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韦仅一个照面便将贼首擒获,吓得余众屁滚尿流。栾奕技痒之时也会一显身手,只可惜来犯之敌实在太弱,根本没有能与他战过一个回合的。一锤下去,对方人仰马翻,其余人等跪地求饶。
五月初三,济南国的界碑终于浮现在视线之中,栾奕心底不由生出几分亲切之情,这里是一千八百多年后自己的原本的故乡。同时他暗暗自嘲,这世上对故乡称人生地不熟的怕是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人了吧!
栾邈就职的历城县,是当时乃至后世济南地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王国的国都所在地。按理应该是一处富裕的所在。
可在前往县城的路上,栾奕沿途看到的全是骨瘦如柴的百姓,其虚弱程度远超虎牢关内那座贫苦的村子。百姓着装衣不遮体,一脸亚健康的菜色,时至暖春,身上冬日的冻疮尚未痊愈,流着脓水。
村庄之中,所住的屋舍破陋不堪,直销一记大风便可将之吹倒。茅舍院落里,既无鸡飞也无狗叫,相比早被饥饿难耐的人们吃掉了。
村子中心建有一庙,庙内香烟旺盛,却未见有人进去上香。栾奕随即拦下一位过路的当地年迈村民,问他没人上香,庙里哪里来的香烟。
“这香不上也得上啊!”村民一连苦涩,娓娓道来。
原来,济南国士族宣扬巫蛊是假,横征暴敛是真。他们强令地方百姓按月向附近庙宇缴纳香火钱,每家每户每月需交五十文钱,若是不交,庙里的道士便会闯上门来见值钱的东西便抢,没值钱的东西就抢人。当然,他们不抢男人,只抢女人,抢的时候还道貌盎然的说什么神仙相中了你家姑娘,让她成为圣女。可实际上呢!确是把人家姑娘弄到庙里供那些有钱人玩耍。一夜欢愉过后,有钱人会支付一定的钱财。不过这钱财不叫嫖资,而是供奉神灵的交欢奉。
说到这里,老人家呜呜大哭起来。原来他的女儿便是这样拐走的。“现如今,济南各地均是如此,百姓拢共赚那么些钱,全上香供了神,日子还怎么过!”
一百五十文的月供钱,对于栾家来说简直是凤毛麟角,可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可是相当大的一笔开支了。
东汉的“钱”依旧沿用汉武帝时的“五铢钱”,此钱即为铜质,重五铢(约35克)。按最新的米价,每石米的价格在40文钱左右,1石等于27市斤粟,那么平均下来一文钱大概能买半斤多粟。50文钱乘以0。5斤每文钱得25斤粟,这也就是说,百姓相当于每个月向庙宇捐献25斤粟。25斤……够当时贫苦人家吃一个月了。一家五十文,十家五百文,千家万户那边是上百万文……数目之大让人咋舌,什么样的香火能值这么多的钱!其中所蕴含的盘剥、**昭然若揭。
“这事难道官府就不管吗?”栾邈义愤填膺的问。
一提官府老者气的七窍生烟,怒不可遏地大喊,“官府,狗屁官府,要不是他们在后边撑腰,那庙里的道士能这般猖狂嘛!”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京城告状?”栾邈又问。
老者一脸愤恨,“去了,怎么没去!京城的大官也让他们买通了。景三千里迢迢赶到京城,状没告成,回来之后反受报复,现在连尸骨在哪都不知道!”
“这……”栾邈语塞!
“济水之南原是一片乐土,百姓淳朴、仁厚,现在……世道变了!”老者长叹一声,泪水横流,“老夫看尔等是来济南国做生意的,生意结束还是早些离去为好。现在的济南已经不是过去的济南咯!”说着,老者便欲离去,却被栾奕拦了下来。
“老丈,留步。”
“何事?”
“小子还有些许小事需向老丈请教,还望如实相告。”栾奕躬身作揖,问道:“敢问济南妖寺横行一事是从何事开始的,又是何人起的先?”
老者再度长叹,双手负后遥望苍山。追忆片刻后说:“那是在二十年前……”
话说这济南国内有一富贾之家,名唤杨家。说起来这杨家的背景和栾家十分相似,属于大汉朝中未过四代的暴发户,有钱却没有地位。只不过,后来栾家走的是儒商路线,做生意讲究“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是以在颍川地界口碑极佳,生意由此越做越旺。而他杨家则截然相反,谋取财富无所不用其极,坑蒙拐骗样样齐全。是以到了二代杨鄂一代生意便走了下坡路,到现任家主杨牟时已是外强中干,负债累累了。
不得不承认,这杨牟也算个人物,家道倾颓之际,一日他入庙烧香,见庙内烟雾缭绕,前来捐奉者众多,便想起了这借庙宇生财的歪主意。
他先是建了一所寺庙,在里面装起了道士,又弄来一批青楼女子扮作道姑,做那yin乱之事。借此赚了一大笔钱。随后他又盘算,济南国人口十数万,若是每人每月捐一文钱,便是十多万文,一年就是上百万文,这么大笔款子,比做生意来钱还快。
于是他就挨个拜访济南国各个县衙,将自己想的馊主意告知各位知县,并向对方承诺,一旦事情得成,将把所收捐资的六成分给众位父母官。
各地知县这会儿正愁着找不到点由头从百姓身上挂点油水下来,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当即应允。
于是,从那时起,邪教便开始在济南盛行了。最初香火钱仅是每月1文,百姓还能接受,后来杨牟贪得无厌,越长越高,到了现在的五十文每月,百姓已是不堪重负了!
“原来如此!”栾奕微微颔首,“小子还有一事想问。听闻历城县令一职除了缺,敢问上任县令去了哪里?”
一听“上任县令”四个字,老者悲愤的脸上竟露出几分伤感之情,“他老人家是个好人啊!可惜好人没有好报……”
“恩?此话怎讲?”栾邈问。
“张县令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些妖道烧死了。说什么他侮辱了神灵,若不火烧祭神,会给全济南人引来血光之灾。实际上百姓都知道,张县令哪里是惹怒了什么神灵,而是挡了恶人的道。恶人这是在杀鸡儆猴,警告其他人别做那寻死的出头鸟!”
“什么?”连栾奕都为之震惊,“光天化日之下杀害朝廷命官,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济南王难道就不管吗?”
“管?怎么管,济南王就是个空架子,既无权又无兵,拿什么管!在济南国,长史朱英才是王,才是这里的天。他是杨牟的靠山,你说谁管得了他们?”
“长史?”王国之中,国王之下是国相,国相之下则有长史,也就是说长史不过是济南国的第三把手,“那国相呢?国相就不管管这无法无天的长史吗?”
老人家哀切无比,说:“济南国已经很久没有国相了。济南国这般情况,谁还敢到这儿来当官!估计……咱这历城县令之职也得赋闲下去,没了父母官全县的日子更没法过了!”
48济南长史朱英
离开老者所在的村子时,栾奕他们并没有自报身份,更没有保证什么。他们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心情沉闷不已,就连来时胸有成竹的栾奕都变得心虚起来。
眼前的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的多,济南的天已经被这帮恶人笼罩,除非天神降临,否则很难破开云雾。
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西行,正午时分历城县的土城墙在地平线尽头浮现出来,远远望去,城门前人头攒动,竟聚集了一帮人。
栾邈便问栾奕,“莫非城中出了什么事,怎地这么多的人?”
栾奕冷笑,“他们聚在这里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迎接爹爹这个信任县令来了?”他心里明白,说是迎接,其实送下马威来了。自己一行抵达济南地界之后,沿途一直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姓氏名谁来自哪里。而身历城县内的这群人却知晓了他们的行踪,分秒不差的外出相迎,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向栾奕他们展示自己耳目众多的实力。让他们知道历城县的地头蛇们手眼通天,到这里来上任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这可如何是好?”栾邈手足无措。
栾奕则安慰说:“车到船头自然直,随机应变吧!”他又嘱咐道:“爹爹谨记,一会与这帮人相会时切莫露出憎恶神情。我等初来乍到,暂且不可与人交恶,需虚与委蛇一番,待探得对方虚实,再做计较。”
“奕儿放心,为父省得!”栾邈摆了摆手,笑道:“为父好歹活了三十余年,学识虽不及奕儿,但也有些见识。特别前些年里跟父亲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见过不少世面,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况且,在来时的路上,为父已经想好了。他地头蛇想要横征暴敛便由他去吧!为父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傻子就好。至于政治颠覆的事全权交由奕儿办理,有什么需要为父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栾奕连连点头。如此,他就放心了。
事实证明,栾邈此人虽然太过忠厚不适合做生意,但在演戏方面有着十足的才能。这让栾奕不由感叹,但凡世间之人都在某一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才能,之所以有的人平平庸庸,是因为他并没有找到自己的才能施展的地方。就像眼前的栾邈,在临到县城门前时,从马背上跳将下来,脸上挂着儒雅而又俊朗的微笑,向迎接他人们走去。
前来迎接的百余号人中,为首一名身穿大汉黑色官服者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张口问道:“敢问来者可是新任历城县令栾邈栾伯谦大人乎?”
栾邈遥遥应声,“区区正是在下。”说着走到城门前躬身行礼,施礼姿势之公正宛若教科书一般。他谦和地说:“在下颍川栾邈,见过各位大人,众位相亲!”
“啊!果然是栾大人。吾等在此久候多时了,欢迎到历城县来。”为首那人话虽是这么说,却并丝毫没有向栾邈拱手回礼的意思。
对于对方这番失礼的举动,栾邈却是不以为意,仍然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谦恭道:“此番迟来,乃邈之过尔。来日定当设宴赔罪。”
“哈哈哈!”为首那人长笑一阵,说:“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