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挂在西边的天际,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若是大军继续向前,挺进到昕水岸边,应该是有足够的时间。可若是想要渡河,时间却是肯定不够。
大军扎营,向来都不会选择背水驻扎,刘辩测出与昕水的距离,恰好避免了将大军带到昕水岸边。
听了刘辩的这番解释,庞统不免发自心底的生起了钦佩之意,抱拳对刘辩说道:“臣下尚不晓得,殿下竟是精通术算。”
被庞统夸了一句,刘辩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扭头看着庞统,嘿嘿一笑,并未接话,而是翻身跳下了马背。
得了原地驻扎的命令,数万大军就地扎起了营帐。
就在刘辩双手背在身后,与管青、庞统一同看着几名龙骑卫帮他搭建主帅营帐时,杨奉飞快的朝他跑了过来。
“殿下!”到了刘辩身前,杨奉双手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说道:“方才得到消息,占据蒲子的并非于毒麾下主力,蒲子城内,仅有两万余名黑山军。”
离开洛阳之前,徐庶与庞统就已料定,以于毒常年同汉军作战的经验,他定不会下令让所有黑山军进入蒲子县城,河东黑山军主力决然会是蛰伏在山峦之间,待到洛阳军来援,便趁机掩杀,以期一举击破洛阳军。
“城内黑山军是何人所部?”对杨奉所呈禀的军情,刘辩不仅没有感到意外,反倒觉着只有这样,才算是合乎情理,他很是从容的向杨奉追问了一句:“城内黑山军,是何人所部?那于毒麾下,又有哪些将领?”
“吕将军渡河之前,斩杀了黑山贼李大目,城内渠帅,乃是先帝册封的黑山校尉杨凤!”双手抱拳,目视刘辩,杨奉接着对刘辩说道:“原先与杨凤一同入城的,除李大目外,还有左髭丈八。因李大目伏诛,眼下城中只有杨凤、左髭丈八二人领兵。至于于毒与哪些黑山贼首领一处,因山峦叠嶂、难寻踪迹,尚未得到确切消息。”
待杨奉把话说完,刘辩扭头看着一旁的庞统,虽未说话,目光中却流露出了询问之意。
伸手捻着尚未长出胡须的下巴,庞统微微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对刘辩说道:“蒲子城外,三面临山、一处傍水,大山茫茫,恐怕我军将这大山翻转过来,也是难寻于毒藏身之处。”
话说了一半,庞统止住话头,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过了片刻,才接着对刘辩说道:“殿下当命斥候堪明山路,以备将来追击黑山军余孽。若是能寻着于毒那便更好,若是寻不着,只要我军围困蒲子,不出七日,于毒定会引兵前来解围!”
“守株待兔?”听了庞统的话,刘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问道:“若是于毒不来解围,他们藏身于大山之中,我军该当如何?”
“于毒定然前来解围!”刘辩的问题刚问出口,庞统就以斩钉截铁的口吻说道:“于毒与管亥将军昔日并称黄巾猛将,二人若是上马交锋,恐怕没个三五百回合,也是分不出个胜负!且此人脾性火爆,重情重义,与管将军颇有几分相像,只是可惜身为逆贼……”
“逆贼若是反正,终会成为栋梁!”庞统的话尚未说完,刘辩就接过了他的话茬,随后便对杨奉说道:“杨将军且去安排斥候,堪明附近地形。何处山路能容得大军进退,何处适宜布置伏兵,均需画图并标明区域。”
“诺!”杨奉抱拳应了一句,一手按着佩剑的剑柄,转过身,快步朝一群正忙着搭建帐篷的兵士走了过去。
没过多会,数十名轻装兵士便离开了尚未搭建完全的军营,朝着昕水方向飞奔而去。
天色渐渐擦黑,成片的营帐林立而起,大军也已驻扎下来。
主帅营帐中,四支白烛竖在烛台的四根枝杈上,由于帐蓬底部有风儿灌入,白烛的火苗在剧烈的跳动着,屋内的光线,也是时明时暗。
坐在铺盖上,已然卸去了衣甲的刘辩,只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手中捧着一本纸质书,逐字逐句的观看着。
这个时代,想要像后世那样寻些不着边际、只供消遣的闲书,要比寻一本绝世著作更难。
刘辩手中捧着的,乃是一本他命人寻来的《战国策》。
相比于《春秋》、《论语》,这本国别体史书,故事性更强,更能打发时间。
出征时刘辩带着这本书,曾引得徐庶与庞统一阵钦叹,感叹这位洛阳王,行军打仗尚不忘博览众书。徐庶甚至还夸赞过刘辩,好学而敏慧,乃治世之大能。
若是徐庶和庞统晓得,刘辩之所以带来这本书,是怕战场太过无聊,借着它聊以打发时日,恐怕当即便会每人吐出三斗血来。
凑着昏蒙的烛光,刘辩翻着书页,正看的津津有味,军营内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紧接着,刘辩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大喊:“敌军劫营了!”
听到这声喊,刘辩愣了一下,赶忙起身蹿到挂着铠甲的木架旁。
正忙着穿戴铠甲,帐外已是闹哄哄的乱作了一团。四面八方传来许多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刘辩还听到邓展扯着嗓门呼喊的声音:“保护殿下!”
军营里有人喊出“敌军劫营”,很是出乎刘辩的意料。
黑山军将士,大多出身黄巾,他们至今依然保持着头裹黄巾的传统。这些人,均是贫苦出身,又常年跟随黑山军作战,食不果腹,许多人都患有夜盲。
即便是经过餐食丰富调养的洛阳军,如今也还是有少部分夜盲程度重的官兵,至今尚未恢复正常视力。
从黑山军之中,找到一队能够夜袭的人马,并非易事。若果真是黑山军夜袭,纵使是刘辩,也不得不佩服于毒的用兵能力。
刚把铠甲穿好,刘辩正要冲出帅帐。已经披挂齐全的邓展掀开帐帘,钻进了帐内。
“殿下!”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邓展向看到他进帐停下了脚步的刘辩说道:“有人在军营内散布假消息,说是黑山军劫营,已被将士们发现,可惜慢了一步,巡夜兵士待要擒他,他便自杀了!”
“呃?”邓展说出是有人于军营内散布假消息,刘辩愣了一下,向邓展问道:“本王听到喊声,不过顷刻之间,如何那人便自杀了?”
“此人在辕门处喊叫,恰逢一队巡逻兵士赶到,若非如此,恐怕已是酿成大祸。”双手抱拳,朝刘辩拱了拱,邓展对刘辩说道:“经军士们辨认,此人乃是早先殿下于郑县招揽的兵士,只是不晓得因何做出这般举动,还请殿下亲自前去一看!”
得知发出喊声的是在郑县投靠洛阳军的兵士,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快步走出了帅帐。
刚出帅帐,他便看到在他的帐篷附近,几乎站满了龙骑卫。所有龙骑卫,都是手按剑柄,满脸的警觉,一双双眼睛不住的在附近夜色中逡巡,防范着发出喊声的探子在军中暗藏同谋对刘辩不利。
向聚集在帐外的龙骑卫看了一眼,刘辩朝跟在他身后出帐的邓展点了下头,对邓展说道:“劳烦邓将军引路!”
第400章 声东击西
“散了,散了,各自回营!”跟在刘辩身后,眼见就要走到辕门处,邓展一边走,一边向聚拢在辕门附近正在围观的洛阳军官兵摆着手,让官兵们尽快回营帐歇息。
见邓展陪着刘辩过来,官兵们赶忙给刘辩行了一礼,纷纷退散开来,许多人一边往营帐走,一边还窃窃私语的相互说着什么。
待到官兵们退开,刘辩看见在辕门内,平平的摆放着一具死尸,死尸边上还立着十多名兵士。
“是你等发现他的?”到了死尸旁,刘辩并没有立刻去查看尸体,而是向那十多名兵士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正是!”听得刘辩发问,领着这队兵士的军官赶忙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目光在那军官脸上逗留了片刻,刘辩这才走到死尸旁蹲下身子,仔细的查看起尸体。
尸体的左手上,还持着一柄短剑,短剑的刃口沾染着一些血渍。他的咽喉被短剑割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由于死了已是有好一会,伤口没再流淌鲜血,不过一旁的地面却被血渍洇红了一大片。
仔细的查看了一会尸体,刘辩朝那十多名还立在一旁的兵士招了下手,对他们说道:“找个去处,将他埋了。”
“殿下……”刘辩刚下令要把尸体埋了,站在他身后的邓展就赶忙上前说道:“尚不晓得此人于军中可有同谋,埋不得!”
“死无对证,一具尸体,即便将他碎剐了,他也是不再会开口说话,不埋又能怎样?”扭头朝邓展看了一眼,刘辩撇了撇嘴,站起身,对邓展说道:“此人乃是死士,只是不晓得,他如何会蛰伏于军中如此之久……”
“你等可能确定此人是早先在郑县投效的本王?”低头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向邓展又追问了一句。
“把人唤来!”邓展并没有直接回答刘辩的问题,而是朝身后的两名龙骑卫摆了下手。
两名龙骑卫抱拳应了一声,转身朝一片营帐走了过去。
没过多会,五个兵士在那两名龙骑卫的引领下,来到了辕门处。
“殿下想知道,此人可真是当初于郑县投效到我洛阳大军之中?他姓甚名谁,以往在何人麾下当差,你等一一道来,莫要有半点遗漏。”待那两名龙骑卫将五个兵士引到近前,邓展扭头看着那五个躬身抱拳,正给刘辩和他行礼的兵士,向他们问了一句。
“呈禀殿下!”听了邓展的发问,五个兵士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此人名叫孙士舟,郑县城破之前,乃是牛辅亲兵……”
“晓得了!”不等那兵士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和另外几个兵士说道:“你等且退下吧!”
五个兵士本以为刘辩会问他们很多问题,没想到只是邓展问了几句,刘辩竟是根本什么也没问,甚至连答案也只听了一半,就让他们回去。
几人有些茫然的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才抱拳躬身,向刘辩和邓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