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果然似我
第一章
时间在庸碌无为中逐渐流逝,不可阻挡地流逝。一切试图挽回的言行都是徒劳可笑的。这世上有两种人对时间的流逝最敏感:一种是贪图玩乐的人;另一种是心怀梦想却又有上进心的人。
我嘛,既不算前者,也不属于后者。但又自觉和它们都有些粘连,挺矛盾的。
“叶扬,还不起床,太阳都上四杆了,还赖着呢?”。我妈极具震撼穿透力的嘶吼在我耳边炸响。
我猛地一个机灵从半睡半醒中一咕噜坐直,用手揉着惺忪睡眼说:“妈,你刚才说什么,太阳上四杆,有这说法吗?听着多新鲜呀!”
“我主要是为了强调时间不早,至于是三杆还是四杆我才不管呢。”我妈一副不拘小节的大度模样。
“哦”。我望着我妈诡笑。
“别再赖着,粥快凉了,快洗脸去。”我妈瞪我一眼才笑着离开。
由于天性比较懒惰以及对床有着超乎寻常的迷恋,从我有记忆开始,几乎每一个美好的早晨都是在我妈强烈的呐喊声中惊醒的。
小时候,平时上学也就不要说了,可是到了周末也不能幸免,那个经历之惨痛哟!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当然,关于这种痛苦还有一个更为资深的人比我有发言权。他就是我值得同情的老爸。他是我老妈“超级女声”的忠实粉丝。而我,由于严格地遵守了遗传学规律,所以不容选择地从我爸那继承了一点点小小的慵懒和嗜睡,也就顺理成章无可争议成了我妈的第二位忠诚听众。
长久以来,有个问题一直困恼着我。为什么一个平时受到邻里尊敬的贤妻良母却有一副如河东狮般的大嗓门呢?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看来只有壮着胆子找个机会向老人家正面求教才能让我释疑了。
其实,我妈叫我之前我已经醒过一次。而醒之前,我正在做一个和美女约会的美梦。还没完成呢,就让上卫生间的冲动给激醒了。在我极不情愿地上完卫生间后,又躺回床上想睡个回笼觉,看能不能和美女再续前缘。等到好不容易有了些朦胧的头绪又惨遭我妈超声波的突击,美梦也随之破碎,好事真是多磨啊!诶,手怎么感觉有凉意?我把手从枕头上移开,发现枕巾上有一块浅浅的湿润,自觉羞愧不已。
“叶扬,店里的事进展怎么样了?”我妈问。
“挺顺利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开张营业了。”我边喝着碗里的粥边回答。
“看你现在也能有一份自己的事干,妈心里真的很搞高兴。”
我听着感觉情绪有点不对。抬头看看我妈,见她眼角湿润地看着我,我有些心慌得不知所措,也没心思喝粥了。站了起来对我妈说:“我知道了妈,我想出去走走。”
“粥你不喝完了?”
“我吃好了”。我故作洒然。离开时无意间听到身后一声轻微的慰叹。
小时候,由于一场大病留下了后遗症。我妈付出了倍于常人的艰辛把我养育成人。等到我现在也能和正常人一样,她为我感到由衷的欣慰。
而我就是见不得我妈流泪,习惯逃避深情,深情不是我的风格。
***
从家里出来,自然地沿着一条熟悉的小道朝着我家的竹林漫步。这是一条通向心灵乐园的康庄,路两旁一簇一簇的嫩绿娇小可爱,惹人驻足。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掩身竹海,春意扑面而来。竹间地头春色破锢而出,突兀蓬勃。山花星星点点簇拥其中,一片一片绵延起伏,漫山遍野都荡漾着春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往竹林深处继续前行,一条小溪淌过山间,流水潺潺。草丛里,枝头上,鸟儿叽叽喳喳唱的欢快。沿着小溪走到上游,有一汪小池塘,池底铺满圆滑的石头,池边同样用石头堆砌直露水面,石面长着一层浅浅的绿荅,池中一群几乎透明的小鱼东游西荡,上蹿下潜。
小池塘是我以前改造的。原来池底有一层浅浅的细沙石,沙石下是常年累月堆积的淤泥。我遍步山间找来圆石精心铺垫,逐渐把原本陋鄙纳污的小池修建成洁净的天然浴缸。每年夏天,没事就喜欢成天泡在里面,安静地让小鱼儿轻啃我的皮肤,怡然自得地仰面听风雨,思绪逐云游。
来到池边坐下,脱下鞋袜,卷起裤脚。双脚小心地浸入水中,池水还眷恋珍藏着冬日的清冷。由于我的入侵搅乱了鱼儿原本安闲的世界。
它们的游动立即变得慌乱不安,原来团结有序的队形变成了个体的四下逃蹿。
我索性就地躺在刚长出嫩绿的草毯上。春风轻拂过竹梢窸窸窣窣;阳光透过婆娑竹叶投影支离破碎;恬静的朵朵白云漂浮在淡蓝的天空下不愿停留,任性而笃定地缓慢漂移逐渐远逝,迎向未知的未来。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一幅赏心悦目的如童话般美好的动画抒情演绎着。
身下草丛里断断续续的蠕动搅断了我朦胧的睡意。我撑起身体,一只黄绿相间类似蛐蛐的昆虫一跃而起,几个起伏重又隐迹于草丛。
水里的鱼儿开始不断地轻触我的脚,我迅速从裤兜里掏出为它们准备的饵料。
倒出一些撒到池里,每尾鱼都灵巧地朝自己相中的美食游去,不让它有沉池的幸运。等它们发现不再有多余的食物时,又重新聚集到我脚旁,轻啃我的脚趾。那感觉痒痒的,惹得我想笑。接着,我又往水里撒了一些。不是我小气,撒多了我怕把它们撑怀了。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它们重复先前的淘气。
至今,我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鱼。只是每次我把脚伸进水里,它们都会围上来轻啃我脚上的角质和死皮。就是那种痒痒的感觉给我带来不少的快乐,现在要离开了还真有一点舍不得。
***
在我妈我爸的深情目送下,我登上进城的客车。车子发动,一直向前。青山绿水一一从车窗外别过。心里没有多少兴奋,反而空空的有些惆怅。
两个月前,一个叫简康的家伙邀我和他一起开一家美容健身店。和爸妈仔细商量后,我答应了他。
简康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兼中学同学,在学校属于横行霸道那一类。
后来由于和学校道不同就辍学了。在社会上游荡了几年,经一个远房亲戚介绍到市里入了美容业。当了两年学徒后,自己开了家店。凭借过硬的技术和良好的经营,一年后规模扩大了两倍依然门庭若市。过了半年开了第一家分店,还是忙的不亦乐乎。这小子就这样不到三年的时间里风风火火地开了七八家连锁店。现在业界已小有名气,足见能耐。
简康计划把新开的店打造成旗舰。除了我们两个外,还有另外两个合伙人。
一个叫张志,一个叫刘斌。他们是简康的朋友,我以前也不认识。他们两个还另外合伙开一家医疗器械公司。
张志长得比较圆乎,挺和气的,就是容易给人感觉是老好人的那种。刘斌则比较精干高廋,戴一副金边小眼镜,鹰钩鼻,颧骨高耸,腮帮凹陷,下巴尖削。
首先声明,不是我刻意贬损人家,只是强烈觉得有一句成语极为中肯而亲切地可以适合他——尖嘴猴腮。从第一次见到刘斌就感觉怪怪的,可既然人家是简康的朋友,而且以后我们还将一起共事,我也没再多想什么,毕竟人是不可以貌相的。
简康这小子野心忒大,店面开了这么多也不安分,还野心勃勃地筹划着要办一家美容培训学校。这也是他拉我入伙的一个重要原因。他担心到时候忙的不可开交不能全心照看店务,而张志和刘斌也都有自己的事,同样不能全心投入。找别人他又不放心,所以就不小心想起了我这个闲人。
在我了解情况后曾向他提出强烈抗议:原来您是万般无奈下才想到我的呀!
且还不小心?既然您如此心不甘情不愿,我看小弟我还是回家歇着吧。
我话刚完呢,他的魔掌就已经拍上了我的后脑勺且瞪眼:你看都这么多年了,你这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毛病还是没变。成天窝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胡思乱想,迟早又是一个脱离生活的狂人。你真以为我找不到人帮忙呀,我现在的事业这么顺这么如日中天,一天到晚不知有多少苍蝇围着我转呢,烦都烦死了。
简康的话说到这,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口。我想起了老家的一句形容词——臭肉引蝇。
简康这小子有一个优点一直深得我的佩服,那就是皮厚。多糗多窘的尴尬他都能泰然处之。自己说漏嘴还呵呵跟着笑,那模样和傻子差不多。诶,没办法,谁叫人家有这能耐呢。
过了一会,他接着说找其他人再好也不如有我在那坐镇让他放心,只要我把我们的大本营照看好,他就能安心筹建学校而无后顾之忧。
***
简康眼里透出的诚挚和期盼令我不能回绝。从小他就喜欢装蛮横,真情流露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痛苦。如果不是真的需要帮助,他不会这样。我答应了他,原因很简单,除了希望可以帮他,我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这么多年了,简康还是很了解我的。我就是那只呆在井里的青蛙,以自己的好奇心臆测着井外的世界。后来虽然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与无知,却苦于无计脱身。
终于等到现在有机会降临了,为什么不跳出去感受真实而丰富的世界呢?那将会是一份怎样的生命的广阔!
见我答应了,简康很高兴,“哇哇”大叫不断地感谢表扬我。大高帽一顶接连一顶往我头上扣。我呢,也不说什么。“嘿嘿”傻笑一副来者不拒的欢喜模样。
车子颠簸起伏扬起的尘土漫天翻涌。自从京福高速动工以来,大量设备以及材料的运输,把这条本就不堪的省道碾压的更是坑坑洼洼一片狼藉。路旁的工地上机器轰鸣,正在如火如荼地施工,紧张而有序。同车的乘客都叫苦不迭,我却觉得挺好玩的,剧烈的起伏摇摆像坐在电影《红高粱》里头那群壮汉抬的那顶新娘轿上,兴奋而紧张,挺有意思的。
刚下车我就东张西望,海涛这家伙怎么还没来?和我约好这时候来接我的,可现在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说不定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