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汉子抚摸着战马的鬃毛时,一阵觱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循着觱篥声朝前看去,汉子看到的是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大军正咧着整齐的队伍朝他这边行来。
当他看见这支大军的时候,和着觱篥声,一阵雄浑的鼓点也随之传来。
传来鼓点的方向,另一支大军也出现在汉子的视野中。
才宁静下来的战场,眼见又要展开一场新的厮杀。
看到两支大军正朝着他这边开来,汉子晓得,这个时候即便他是想要返回原先的军队,恐怕还没到阵列前就已经被射杀。
抓着缰绳,借着战马的支撑,汉子艰难的撑了起来,翻身上了马背,身子伏在战马上,双腿朝马腹用力一夹,催着战马朝远离战场的地方奔去。
两支正彼此推进的大军,在行进中陡然看到原本全是尸体的地方突然蹿出了一人一马,将士们都是愣了一愣。
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是浓重,双方的将士都晓得在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他们也知道,即将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正是躺在这里的遍地尸体早先经历过的。
虽然被突然蹿出的一人一骑惊了一下,双方的这列却是没有丝毫的迟缓,所有官兵还都在将军的引领下,向着对面的敌人推进。
两边的阵列,走在最前面的都是手持大盾的重步兵。
除了刘辩麾下的将士在作战时手中持着的盾牌是圆盾,其他任何一支军队的重步兵,在战场上都是持着四方的大盾。
与圆盾相比,大盾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它的平面很大,能够遮挡更多的箭矢。
可它同样也有很多弊端,譬如盾牌过于沉重,在战场之上挥舞很是不便,而且由于盾牌的面积太大,注定了它承受重力的能力要比圆盾差上许多。
不过纵然如此,很多军队还是抛弃了使用圆盾,而选择大盾,为的就是在战场上,能够组成盾墙,防御敌方的箭矢。
两支大军缓缓的向前推进着,将士们的脚板踏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
从东面过来的大军,阵前走着一员胯下骑着赤红战马,面容冷峻的将军。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亲自领军前来解小沛之围的吕布。
吕布没有想到的是,他领着军队来到小沛附近,并没能直接从背后杀入曹军,而是被一支人数只有他麾下将士一半的曹军拦住。
起先与曹军厮杀,吕布军还是占了一些便宜,可到了后来,战斗却是越打越艰难。
小沛城墙方向传来的阵阵喊杀声,让吕布不由的心急如焚。
假若他一直被敌军阻挡在这里,小沛之围就无法解除,仅仅只有数千兵士镇守的小沛,就会落入曹军之手。
与吕布军相向而行的,是身上衣衫单薄,但没个兵士脸上都是一片决然的曹军。
曹军的军粮已经不多,顶多只能再支撑五六天。
眼下又已经临近冬天,如果不攻破小沛,很快他们就要面临挨冻受饿的境地。
率领这支曹军的,正是早先承担了领军阻截吕布之责的李典。
带着经过数场大战,已经消耗了两三千人的军队,李典在向吕布军行进时,脸上也是浮现这一片和将士们相差无几的决然。
渐渐的,两支军队到了相距不过四五十步的地方,李典抬起手臂,止住了队伍的行进。
在曹军止住行进的同时,吕布也抬起了手臂,让将士们停了下来。
两支军队遥遥对峙,在他们中间,是一片经历过厮杀遍地都是死尸的战场。
面容冷峻的望着对面的曹军,吕布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向身后的徐州军将士们喊道:“将士们,前方曹军拦路,小沛吃紧,我等若是不击破这支曹军,小沛便要落入敌手!一旦小沛沦陷,我等日后将会悉数成为曹军剑下之鬼!”
吕布向徐州军将士们做动员的时候,李典并没有说话。
他默默的凝视着对面的吕布军,过了许久,才以十分低沉的腔调对身后的曹军将士们喊道:“将士们,此刻本将军的心情异常沉重,因为本将军知道,此战将是决定我等生死的一战!”
当李典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曹军将士们都是默默的站着,没有一个兵士说话,甚至没有一匹战马发出响鼻声。
“我军从淮南进入徐州,一路奔波,将士们身上衣衫单薄、大军也是无有粮草!”望着对面的吕布军,李典继续向曹军将士们喊道:“摆在我等面前的,只有三条路!一条是与敌军决一死战,为夏侯将军争得时间攻破小沛!只要进了小沛,我等便会有冬衣、有粮食,将士们还可在小沛城内找些与尔等相谐的民妇好生戏耍!”
李典说出将士们可以找些民妇戏耍的时候,他身后的曹军将士们发出了一阵笑声。
在曹军将士笑声落下后,李典又接着说道:“此外还有两条,一是此战战败,我军无法攻破小沛,我等要在严冬里冻饿至死!另一条则是向吕布投降,被他入猪狗一般屠宰!”
从李典口中听到另外两条可走的路时,所有的曹军神色瞬间肃穆了起来。
虽然李典告诉他们,那是两条可以走的路,可他们却都晓得,那只是两条死路,必死无疑的路!
“告诉本将军,你等是要冬衣、要粮草、要女人,还是要死?”骑在马背上的李典猛然转过头,向身后的曹军将士们高声问了一句。
“要冬衣!要粮草!要女人!”所有曹军将士都扯着嗓门回应了李典一句。
“好!”得到将士们的回应,李典将手中长枪高高举起,望着对面的吕布军阵列,高声喊道:“为了冬衣!为了粮草!为了女人!杀!”
“杀!杀!杀!”在李典的一番鼓动下,所有的曹军全都将手中兵器高高的举了起来,齐声呐喊着。
他们虽说只有不足万人,可喊声却是异常的雄浑,对面的徐州军将士,在听到他们发出的喊声时,一个个尚未开战,已是怯了胆气!
第706章 破城
“蓬!”一面盾牌重重的砸在了一个徐州军兵士的脑门上。
厮杀中被劈砍了无数次的盾牌已经有了裂缝,坚硬的盾面与那徐州兵的颅骨相撞,颅骨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挥舞盾牌砸到那徐州兵脑门上的曹军兵士,只觉着手臂一麻,手中的盾牌劈裂成两片,掉落在了地上。
被他一盾砸倒的徐州兵,则两眼翻白,磕开的颅骨出喷涌着血泉,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盾牌劈裂成两块,那曹军兵士并没有挺下手上的动作,提着他那柄已经劈砍到豁了口的长剑,朝着另一名徐州兵的胸口猛刺了过去。
吕布率领的徐州军与李典麾下的曹军接战,双方刚厮杀在一处,曹军将士一个个就如同饿极了的野狼一般,完全不要命的向徐州军扑了上来。
人数上虽然有着一定优势,也曾做过动员,可在疯狂了的曹军面前,徐州军就犹如一群遇见狼群的山羊,只能用他们的犄角勉强做着抵抗。
挥舞着方天画戟,吕布在曹军中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境,可他身边的徐州军兵士,士气却是渐渐被曹军击垮。
许多徐州军的兵士,甚至已经丢下兵器抱头朝战场外面逃窜。
逃跑就好似一场在军队中快速蔓延的瘟疫,有人率先逃走,必定有更多的人会跟在后面。
还能勉强提起勇气厮杀的徐州军越来越少,而逃跑的徐州军则如同潮水一般,往他们来时的方向没命奔走。
原本就躺着无数死尸的战场上,双方激烈的厮杀已经接近了尾声。
本想冲向李典,将他头颅取下的吕布,见大势已去,也不得不兜转战马,随着兵士们一同向徐州狂奔。
吕布军终于溃退了,带领将士们浴血厮杀,已经浑身都是鲜血的李典长长的松开了口气。
在战斗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吕布意图向他这边冲锋,可每次吕布冲到近前,都会有许多兵士拦住吕布的去路,才使得吕布没能靠近到他的身边。
吕布武勇天下闻名,李典自是晓得,若单打独斗,莫说只他一个李典,就算再来三五个,恐怕也不会是吕布的对手。
这场战斗,曹军胜就胜在完全没有了退路,对曹军来说,撤退就等于是死!
为了能够活下去,每一个兵士都拼出了浑身的解数与徐州军厮杀。
而徐州军却没有这种顾虑,他们失败了,可以返回徐州整军再战。
双方将士肩负的压力不同,也决定着他们在战场上厮杀时的勇猛有所区别。
领着将士们追赶了逃走的徐州军一段,在沿途的路上诛杀了不少徐州军之后,李典高高举起手中长枪,向正追逐敌军的将士们高声喊道:“穷寇莫追!”
李典下令停止追击,拼命厮杀了一场,已经是气喘吁吁的曹军将士们纷纷停了下来,一个个望着渐渐远去的徐州军,其中很多人由于太过疲累,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此时的小沛城墙上,守城的魏续发现城外吕布军的旗帜已然远去,愕然的望着城外,脸上满满的都是颓然。
“将军!”魏续一脸颓然的望着城外,他身后的一名小校小声说道:“温候好似已然败了!”
“闭嘴!”心情正自烦闷,小校的话更是让魏续感到心烦意乱,他猛然转身,一巴掌抽在了小校的脸上。
被魏续一巴掌抽了个趔趄,小校捂着脸,竟是没敢再接着说话。
见同伴被打,另一名站在魏续身后的小校凑了上来,小声对魏续说道:“将军息怒,温候撤军已成定局,将军当早做打算才是。”
“城池被围的如同铁桶一般,如何打算?”魏续猛然回头,瞪了说话的小校一眼,满心郁闷的问了一句。
“曹军乃是从南而来,大军也是于南方列阵!”看出魏续的火气小了许多,小校连忙对魏续说道:“将军可从北门杀出,我等护着将军,一路返回徐州。温候新败,将军即便丢了小沛,也是无话可说!”
听了这小校的一番话,魏续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沉吟了片刻,才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