解地问道。
秦海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们工作组的全体同志,为了避免引起注意,我今天没有带他们一起到县政府去,只是让他们在这里等着。未来一段时间,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咱们工作,至于主要负责人,就是你和我两个。”
“不不不,您是主要负责人,我是为您服务的。”郭秋实赶紧声明,他这个政府办副主任也就是个副科级干部,在杏川县还能算是个人物,在中央部委派下来的工作组面前根本就不够看。他曾经陪同领导去京城办过事,也算见过一些世面的。从秦海带的这群人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就这30条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