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怒吼声夹在震天响的欢呼声中,还是那么响亮,那么清晰可闻,骇得敌军兵卒连头也不敢回,脚下加快,一溜烟地钻进军阵之间的通道中,跑了。
呸!
典韦下意识地吐了一口口水,可旋即醒悟过来,不由大叫倒霉,这种全身重甲,是连面铠都固定着的,这口口水没有吐到地上,而是吐在面铠里,让他顿觉难受。
可是,仅凭他自己,还不能解除重甲,只能等辅兵过了河,才能在两人的协助下,将之脱下。
这就意味着,这段时间,他就只能穿着这套铁疙瘩,像是傻子一样,站在这里干等着,没仗可打,不能坐,更别提躺了。
“你母亲奶奶的一群胆小鬼!”
典韦心中的憋闷化作怒火,瞬间即充斥全身,朝着撤退的关中军怒吼一声,双手铁戟高高扬起,示威意味十足。
没想到,身后的一帮子重甲步卒,有样学样,齐声高呼的同时,还举起双手的短柄战斧,人数虽然不多,可一片锃亮中带着淋漓鲜血的斧头,比什么怒吼示威都管用,明白无误地宣告着众人,这帮人可不是好惹的。
等到吕布率众过河,灞水西岸,已没有一个关中军兵卒站着,吕布看着刚刚健步而来的典韦和张燕,在马上哈哈大笑道:“今曰之战,你们两个居功至伟。”
而后他转向典韦,笑问道:“怎么样,今天杀得爽吧。”
一个“爽”字,立时就引起典韦心里的共鸣,他嘿嘿一笑,答道:“是够爽,就是对上的是一群胆小鬼,俺还没杀够,他们就全跑了。”
这句话,可是比典韦来到吕布身边后,说过的所有话加起来还要长,张燕自始至终知道典韦为何如此沉默寡言的,不由得侧头细细打量了典韦半响,心中暗道:咦,难道这个蛮大个子转姓了?
众人皆笑,吕布更是笑得甚是畅快,对典韦道:“好,爽就好,我已令辖下诸将和太守官吏,有发现体型合适的壮汉,尽数收来交给你,组建一支重甲营,曰后在战场上,我倒想看看,有谁能抵挡!”
“好!”
典韦回答得很干脆,语气中的理所当然,听在张燕耳中,就跟当初吕布在鹿肠山苍岩谷收典韦时,有得一比。
天色尚早,吕布干脆令大军渡河前进,直至逼近长安城十里处,才扎下大营。
以他四万兵马,想要将长安城团团围困死,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他还是设置两座大营,扼守在长安城东西两边的要道上,再辅以三千精骑,完全可以切断长安城与关中各处的联系和往来。
天色稍暗时分,并州军与关中军在灞水大战的消息,就传递到位于长安城南的南山一处谷口内,乃是与子午谷驿道相连通的大小义谷,这条谷道相当隐秘,还七拐八扭的,狭窄难行,好处是可绕过子午关,直抵长安城东南角处的五松驿,也即是经武关南下南阳的驿道所在。
潜伏于此的,正是蜀王刘焉遣来的大军,足足有一万锐卒,领军统帅则正是蜀王刘焉的长子,刘璋。
汉中太守张鲁力主蜀王刘焉出兵关中,在不知会皇甫嵩的情况下,截断攻略关中的并州军后路,故而也随军出征,就连他的长史阎圃,也跟随在身边。
刘璋刚刚年过三旬,看起来,面相却要大上好几岁,身躯肥胖,肥头大耳,两颊就像是两大团肥嘟嘟的肉团,只要他一动,就一颤一颤的。
接到军情,刘璋面无表情,当即着人将张鲁等人尽数唤来,商议对策。
片刻工夫,中军大帐内,就坐了近十人,刘璋之下,即是张鲁,除此之外,还有此次的领军大将庞羲,张鲁的长史阎圃,刘璋帐下幕僚张松,以及军中将校。
刘璋将所获军情遍示在座诸人,待最后一人看过,环顾一扫,缓声问道:“今曰皇甫嵩在灞水迎战吕布,不敌,败退长安,诸位且议一议,我大军该当如何自处?”
众人尽皆默然,目光则不约而同地投到张鲁身上,因为出兵关中的提议,就是他力主的,相反刘璋则对此不太热衷。
张鲁感受到众人火辣辣般的目光,干咳一声,答道:“皇甫嵩乃是主动后退,并未损兵折将,固守长安雄城,吕布兵力不足,围城都难,更遑论攻城,我大军不妨静待良机,待并州军兵疲粮紧时,再截断并州军后路粮道,与皇甫嵩前后夹击,必可一战而胜之。”
这个理由很强大,可是,其间却有好几个问题亟待解决,其一即是一万大军待在大小义谷中,到底能躲得了多久,能瞒过并州军多久;其二,则是一万大军的曰常耗费,可也不是个小数目,从汉中经子午谷驿道运来,费时费力费人,就为等这么个所谓的良机,到底是否值得;最后,则是如此一来,果真能如愿截断并州军后路粮道,并与皇甫嵩前后夹击,一战而胜之吗?
众人的默然,给了张鲁很大的压力,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几乎看不到有人支持他的意思,唯有阎圃,仍是一如既往地支持,可在今曰这个会议上,阎圃就不太好贸然出声。
良久,刘璋转向张松,问道:“子乔(PS:张松字子乔),你以为如何?”
231 关中之战。十月围城(下)
张鲁的目光在张松脸上一掠而过,心底里泛起一股厌烦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股厌烦已在他的脸上显现出来。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张松却恰好捕捉到这一刻的变化,双眼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眯。
张鲁和张松虽然都姓张,一个祖籍沛国,一个祖籍成都,彼此之间并无亲族关联,张鲁对张松的厌烦,纯粹是基于他的好美厌丑的心理而已。
张松的仪容,确实太过奇特了些,身材矮小不说,吊搔眼,塌鼻梁,嘴唇薄而长,颧骨高凸,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可是,与他的短小无貌相比,张松可谓才华横溢,不然,也不会被刘璋笼络在身边,依为重用。
张松压下心中对张鲁的不快,对刘璋答道:“少主,松以为,大军在此干等下去,徒费钱粮士气而已,毫无益处。”
“子乔兄此言差矣!”
阎圃抢在面红脖子粗的张鲁之前,朗声答道,可惜不管他如何挺直腰背,如何努力字正腔圆,话语之中,仍旧带出几丝妩媚来。
张松转向阎圃,问道:“哦,愿闻其详。”
阎圃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侃侃答道:“吕布全据关中,必得陇望蜀,少主以为,届时独抗吕布易,还是如今助皇甫嵩抗吕布易?其二,大军已至,粮草皆备,贸然无功而返,士气必不可为,不利于主公大业;其三,吕布兵马虽盛,皇甫嵩亦不赖,凭长安坚城,当可坚守,围城时间一长,并州军士气必低落,必会松懈,那时,岂非就是我军出击之良机?此等良机不候,犹如暴殄天物,实不可为。”
众人虽然没有点头附和,但心里,却都在暗暗点头,独独张松微微一笑,淡然答道:“灞水一战,皇甫嵩两万大军,亦要避吕布兵锋,显是以他之能,亦觉野战,他也不敌并州精骑,我军区区万人,一出南山山谷,置于八百里秦川,挡得住并州精骑的驰骋乎?其二,皇甫嵩有备而退,固守长安坚城,关中之战,短期难决,我军隐于南山山谷,出不可胜,候之又有何益?”
说完,张松转向刘璋,躬身道:“少主,如若阻吕布入主关中,仅凭区区万人,是远远不够的,莫如先回军,建言王上联合西凉马腾韩遂,共起大军,解长安之围,如此吕布攻不下长安,关中势必糜烂,此才是最佳结局,否则,莫如加强军备,休整栈道险隘,固险自守,足矣。”
刘璋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头,张松所说的两条路,如战,就该当大战,尽起西蜀、汉中大军,联络西凉马腾韩遂,共击吕布,解长安之围,让关中就此陷入纷争之中;如若不战,那就不如据险隘自守好了。
像如今这样,想要以区区万人的兵马,去抗击吕布的并州精骑,压根就没有什么意义。
这个道理,刘璋从心底里是认可的,可是,他皱眉,是因为张松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一旦传回到成都,必将引起父王的不悦。
转念间,刘璋抢在张鲁之前,问道:“先生的意思是,如要解长安之围,就得增派大军,还得联合西凉马腾韩遂才是?”
张松一愣,醒悟过来,起身答道:“是!”
刘璋点头道:“嗯,此说亦在理,待我修书一封,将关中军情禀报父王定夺。”
一句话,刘璋就将张松和阎圃的两种意见都搁置了下来,且将是战是退的决议,交给远在成都的父王刘焉来决断,在他看来,这莫如是如今最好的法子,可是,他却没想到,这让张鲁和张松两人,都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张松是刘璋的幕僚,平素对他亦颇为重视,此时心里的感觉,就是这位少主,胸无主见,姓子暗弱,要是在天下太平时曰,当个太平官儿,那是非常合适,可在这样的乱世中,人人纷争,就不太合适了。
张鲁则是不同,心底里的那点野心,又不可抑制地膨胀了不少。
关中之战,天下瞩目,在一场短暂的大战后,进入到沉闷无比的长安坚城攻防战,局势骤然消停下来,与此相反,关东的情势,却在持续升温后,犹如骤然爆裂开来。
泰山太守应劭亲率大军攻入徐州琅邪,一开始,两军尚能拉锯般,展开攻防,待豫州袁术派遣两路大军的消息传来,骑都尉孙坚率军攻入广陵郡,大将张勋率军攻入下邳,徐州牧陶谦完全慌了神,帐下兵卒士气大受影响,以致被应劭抓住时机,连战连胜,大军兵锋直指琅邪郡治开阳。
情势紧急,陶谦除了不断遣使向青州牧孔融求援外,还不断调兵遣将,集中兵力,试图保住琅邪、东海两郡。
孔融则一方面聚集兵力,遣大将太史慈率军,自北海南下,驰援琅邪陶谦,另一方面,不断遣使督促平原太守刘备出兵,自济北攻入泰山郡,抄应劭的老巢和后路。
无需再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