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领家人居住于圩子墙中心,其余人等一概不得入住。
俗话说水滴可以穿石……公孙瓒一手打造的坚固防线虽说比岩石还要坚固,但是别忘了,袁绍南北两支,总数高达9万余人的兵马也不是柔软的水滴,而是尖锐的铁凿。
在遭受袁绍耗时一年有余的猛烈凿击过后,易京防线从最初的些许裂纹,逐渐发展成了裂纹满布。又从裂纹满布,发展成寸寸龟裂。
最终随着一声轰天巨响,防线碎裂开来,土崩瓦解。
易京外围战壕先后失手,气势高昂的袁军遂既向易京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数万人浩浩荡荡杀向易京四方城门,很快便将云梯送上了易京城墙。
驻守易京的幽州兵被袁军困在城里一年多,加之城中粮草告罄,士气可谓跌到谷底。同兵士数日来只能喝些稀粥类流食,浑身上下没有力气。面对气势如虹的袁军,短兵相接的战事刚刚开始,他们的内心便被恐惧笼罩了。
战事遂既呈现出一边倒态势。城下袁军弓弩手不惜余力的抛洒着手中的弓矢,射的城头幽州兵抬不起头来。
城下袁军趁势蹬墙,每座云梯之下都聚拢着数百袁兵。再加颜良、文丑、张郃、高览、蒋义渠……一应猛将亲自上阵,幽州军哪里抵挡得住。
战事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态势,在短暂的拉锯战后,颜良文丑先后跃上城头,两人均用大刀,左劈右砍,霎时间成城墙上削出一片空地。
“儿郎们,杀呀!”
易京城顿时如同决口的堤坝一般……一身棕服的袁军好似洪流,涌上城头,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势不可挡。
幽州军节节败退,死伤过万。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公孙瓒却优哉游哉的陪着小妾在圩子城中饮酒作乐。
长史关靖心急火燎来寻,见公孙瓒醉眼蓬松,顿时大急,“将军。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饮酒呢!”
关靖急的直跳脚,“将军,再不领兵驰援城门,易京危矣!”
“难不成本将军领兵去救,易京就能安然无恙了?”
“这……”公孙瓒一句话把关靖堵了回去。关靖知道公孙瓒说的是实情,大势已去,再做努力也是徒劳。“可是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要不然,咱们冲出城去?”
公孙瓒轻轻勾了一下小妾的下巴,道:“出城又能去哪?看看吧……”他指了指身后的地图,将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地名吐了出来,“平原郡、代郡、上谷郡、右北平、渔阳……现在全都在袁绍手中,咱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关靖无言以对,“那也得做点什么,总不能等着袁本初把刀架在脖子上吧!”
“你走吧!”公孙瓒淡淡的说。
关靖不明所以。眼下偌大个易京城到处都是袁军,还能往哪走。“去哪?”
公孙瓒猛灌一口美酒,淡淡道:“降袁绍去吧!”
“什么?”关靖闻言一惊,噗通跪倒在地,“将军待与我有知遇之恩,靖磨齿难忘。断不会做出这等背主之事。”
“起来!”公孙瓒晃晃悠悠起身,将关靖硬硬从地上拽了起来。他替关靖整了整衣领,道:“是本将军让你去投袁绍的。这是命令!”
忠贞不二的关靖毫不犹豫作答,“赎在下不能领命!”
公孙瓒死死盯着关靖质问:“怎么?本将军的话不管用?”
“不是!”关靖躬身垂首,“在下誓与将军同生共死,绝不背主求荣。”
“混账话!”公孙瓒红着眼圈怒喝,“明明可以活着为何求死!本将军让你活,你就得好好活下去。滚……”他连推带搡地将关靖推出大门,关靖死命挣扎就是不肯走。可是他毕竟是文士,论力气哪里是公孙瓒的对手。被公孙瓒硬硬扯到门前,随手一扔抛出门外。
公孙瓒随即反身猛的将大门关上,反手插上门栓。在这一刹那,这名八尺多高的河北大汉泪水横流,“士起啊!永别了!”
他抹一把脸上的热泪,大步走向主位,坐回小妾身边,笑眯眯地问:“爱妾,怕吗?”
听到圩子外的喊啥声,兵器交击声,小妾吓的色色发抖,诚实回答:“怕!”
“一会儿就不怕了!”公孙瓒左手勾了勾小妾柔和的下巴,右手忽然探出死死抓住小妾光洁的脖颈。
小妾大惊失色,想要惊叫,奈何脖颈被缚,喊不出声,只能发出“咕咕”的蟾蜍喘息似的响动。
她奋力挣扎,死命厮打眼前的公孙瓒,试图能借此逃出升天。可是无论如何挣扎也逃脱不出公孙瓒的魔掌,随着呼吸断绝,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拼劲全力的厮打,化成了软绵无力的轻抚……最终回归了虚无。
看着面前小妾凸出眼眶的双眸,一时间公孙瓒竟觉得怀中的小妾也没有那么美丽。
人都是这样,死后无一例外会变的丑陋。
公孙瓒是个爱美的人,他不想留下一具布满血洞的丑尸体。
他希望自己能死的体面一些。
340幽州沦陷
是夜,公孙瓒提剑入室,手刃熟睡中的妻子、儿女后,将室内明晃晃的火烛尽数推倒。
大火点燃幔帐,将大屋淹没在火海之中。站在滚滚的浓烟里,恍惚之间公孙瓒心中充满了不甘,同时也冒出几分茫然之情,“这就要死了吗?想来……是的。死后会如何?不清楚。会像圣母教信徒说的那样上天堂吗?”他惨淡的摇了摇头,自嘲起来:“我又不是信徒,如何上得了天堂。“他开始羡慕,羡慕那些他曾认为神神叨叨的人,那些匍匐在一横一竖两根木棍前面的人!他们至少知道,自己死后会飘向哪里,因了那个美好的目的地,他们无谓死亡。
死亡,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解脱。
他开始遗憾,遗憾当初圣母教幽州宗主教不止一次向他讲述天堂的美好,他却始终不理不睬。现在,轮到他想要投入天堂的怀抱了,可天堂的大门却因他的无视,不会打开。
去不了天堂,死后又会去哪呢!
视线中,随着烟雾的升腾,眼前的事物变得迷离,缥缈起来。他觉得自己飘飘然,似在飞翔,没错就是在飞翔。飞到了天上,伫立于云端。
在那里有一扇巨大的金门——那是天堂的入口。有人在门前等着他,那是他的妻、子……
公孙瓒引火**,死于火海。幽州全境落于袁绍之手。
更令袁绍欣喜的是,他们不但夺下了幽州各郡,还在郡中的库房里搜罗到了为数不少的金银钱帛,以及上百万石粮草。同时,在库房里还找到堆积如山的铠甲、兵刃、弩矢。
这些寒光四射的兵器,全都被油布包着,还从来没有用过。其中很多武器上还篆刻着十字型徽纹。
显然,这些器物都是栾奕支援给公孙瓒的,现在却便宜了袁绍。
袁绍原本寻思着让铁匠把铠甲兵刃上专属于圣母教的标示抹去,顺便依据自家军马制式兵器的模样进行回炉重造。
随军铁匠领命而去,却在试图将教会所铸兵刃回炉的时候震惊的发现,自己所砌的铁炉莫说把眼前这堆兵刃炼成铁水,连它们的形状都改变不了。
铁匠随即将这一情况上报袁绍,袁绍亦是颇为震惊。他在感叹于栾奕帐下竟有如此能工巧匠的同时,也在心颤,圣母教大军若是人人穿戴这样的甲胄,拿着这样锋利的兵刃,那仗还怎么打?
不知不觉间,他对栾奕的恐惧又增添了几分。
兵器熔炼不了,只好就此作罢,收入囊中暂且带着圣母教的标记使用。
历经一年零三个月的袁绍、公孙瓒幽州大战,自此正式宣告结束。
出乎意料的是,在战后论功行赏时,袁绍帐下居于首功的既不是身居军师祭酒要职,出谋划策的田丰,也不是阵前厮杀,斩敌无数的颜良、文丑、张郃、高览。
而是在这场战事中,看起来默默无闻的戏志才。
但是袁绍帐下一应文武却知戏志才这个首功当之无愧。至于原因……
袁绍刚刚决定攻伐幽州的时候,田丰提出的战略构想是与公孙瓒在冀幽边境一字排开,开展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这一局面同时也就等于切断了公孙瓒与河南栾奕的联系,无法与河南通联,公孙瓒也就没法再从河南获得滋补。
介于幽州苦寒之地的地理位置,再加上公孙瓒穷兵黩武,不顾民生和生产,幽州无法实现自给自足,拖不了两三年便会不战自溃。
听田丰说完,戏志才当即提出疑义,他说:幽州苦寒之地难以久持确实不假。可是别忘了,主公的敌人不止公孙瓒一个,更大的对手在河南。
主公在河北与公孙瓒久持,等公孙瓒自生自灭。可是河南的栾奕却一天也不会等。如今,他正在河南与各路诸侯对峙,随时都有可能骤然暴起平定中原的乱局。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主公还没有攻破公孙瓒,便会落得个两面受敌,首位不得兼顾的结局。即便成功夺下幽州,正所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与公孙瓒对峙两三年之久,主公也是大伤元气。届时,还能抵挡得住圣母教的铁蹄吗?
难上加难。
戏志才最终给出论断,“久持之计绝不可行!”
听了戏志才的分析,田丰亦觉戏志才说的有礼,便问:“敢问志才有何高招?”
戏志才将早就想好的方案抛了出来。他建议袁绍分兵两路,一路大军由袁绍亲领从正面直逼幽州,吸引公孙瓒的注意力。于此同时,遣一员能言善辩之士向胡人借道,令帅另一路大军横穿塞外草原,绕到公孙瓒身后。两路大军前后夹击,公孙瓒必败无疑。
袁绍一听要向胡人借道,脸上顿时露出几分难色。他虽与乌丸人蹋顿单于关系不错,但鲜卑人才是目前草原上的霸主。在据守并州的多年里,他帐下的并州军与鲜卑人几次三番交锋,树下不少仇怨。如今,向他们借道简直比登天还难。
思及此处,他将自己想到的说给帐下一应人等。
熟悉情况的文臣武将亦觉此路不通,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