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兴许是整天吃牛羊肉的问题,苦冬身上还一股浓浓的膻味。尽管苦冬自己似乎也察觉了这一尴尬的问题,所以临来前熏了些香料,并抹了些西域香精之类的东西,试图掩盖体味儿。
但是他这样做非但没有达成预期的效果,乱七八糟各种香味跟狐臭、体臭融合到一起,味道反而更加诡异、难闻了。
栾奕咽一口唾沫,屏住鼻息,为了给老苦冬留面子,他没多说什么,而是对苦冬笑了笑,举起手里精致的琉璃杯遥敬了一下,轻抿了一口。
杯酒下肚,苦冬脸上那明显的局促不安神情消逝了不少,也冲栾奕还以热情的微笑。
放下酒杯,栾奕将视线投向右手边的杨婉,显然……不透风的包厢内,苦冬身上的异味儿让出自豪门的她很不适应,现正用帕子围着鼻子,眉关紧缩。坐在杨婉右手边的栾平则是另一番态度,他腰板听得倍直,仿佛身后别了个十字架,他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如同浑浊的刺鼻气味不存在一般。
看了栾平这番表现,栾奕十分满意。作为他的长子,未来储君的首选,就该有这份气度和胸怀。连着点儿怪味儿都忍不下,又如何受的住登基之后所面临的重重困难,还有什么资格统御万民?想到这儿,栾奕欣慰的点了点头。
与杨婉截然相反的,直肠子的孙尚香皱着眉头张口就问:“哎呦,这什么味儿啊!”
老苦冬一脸尴尬的舔了舔嘴唇。“这……那……”
出乎老苦冬意料的,当他间接表示味道来自于自己之后,孙尚香非但没有嫌弃他,反而对他身上的味道这么奇怪很赶兴趣,“哎?你身上为什么是这个味儿的?羌族同胞都这样吗?还是单你自己?”
老苦冬则说:羌人绝大多数都这样。
“那你们不洗澡吗?”
“呃……”老苦冬一头黑线,“洗啊!就拿我来说吧!昨天我在水筒里泡了一晚上呢!但这味道已经融入我们骨子里了,出点汗又冒出来。”
“真奇怪!”孙尚香将鼻子凑到栾奕身边嗅了嗅,“为什么我们华人没这个味?”
老苦冬不知如何作答,“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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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香针对苦冬身上的体味一连串问出《十万个为什么》,这些问题虽然尖锐,但精明的老苦冬却看得出,她之所以问这么多问题,并非是嫌弃他身上的味道难闻,而是真的对华人与羌人体味上的差异感兴趣。
说实在的,就连苦冬自己也很纳闷,为什么华人身上什么味儿都没有,而羌人……包括他所认识的西域人甚至安息人身上都有类似的怪味儿呢?
这是为什么呢?
正因为两个人都对这个问题感兴趣,所以他们攀谈起来非但不尴尬,反倒觉得十分有趣,仿佛在探索一个旁人从未涉猎过的,伟大的课题一般。
栾奕生怕孙尚香驳了苦冬的面子,几次想插言切换话题都没能成功,要么没聊几句谈话的内容又绕到体味上去,要么干脆插不进话。
好在两人的“探讨”没持续多久,随着现场一阵清脆的铃响,蔡琰款款登上了舞台,整个大剧院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孙尚香也主动闭上了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戏台,对怀里的栾慰道:“宝儿,瞧,今天智德娘娘漂不漂亮?”
正如孙尚香所言,今日的蔡琰格外漂亮。她头上梳着云山髻,一枝惟妙惟肖的鎏金凤凰钗立于发髻顶端,凤首那颗巨大的红宝石垂于蔡琰额头中间,身后的金缕凤尾则顺着发势披散开来,远远望去那凤凰宛若真的一般,立足于云山雾海之巅。
这枝金钗栾奕去年就送给了蔡琰,她一直舍不得带。直到今天——这个大曲完成面世的重要日子,她才把它拿出来,既体现了她对今日的重视,也表现出她对凤凰钗和栾奕的珍爱。
凤凰钗下的蔡琰并没有浓脂艳抹,只是略施粉黛,而这正是她与那些庸脂俗粉与众不同的地方,妆容固然可以让一个女人看起来美丽,但同时也遮盖住她本身的原生美。
作为一个四十八岁的女人,时间固然在蔡琰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划痕,但是她发自肺腑的知道,她的美丽并非源自她三十年前那张姣好的容颜,也并非源自二十年前成熟的妩媚。她的美不在外表,而在她的内心,她的智慧、她的博学,她的端庄典雅、她的德才兼备,她的温柔婉约……令世人为之倾倒,为之折服。她成为了世人的偶像。
无论四十岁、五十岁还是八十岁,无论岁月将她的容颜摧残到何等程度,她都坚信她的爱人——那位伟大的帝王都会把她捧在心上,永远不离不弃。
因此,她自信,她骄傲,她容光焕发,她的内在美由内而外的流露出来,滋养了她容颜。即便她素颜出场,亦可体现出既自信又美丽,高傲又端庄——超脱世俗的美感。
她就是那只降落人间的凤凰,她的美丽是个永垂不朽的神话——至少栾奕是这么认为的。
与蔡琰截然相反,这几年貂蝉老的很快。身为中华四大美女之一的她,脸上长出了明显的鱼尾纹和抬头纹,眼角处还多了一块老年斑,头上也散布了几簇白发。跟蔡琰站在一起,她仿佛比蔡琰大出许多,但事实却是截然相反。
为了遮盖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她每日总是抹很浓的妆,头上也卡上了假发。然而,浓妆艳抹虽说确实在一定还给了她美丽的容颜,但是栾奕总觉得那层香粉像是个面具,枕边之人则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假人。
貂蝉让他觉得假。
兴许这些年嫉妒之心作祟,惦记的东西太多的缘故。貂蝉那副灵动、妖媚的眸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发的黯淡无光,有时候四下游离的视线总让人觉得鬼鬼祟祟,似是在觊觎着什么。在结合她日渐消弱的身体,栾奕甚至一度难以把眼前这个貂蝉,跟他认识的那个对映在一起。
貂蝉已经在时光磨砺下走形了,她不再是那个她了,无论是身还是心。
对于貂蝉的容颜不再,栾奕难免伸出几分厌恶,但是总体而言,怜悯大于厌恶。他知道,貂蝉之所以变成这样,多半是因为自己,因为爱自己所以牵挂,因为见不到自己所以忧愁,因为自己娶妻纳妾,爱人多了一个又一个,所以嫉妒……
她将自己的前半生笼罩在灰色调的哀怨里,不像蔡琰那般豁达,所以……她的狭隘反噬了她自己。
栾奕怜悯貂蝉,而且这种怜悯之情随着貂蝉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但与之相对的,这种怜悯的感觉正在吞噬最初的浓浓爱意,一点点吞噬,潜移默化的吞噬。
正是因了蔡琰、貂蝉这番变化,栾奕发觉自己越发离不开蔡琰,而对貂蝉越来越疏远。
剧院里,栾奕看到蔡琰一身盛装款款登上舞台,脸上露出赞许、倾慕、骄傲而又兴奋的笑容。
蔡琰虽因距离原因,看不清包厢里栾奕的表情,却心有灵犀一般在登台的第一时间将相同的笑容投向栾奕。
四目相对好一阵脉脉含情。
收敛一番激动的心情,蔡琰立足于舞台之上先是发表了一番感言。
说起来,感言的内容模式比较老套,无非先是感谢古代先贤创造出典雅的乐器、优美的乐章,感谢历代乐师对华夏音乐发展做出的努力,感谢教皇陛下对音乐发展的鼎力支持,还感谢为谱写《霓裳羽衣》曲付出艰辛和努力的所有人。
她再次强调了音乐对国家和民族的重要意义,提出音乐不但给人以美的感受,还体现出国家的礼乐制度是否完善,还体现出一个国家的国力是强还是弱,文明是昌盛还是衰败;百姓的涵养是高尚还是低俗。
“陛下有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贫穷落后的国家是没有能力钻研乐理的,只有强大的国家才能让音乐的种子遍地开花。眼下,华夏文明伟大的圣元纪年帝国时代来临了,在这个富强的时代里,音乐因国富民强而昌盛……让我们怀着热切期待的心情,来聆听接下来这段宏大的乐章——《霓裳羽衣》,共同见证帝国的辉煌。”
剧院里的观众们这才发现,原来蔡琰身后遮着一块巨大幕布,幕布拉开便是占地近半亩的巨大舞台。
舞台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位于西侧的乐队,细细数来乐队足有百人之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虽穿着左开衫的华人长袍,但通过他们极具特色的发式和与华人略有区别的长相不难看出他们是胡人,甚至还有西域人。
他们便是栾奕出资,让蔡琰从西域和塞外高薪聘请来的外族乐师。
因了外族乐师的存在,剧院里这支乐队所使用的乐器种类十分丰富,既有帝国内常见的钟、鼓、锣、镲、笙、箫、笛、柳琴,也有琵琶、马头琴、胡琴、胡笳等西域人和塞外胡人的乐器。除了他们,还有一些世人没见过的奇怪乐器。
这些乐器真正的名字暂时只有栾奕、蔡琰和乐师知道,分别是:大提琴、小提琴以及栾奕前世曾经学习过的单簧管和长号。
与乐队正面相对那对姑娘剧场里的人基本上还都认识,她们是帝国洛阳天门大教堂里的唱诗班,是帝国最棒的唱诗团体。
在乐队和唱诗班中央便是舞台,舞台后方放着一面手绘的巨幅背景板,上面绘制着灿烂的日光照耀下,绿意融融的大森林,以及林中的虎豹象熊鹿等生物。一名美艳的女性舞者在背景板前方摆着亮相的姿态,等待着闻乐起舞的时刻。
在场的观众哪里见过这等乐队、唱诗、舞姬齐登台的阵仗,看到舞台的一幕无不瞪大眼睛,露出好奇的神情。
与此同时,蔡琰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乐队前的指挥台上,乐谱架上的指挥棒,灵动而又轻巧的挥舞起来。
悠扬的乐曲随着蔡琰典雅的举止律动起来,小提琴伴奏下,柳琴率先发出欢快而又柔和是音符,那声音似风吹,似海涛。
天门大教堂唱诗班对音而歌,“天地混沌兮,主母降临;七日创世兮,赐我安详……”
舞姬与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