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微浓被这四个字重重震了一下,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隐隐在心头激荡:“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我如此平庸,根本配不上你……”
楚璃笑着喟叹一声:“身为一国太子,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没有真正的喜怒哀乐。而你能够感染我,让我喜让我忧,难道这还不够吗?”
他轻轻撩起她的发丝,露出她那张卑微的、无措的脸庞,在她耳畔呢喃着:“谁说太子一定要喜欢大家闺秀?我就喜欢爱哭爱笑、爱发脾气的女孩,不行吗?”
这是头一次,楚璃对她说出情人间的私语。他颀长的身躯站在她面前,高大、挺拔,似巍峨耸立的高山广川,能为她遮风挡雨,这一刻,令她无比安心。
楚璃说得对,她的确是在“恃宠而骄”。好比此刻,她突然想听他亲口解释一句,便有些赌气地问:“既然你喜欢我,为何赵良娣还会有身孕?”
楚璃沉默片刻,才无奈地道:“绵延子嗣是我的责任……我和你没有圆房、没有子嗣,我无法向父王交代,也堵不住朝臣们的嘴。”
这些话微浓心里其实都明白,听了他这一句解释,心里又安稳许多,于是便不再说话。
“现下可以去吃饭了吗?”楚璃仍旧惦记着这桩事,伸手比了比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你瘦了太多,得尽快补回来。”
微浓抿着唇,羞于接话,任由他唤了初一进来为她梳妆。她对着镜子里那个面色憔悴的自己,却在一双眼眸里隐约看到焕然之彩。
她又活过来了!至少,不再那般悲痛欲绝了!
也许,她如今还不能彻底忘记聂星痕,也不能完完全全接受楚璃。但她仰慕他,崇敬他,想起他喜欢自己,她会感到欢喜安心。
也许,这离“喜欢”也不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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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过后,微浓解开了长久以来的心结,她从前最担心的便是与聂星痕那段不伦之情,如今能得到楚璃的谅解,便也陡然放下心中大石,人也渐渐恢复了神采。
如此将养两个月,她终于将身段养胖了,想起楚璃说过的圆房之事,心里又开始紧张不安。
原本有些事是该水到渠成了,然而就在此时,楚璃突然开始早出晚归,眉目间的忧色也越发严重。就连生产在即的赵良娣,他也鲜少陪伴无暇过问。这让微浓敏感地察觉,朝堂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几次想找楚璃询问,也数次挑灯等他回来,然而总是没等到他,她自己先睡着了。
十月,赵良娣产下一个男婴,此事总算拨开了云台宫一直笼罩着的阴霾,楚璃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微浓自然松了一口气,开始帮着赵良娣照看孩子,可赵良娣对她防备很深,就连乳娘都没用宫里的人,发话要从娘家挑选。
这原本不合宫规,但赵良娣毕竟生下了楚璃的长子,楚王又极其疼爱这个王孙。微浓不想为了这点小事与她闹僵,便允准她从宫外物色乳娘。
有些事也许是天意,越是防备,越是防不胜防。
第145章 难舍难分(一)转折剧情
其实宫里的乳娘懂规矩、知分寸,用起来显然更放心。而宫外的乳娘没见过世面,也不够讲究,再如何耳提面命,也总有不周全之处。偏生赵良娣不让微浓过问,微浓便也尊重了她的意愿,将小王孙全权交给乳娘们照顾。
其中有个乳娘奶量很足,嘴巴又甜,最得赵良娣喜爱。有一天,这乳娘无意中见到了祥瑞——楚璃送给微浓的那只熊。
祥瑞那时已经在云台宫养了一年多,体格渐渐变大,站起来已和微浓一样高了,笼屋也换过好几次。祥瑞通灵,会认人,对着微浓和楚环,从来都是乖巧听话,给什么吃什么。
乳娘很喜欢祥瑞,便去逗了它几回,可祥瑞好像并不喜欢这个乳娘,每次见她都是蔫蔫的。有一次乳娘又去逗他,它不知怎地突然暴躁起来,隔着笼子伸出爪子狠狠挠了乳娘一下。
乳娘自然恼怒,但知道祥瑞是太子妃的宠物,也没敢声张,手背上随意敷了点药,又抱着小王孙喂奶去了。可是,也不知乳娘从祥瑞身上沾了什么,当日小王孙喝奶之后病症频出,一夜之间便夭折了。赵良娣因此伤心欲绝乃至疯癫,祥瑞也因此被楚王下令虐杀。
原本微浓以为此事是桩意外,可没过多久,牢狱之中即将问斩的乳娘,一夜之间暴毙而亡。仵作验尸后声称,乳娘一直在服用药物克制体内一种慢性毒素,如今是进了狱中突然停药,才会导致毒发身亡。
小王孙的死,立刻从意外变成了毒杀。楚王震怒之下勒令彻查,这一查,竟牵扯出了云台宫另外一位良娣——陈良娣。
这是微浓头一次见到后宫中的争风吃醋,也是头一次领教到脂粉手段。在此之前她从不曾想过,原来后宫中的风云丝毫不比前朝逊色,女人下起手来竟比男人更要狠毒百倍!
真相就此水落石出,陈良娣自然是被赐死。微浓本以为是该风平浪静了,岂料宫里又开始流传太子妃“主刑克”的流言,一味将云台宫里的是是非非都算在她头上。
楚王轻信流言,一再怪罪微浓失职,还说她是刑克楚璃,才会导致后宫失和妒杀。微浓觉得很委屈,三番五次想要对楚璃解释,可那时楚璃忽然变得很忙,她几乎见不到他的面,更别提找机会与他详谈了。
微浓以为他是愤怒了失望了,不会再理她了。后来她才晓得,那时燕楚已经开始交恶,燕国正蓄意挑起战争,楚璃根本无暇顾及家事。
真是可悲,堂堂的一国太子,儿子没了,侧妃死的死疯的疯,他竟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护住了她的周全。
这一年的腊月十七,她在楚王宫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许是苍天预料到了这一日即将有事发生,一大早便风声呼啸,天色暗沉,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及至晚间,竟破天荒地下起了大雨,与天府城素来的暖冬高阳十分不符。微浓见天气不好,本欲早早歇下,寝殿的门却忽然被人从外头推开,是楚璃**地站在门外。
微浓已经很久没见过楚璃了,平日这个时辰,他都是伴随圣驾处理政务,鲜少回来。微浓见他表情肃然,身上又淋了雨,便连忙将他拽进来,打算服侍他更衣。
可楚璃一手拖住了她,语速极快:“你收拾几件随身衣物,今晚离宫。”
“离宫?”微浓摸不着头脑,感到很是意外。
楚璃神色分外凝重:“燕国正式对楚国开战了,聂星痕一月之内已攻下三座城池。你若再不走,我怕父王会……对你不利。”
“一月之内攻下三座城池?”微浓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也太快了吧?怎么可能?”
“更厉害的是,聂星痕将所有报信之人半路截杀,导致父王今日才得到消息。”楚璃沉痛地说出了事实。
微浓心头一震,直觉上无法相信。要将所有送信之人半路截杀……这是多么残忍的手段,又要杀害多少无辜之人?否则,聂星痕是如何找出所有报信人的?
微浓越想越觉得心惊,还没等她冷静下来,楚璃又叹了口气,悲愤之情溢于言表:“楚燕边关原有五万大军戍守,一月之内竟是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无一人生还!微浓更加不敢相信了,或者说,是不愿相信。在她心中,楚璃是无往而不利的,聂星痕根本无法与他抗衡,又怎么会悄无声息地绕过他,攻下三城?聂星痕……真得如此残忍?她曾经寄托全副爱恋的男子,怎么变得如此冷血!
“会不会是误传?这也太难以置信了!三座城池被破,数万兵马覆没,即便军报被拦截,也不可能拖延一个月!”微浓尚且抱着一丝侥幸。
楚璃闻言沉默须臾,嗓音里突然多了一丝喑哑、一丝哽咽:“他屠城了,老弱妇孺,无一逃脱。”
此时此刻,楚太子璃早已没了往日的从容与风度,他那双寒潭星眸之中是猩红、是沉痛、是愤怒、也是自责:“燕国的战术太过卑劣,朝堂上不停牵制楚国,父王一直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哪知他们是在混淆视线,背地里早已开始行动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微浓一时难以消化,唯有呆立当场。楚璃却已从悲痛之中恢复过来,匆匆推她一把:“快去收拾,今夜你必须离开!”
“我离开了,你怎么办?”微浓立刻醒悟到这一点:“我是说,你父王会怎么看你?”
“无须担心,我自有办法。”楚璃见她流露出自责之色,便有意安慰道:“你是无辜的,两国交战不该由你承担这个责任。”
“可是……我想留下来帮你。”微浓轻声地道,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你离开,让我没有后顾之忧,这就是帮我了。你留下,我还得顾虑你的安危。”楚璃的手指流连在她脸颊之上,语气却很决绝:“明白了吗?”
“明白了。”事到如今,微浓早已慌得六神无主,形势也不容许她再犹豫半分。她只得听从楚璃的安排,匆匆跑去收拾行囊。
楚璃也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一边看着她收拾,一边急切说道:“宫外有处宅子,是从前冀先生的住处。宅子里有条密道,你危急之时便藏身进去。我已差人去找冀先生了,燕楚交战这么大的事,他一旦得到消息,必会赶回来救你。”
“微浓,你听着,”楚璃说着又抓住她一条手臂,无比慎重地叮嘱,“那条密道,只有你、我、冀先生和陈功折知晓,千万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包括初一和元宵!”
陈功折是楚璃的贴身侍卫,在云台宫当差超过二十年,微浓自然认得他。
“都记住了吗?”楚璃特意重重捏了她一下,以示强调。
微浓连忙点头:“我记住了!”
“今夜下雨,宫里容易放松戒备。你子时离宫,在冀先生回来之前,陈功折会一直保护你。”楚璃的手劲越发大了,像是在竭力抓住即将流失的珍宝:“出宫之后照顾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