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蒯越,蔡氏没有吭声。
她心内还在纠葛着。
杀不杀刘表,以往并没有被她提上日程。
她考虑的只是刘表死后,如何才能将刘琮扶上荆州刺史的位置。
朝廷下了旨意,击破刘备之后,刘表可继续做这荆州刺史。
早年,灵帝在位之时,为了稳固朝堂,曾下令由汉室一脉坐镇各地,身为汉室宗亲,刘表始终做着荆州牧。
荆州牧,与刺史官职相当,只不过整个荆州,那时都是属于刘表一族,就连朝廷都是无权太多干涉。
如今的皇帝,为了稳固集权,废除了灵帝颁发的法令。
允刘表做荆州刺史,也是当今皇帝对他们这一脉的恩泽。
刘表死后,理应是由朝廷委派官员前来荆州,可一旦刘琮被扶持到荆州之主的位置上,为避免兵祸,想来朝廷也不会与他们太过当真!
心中有着这些盘算,蔡氏纠葛的只是刘表死后,将刘琮扶持到了荆州刺史的位置上,这荆州的大权,她和刘琮能有多少掌控在手中,对荆州官员和将军的驾驭,又可否得心应手?
毕竟刘表经营荆州多年,许多官员和将军,对他还是有着不小的忠诚!
蔡氏没有吭声,蒯越却是接着对她说道:“今日景升公大宴宾客,酒自是不会少饮。正所谓酒大伤身,假若景升公醉死过去……”
话只说了一半,蒯越就没再接着说下去。
死死的凝视着他,蔡氏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蒯公此计,果真极毒!”
面带笑容,蒯越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并没有言语。
蔡氏没有呵斥他,反倒只是说他计策极毒,从这种反应中,蒯越已经看出,这次来找蔡氏,恐怕事情多半可成!
“蒯公计较倒是精妙,只是我一时尚难做出决断!”轻轻叹息了一声,蔡氏对蒯越说道:“日后尚有机缘,届时若做了决断,我再依循蒯公所言行事……”
“夫人!”蔡氏话刚落音,蒯越就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向她行了一礼说道:“当机不断,日后必受其害!此事乃是要谋害景升公,假若让景升公晓得,夫人以为,他可会饶过你我?”
被蒯越一句话给说的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蔡氏紧紧的抿着嘴唇,脸上纠葛更盛!
迟疑了片刻,蔡氏猛的抬起头,与蒯越四目相对,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对蒯越说道:“既是如此,便听从蒯公之言。只是不晓得,如何才可要景升公像是醉酒死了?”
“夫人可用此物!”蔡氏允了蒯越的计策,蒯越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双手捧着递到了她的面前,对她说道:“待到景升公酒宴罢了,夫人可允侍从为景升公烹煮醒酒汤,暗中下上一些,景升公必当归天!”
说完话,蒯越跨步走到蔡氏面前,将那个小包呈递到了她的眼前。
接过小包时,蔡氏手都在微微的哆嗦着。
大宴宾客的刘表,到了晚间必定会回到内宅安歇。
那时就是她向刘表下手的时候!
做了多年夫妻,没想到却是要亲手毒死自家夫君,蔡氏心内也是一阵纠葛!
可箭在弦上,如今也是不得不发!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照蒯越的提议,在刘表的醒酒汤中做些手脚,尔后立刻筹备刘琮接管荆州之事!
打开布包,看了一眼包在里面的灰白色粉末,蔡氏颓然的朝蒯越摆了摆手,轻声说道:“蒯公先请离去,此事若成,必当重谢!”
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蒯越退出了蔡氏的房间。
蒯越离去后,又过了许久,蔡氏才站了起来,轻移莲步走向窗口。
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内院,蔡氏脸上流露出了一片无法掩饰的落寞和悲楚。
有道是最是无情帝王家,江东刘表虽是皇室宗亲,却并非帝王之家。
如今为了争夺刘表死后的地位,竟也是发展到妻子要毒杀亲夫,只为了扶持自己亲生的儿子上位!
想想多年来与刘表的夫妻恩情,蔡氏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刘表始终没有应允由刘琮接替他的地位统领荆州,刘琦暗中也在做着许多活动,这荆州之主的位置,最终落到谁人手中,尚未定论!
为了将来活的安稳,蔡氏也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将刘表悄悄谋害,趁着刘琦不在,把刘琮扶持到荆州刺史的位置上。
击破刘备,刘表很是兴奋,在酒宴中,频频向众人举杯,不知不觉中,着实也是喝了不少的酒。
由于前去面见蔡氏,蒯越赶到宴会时,酒宴已经过了多半。
才刚落座,他就朝程昱使了个眼色。
见了蒯越的眼色,程昱晓得事情多半是办成了,端起酒樽,站起身对刘表说道:“景升公,朝廷大军南下,与荆州将士协同击破刘备,此乃万世之功业,陛下必定对景升公刮目相看。某在此敬景升公!”
程昱毕竟是朝廷派来的使者,他端起酒樽,刘表也是不敢怠慢,赶忙将酒樽端起,面带笑容朝他虚按了两下手说道:“程公不必如此,公乃是陛下使者,与公相见,便是见了陛下一般。我等大军奏凯,本应某敬公才是!”
二人彼此谦逊了几句,才一仰脖子,将酒樽中的酒水饮了个干净。
程昱才向刘表敬了酒,蒯越又端着酒樽站了起来,对刘表说道:“我军与朝廷大军奏凯,下僚无以为贺,谨以此酒,敬贺当今陛下千秋万代振兴强汉,恭贺主公坐镇荆州,立不世功勋!”
刘表心内正自高兴,哪里会顾虑到蒯越敬酒的意图,也是好不推辞,端起酒樽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有了蒯越牵头,一众荆州官员和将军,生怕落了后,也是纷纷站起,端起酒樽向刘表道贺!
第1536章 不如先和姐姐快活一番
自打蒯越入了宴席,众人纷纷向刘表敬酒,待到酒宴散去,刘表已是有了九分醉意,由两名侍从搀扶着,才勉强可行走。
饮宴之时,刘表虽是有了醉意,却并没有到连走都走不稳当的境地。
出了前厅,在园子中走了片刻,晚风迎面吹拂下,酒劲上涌,他顿时觉着头脑一阵发懵,眼前的景致也好似朦胧了起来。
两名搀扶着他的侍从,只觉着他的身躯极为沉重,虚使足了浑身的力气,才能将他扶稳。
在两名侍从的搀扶下,刘表踉踉跄跄的到了卧房门口。
勉强站直身子,他朝那两名侍从摆了摆手。
两名侍从也不敢跟着他进入屋内,眼看着从屋中走出的两个侍女接过刘表,扶着他进屋去了。
刘表才进屋内,蔡氏就带着两个侍女朝他的卧房走了过来。
一个侍女正打算将房门关上,蔡氏已经到了门口。
“景升公呢?”站在门口,蔡氏冷冰冰的向那侍女问了一句。
见来的是她,侍女赶忙撤步立于一旁,轻声应道:“主公醉了,我等正要服侍他睡下!”
“既是晓得主公醉了,因何不去烹煮些醒酒汤水?”冲那侍女一瞪眼,蔡氏对她说道:“你且去伙房,要他们烹煮些醒酒汤水,我亲自照应夫君吃了,方才放心得下!”
“诺!”蔡氏已是许久没有对刘表如此上心,每每见到刘表,就是提及立储一事,让刘表是烦不胜烦,今日突然提起要亲自照应刘表吃醒酒汤,侍女心内虽说疑惑,却还是应了一声,待到蔡氏进了房间,才出门往伙房去了。
进入屋内,蔡氏在前厅停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一片纠葛。
旋即,她好似下了很大决心,眼睑低垂了一下,抬脚走进内室。
回到屋内的刘表,在两个侍女的照应下,已是脱去了衣衫。
躺在铺盖上,他已是意识朦胧,口中还不住的呼着带有浓烈酒味的气息。
刚进入内室,蔡氏就被浓烈的酒味给熏的险些又退出去。
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再度展开,她脸上浮起一片笑意,走到刘表身旁,跪坐了下去,一边从侍女手中接过湿帕子替刘表擦拭着额头,一边略带着些嗔怪的说道:“夫君年岁已长,如何还如同年少之时一般由着性儿。饮得这许多酒,也不怕心中难过!”
醉酒中的刘表,随手是意识朦胧,却也听得到有人与他说话。
一把抓住蔡氏的手,刘表眼睛并没有睁开,只是悠悠的说了句:“荆州可安,某心甚慰!”
手被刘表抓着,蔡氏并没有挣脱,反倒是由他握着,轻声说道:“有夫君在,这荆州怎会不安稳。只是夫君当晓得,酒并非甚好物事,日后与人饮酒,尚须留着些量儿!”
蔡氏话语中满是关切,刘表听了,只觉着心中一片爽快。
闭着眼睛,他缓慢的点了点头,呢喃着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刘表说出这句话时,蔡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自然,淡淡笑着没有吭声。
得了蔡氏吩咐前去烹煮醒酒汤的侍女,没过多会便折了回来。
坐在刘表身旁,听得外面门响,蔡氏站起身,向外间迎了去。
侍女端着醒酒汤,刚要进入内室,迎面就与蔡氏撞了个正着。
“冒失丫头,如此跌跌撞撞,莫非是急着寻死?”险些被侍女撞了个正着,蔡氏没好气的训了那侍女一句。
被她训了的侍女也是不敢吭声,双手捧着摆放醒酒汤的托盘,诚惶诚恐的对蔡氏说道:“夫人,醒酒汤来了!”
翻了那侍女一个白眼,从托盘上拿起醒酒汤,蔡氏朝她和屋内的另外两个侍女摆了摆手说道:“你等都退下吧,有我照应着夫君,稍后我要离开,再唤你等入内!”
“诺!”几个侍女应了一声,纷纷退出了内室。
目送着侍女们离开,低头朝醒酒汤看了一眼,蔡氏脸上更是流露出一片纠葛和不忍。
站在内室门口,脸上一片纠葛,迟疑了片刻,她才将手伸进怀中,掏摸出一小撮粉末,撒进了汤内。
粉末撒入汤中,蔡氏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娇媚的笑容,对刘表说道:“夫君,饮些汤水,也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