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云枫越性连师父也不叫,直呼你我,澹台玄几步过去,一把揪住列云枫的衣襟:“列云枫,你要再敢放肆,我就不客气了。”
列云枫笑道:“师父既然敢做,我为什么不能说?师父是为了做过的事后悔?可惜后悔两个字,应该让人知道才有用。”他的眼色还是充满挑衅、嘲弄。
澹台玄水沉沉的脸色,冷然道:“列云枫,我的话不想再重复一遍,现在我不想动手打人,你好自为之。”他显然在克制自己的火气,眉头皱得很深。
列云枫笑道:“师父生气,也不用这么辛苦地克制自己,你要打就打,没道理时师父不是打得都很顺手吗,现在理在师父那边,打起来不是更心安理得?”他情知把澹台玄气到这个地步,免不了会挨打,既然要挨,嘴上总是要痛快痛快,才不至于太委屈了。
萧玉轩和林瑜在旁边吓得心慌意乱,贝小熙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不过听了列云枫最后两句话,忍不住偷笑,林瑜掐了他一下子,用眼睛瞪着他。他们这些小动作,澹台玄自然看到了。
澹台玄的手,慢慢松开,脸上的铁青慢慢退去,终是摇头叹息:“算了。”他说了这两个字,神情落寞起来。然后看着列云枫,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列云枫对澹台玄这样的眼神特别的不适应,而且澹台玄最终的反映出乎他的意料,列云枫有些哭笑不得。
澹台玄忽然笑道:“枫儿,你是不是觉得我散了一次功,整个人也散傻了?”
列云枫还没笑呢,贝小熙已经笑完了腰:“早知道这样,师父这功也该早些散才好,害得我们这几年无缘无故……呀”他没说完话,又被林瑜掐了一下,不由回头“林瑜,你做什么,我又没惹你,你暗算我干什么?”
澹台玄道:“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却还要强留我下来,你还嫌麻烦不够多吗?”他的口气带着埋怨。
列云枫笑道:“我自己虽然是个麻烦,可从来没有当师父是麻烦,其实师父应该想想,如果师父在府里,那些人有所顾忌,多半不敢轻举妄动,反而是师父走了,那些人真的要和我们王府算算老帐,师父的离开岂不正趁了他们的意?”
澹台玄情知事情并非如此,列云枫说来说去,还是刻意留他而已,方才列云枫的话中,提到的那个人除了谢晶莹还会有谁,看样子列云枫一定知道谢晶莹的下落,如果正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列云枫口中的秦姑姑就是谢晶莹的话,谢晶莹还瞒着自己多少事?是不是现在过得并不如意?他想着这些,微微轻叹“我不走了,希望你也别后悔。”
澹台盈第一个喜形于色:“真的爹爹?我们可以不走啦?”她满脸的笑意,灿烂得和花儿一样。
林瑜也有些面带喜色,他对自己的身世还一无所知,自然也希望弄个清楚,不过师父要是坚持要走的话,他也只能把这个愿望压到心底。
澹台玄看着列云枫,微微笑道:“说谎欺诈,目无尊长,恶语伤人,枫儿,你自己说说,应该怎么办?”他虽然是微笑着,不过目光凌厉逼人。
列云枫笑道:“当然好办,我以后不敢了就是。”他说着又笑道:“以后就算是会做,也不让师父识破。”
澹台玄如此变化,固然在列云枫的意料之外,不过这样的变化,还是让他充满了喜悦。本来他心中一直慨叹,情之为物,害人至深。没见到澹台玄时,列云枫心中猜测着澹台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究竟有何等气魄,居然让秦思思最终舍父亲而去,宁愿孤孤单单地住在那个无奈何庐里边。在列云枫的心中,父亲列龙川是这个世上难得豪情的男人,而秦思思嫁给了列龙川后,都已经生儿育女,心中还是忘不了澹台玄。
列云枫对澹台玄这个人自然充满了兴趣,秦思思为了解澹台玄散功之劫,四处采药,研制方剂,列云枫一边帮忙,一边将关于澹台玄的所有传闻故事都搜罗一处,他也知道道听途说是无法了解一个人如何,只是当时列云枫觉得既然秦思思忘不了澹台玄,他也不愿意看着秦思思被情感折磨,已然下了决心要帮秦思思续上这段缘分,只是没有想到,他和澹台玄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那种情况之下。
自拜师一路过来,列云枫固然常哄骗欺瞒,心内对澹台玄还是很有感情,所谓爱屋及乌,虽然他对澹台玄的感觉多半来自对秦思思养育之恩的感激。澹台玄对他的关切,往往以责处的方式表达,列云枫只当澹台玄就是如此暴躁火烈,知他用心之本,所以也从未心衔怨恨,况且有些事情,也是他自己去招惹澹台玄,怨不得澹台玄生气。
只是现在,澹台玄倏然变了一个人,与先时动辄鞭笞的那个师父相去甚远,想来澹台玄本是如此,所以他的几个徒弟就算师父陡然换了性情,总念在先时抚养教导的情分上,仍然是孝顺恭敬、捶挞无怨。
澹台玄道:“话是你说的,以前的事我不计较,若是以后不被我识破也就算了,如果被我识破,你可小心。”他说话间,神色不再严厉,温和了许多“你们几个都在,为师今天传你们一套本门的内功心法。”
澹台盈闻言,笑道:“爹爹你要传功,我去找莲姐姐了。”她知道玄天宗的规矩,而且澹台盈自己又不喜欢练武,她宁可和辛莲她们学着针黹女红,最近和辛莲她们呆了几天了,澹台盈迷上辛莲的一手好刺绣,有了空闲就去磨着辛莲学。
贝小熙一听澹台玄要传本门的内功心法,自知也没有自己什么事情,悻悻地道:“师父,我也告退了,反正我们门里的功夫又没有我什么事儿。”他说着,撅着嘴,心中有些不服气。
澹台玄道:“盈儿去吧,你们都留下。”他又正色起来,澹台盈巴不得一声,自己去找辛莲。
一听自己也有份,贝小熙立时喜逐颜开,师父从来都是不许他学本门的功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深问,现在师父肯教他了,贝小熙感觉遇到特赦一样,以前他心中特别期盼着,只要能学到本门的功夫,就是给打死了也心甘情愿,现在居然不用他开口,澹台玄打算教他,贝小熙焉能不乐,他的性子,什么都不会掩饰,喜怒都是形于色,自然忍俊不住,哧哧地笑。
列云枫看贝小熙笑得那般开心,也暗自好笑,怎么澹台玄门下还有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现在这个时候,澹台玄却有闲暇传什么武功,自然是大敌当前,严阵以待,怕他们落单吃亏,所以传的这个功夫,不一定是什么呢,贝小熙不但不知,反而如此开心,看贝小熙笑得和阳光一样,无忧无虑,列云枫又情不自禁地有些羡慕。
澹台玄也不理贝小熙,道:“这套内功心法,是我们玄天宗的不传之密,叫做玄天玉碎。”
萧玉轩和林瑜俱是一惊,也意识到此次一定情势危机,他们听澹台玄提过,这个玄天玉碎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一般不会轻易使用,而且玄天玉碎这套内功心法,一般都只传给掌门弟子。
贝小熙有些愕然:“玄天玉碎,这个名字好像不怎么好听。”
列云枫道:“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事情都不是好事情,名字又怎么能好听。师父,我们玄天宗的功夫都是如此两败俱伤的打法嘛?”他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套内功是怎么回事儿了,只是看贝小熙呆呆的可怜,忍不住替他问一问。
澹台玄淡然道:“这套内功心法是不得已时才可以用,万一你们遇见无法应对的高手,有了这套内功,就不至于失手被擒了。”他说着,又看了看贝小熙。
贝小熙脸一红,澹台玄这话中之意,他要再听不出来,便是呆子了。可是天合客栈的事情,并不是他失手被擒,是他故意为之,奈何师父他们皆是不信,岂不气人,因此气鼓鼓地道:“师父吹牛,这个什么玉碎瓦全的功夫,再厉害也是一门功夫,又不是摄魂大法,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澹台玄道:“你们一直在藏龙山,没有亲历江湖,别看那些武林高手们说得慷慨激昂,真正对阵,有几个不惜命?狭路相逢勇者胜,你若是拼了命,他就不会在乎一时输赢了。”
贝小熙不以为然:“那么怕死,还算什么高手?要是我,宁可死了,也绝对不认输。”
列云枫笑道:“所以真正的英雄都是没有成名就死了,而成了名以后,为了保住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名儿,可以六亲不认、杀人放火,有你想不出来的事,没他做不出来的事。”
澹台玄听他这么说,想起他送给萧玉轩的罗织经来,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心里都是钩心斗角的事情?这个世家固然有太多的阴冷灰暗,但是还是有快乐光明。”
列云枫笑道:“灰暗和光明有时候尚可互转,但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是无可奈何,任你是什么人,都挡不住这无可奈何四个字,师父是天下第一高手,武功可以纵横江湖,只怕在别的上面,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澹台玄道:“人生之中固然有很多无可奈何,难道就没有赏心乐事?”
列云枫淡然道:“只怕当日之乐,徒增今日之哀。”
别人听了犹可,林瑜听了,忍不住轻叹一声,当日之乐,今日之哀,果然半点不假。他们师兄弟三个人,萧玉轩不怎么喜欢说话,贝小熙还没有学会什么时候闭嘴,林瑜以前和师父还常闲暇谈论,只是出来水清灵那场事儿以后,林瑜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消沉下去,仍旧情不自禁地心灰意冷,懒懒的时候多些,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了。不过今天他觉得自己应该不要这么悒郁,师父看着自然又伤心又生气。只是要说些什么,林瑜却不知道该接那句话。
澹台玄也听得陡然心凉,这话听了,甚至无情,尤其从列云枫口中说出,如果是列云枫经过情感挫折,说出来也就罢了,如果不是如此,他就如此冷静到有些冷烈地看待感情,实在有些可畏。
贝小熙笑道:“我们是要练功,还是打哑谜?师父,你常骂我,要我像林瑜那样,学一肚子之乎者也,我看学了也没什么好处,只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