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洪阳大策》、《应劫经》、《无生老母救世文》等经文从房间里面搬出来了,摆在地上。
不必秦林吩咐,众人各抱一本,十分积极的翻译起来。
李肱手快,抢先念道:“佛无洪妙之为所阴……看来不是金锁洪阳大策啊!”
“且必其之灭实真……”胖子把无生老母救世文扔开:“奶奶的,也不是它!”
“扬州事成各路依计行事……”张紫萱运气最好,惊喜的娇呼道:“我找到了,是《应劫经》!”
“回答正确加十分!”秦林笑着把张紫萱手中的应劫经接过来。
对照应劫经,秦林很快就把“情况有变各路向秦州集合”这样一句指令翻译成了密语。
很好笑的是,白莲教纸卷上的字居然是用铅笔写的……想来也是因为铅笔字比毛笔细小,可以用更小的纸卷写更多的字吧。
为了避免穿帮,秦林亲自动手,模仿段海萍的笔迹写了三十张密语纸卷。对于一位学习过笔迹鉴定的刑侦高手,模仿笔迹简直就是涂改字据栽赃陷害居家旅行出门在外必备之基本功啊!
吩咐陆胖子等人把纸卷拴在鸽子腿儿上,然后放飞出去。
瞧着大群鸽子在空中盘旋几圈,各自朝目的地飞去,秦林嘴角微微抽动,“阴险”的坏笑着……
……
数日之后,连接无锡和江阴的锡澄运河已恢复了通航,漕工弟兄们并不知道发生在扬州的事情,但他们都晓得漕银找回来了,运河重新通航了,又可以用辛勤的劳作换取一家老小的安宁生活,漫天的阴霾便已散去。
时近年关,运河两岸的百姓喜气洋洋,有人扎着红灯笼,有人整理着社火的服装,有人熏烤着火腿、腊肉,到处洋溢着一派恬淡幸福的气息。
看着这一切,白莲教传教大师兄荆独行就恨意漫天,站在船头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他就是太湖边上那个黝黑粗壮的渔夫,几乎,不,已经把渔民们的怒火煽动起来,只要一颗火星就会立刻燃起冲天大火,这群渔夫便会成为神教起事的忠实追随者,再加上太湖几群盗贼的帮助,就算打下县衙门也不稀奇呀!
可问题是收到的指令居然不是立刻举事,而是“情况有变各路向泰州集合”!
草他妈的!荆独行几乎气炸了肺,从前看戏台上岳武穆在朱仙镇收到十二道金牌,他觉得今天自己就和岳武穆处境相同。
没奈何,总不能叛教吧,而且全局未动,宜兴先发,说不定还会破坏整个计划,所以他只好带着三名心腹,按照指令向泰兴进发。
摇着打鱼船从太湖北部进入梁溪,途经无锡拐进锡澄运河,到了江阴过长江就是泰兴。
这一日走到蔡泾坝闸口,二十多名例行检查的漕军在岸上懒洋洋的烤着火,只有个年轻点儿的有气无力地问道:“哪儿人啊,到哪儿去?装了什么货,缴税了没有?”
一路上也过了几处闸口了,荆独行并不奇怪,陪着小心道:“太湖打鱼的,到泰兴去,没装什么货,军爷您看?”
“弟兄们,随便看看吧!”年轻士兵回头没好气地说了句。
三四个漕军死样活气的走过来,另有两名漕军提着裤子,看模样是要朝运河里面撒尿。
什么玩意儿!荆独行肚子里骂了句,脸上仍旧保持着谦恭的笑容。
转瞬之间,形势陡变!
那几个漕军突然舞起刀枪,猝不及防的跳到船上,把打鱼船几乎掀翻也不管;两名要撒尿的漕军也不撒了,提着裤子的双手忽然拔出了腰刀,凶神恶煞的冲到船上。
荆独行和他的心腹教徒还来不及反应,明晃晃的刀枪就驾到了脖子上。
“你、你们是什么人?!打劫么?”荆独行明知故问。
年轻人笑得很灿烂:“别装傻啦,爷是常州锦衣卫百户所的!这过年过节的,你不在家里待着,偏往泰兴赶路,是做什么的爷爷早就知道啦!”
荆独行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不明白,明明是按指令往泰兴赶,怎么会半道上就有锦衣卫专门检查,而且好像早就有了准备?
同样的困惑,也叫胡香主心头发苦。
他煽动了金坛县那个迷信白莲教的小山村,加上别处调来的精锐教徒,正准备裹挟乡民大干一场,没想到竟然接到了和之前截然相反的指令。
无可奈何,只好取消了原定的计划,带着五十名精壮教徒赶往泰兴。
抓破脑袋也没有想到,走到丹徒雇船过江,船在江心却被长江水师的战船截住了!
天寒地冻,身穿棉袄,就算是浪里白条也不敢就这么往长江里跳啊!五十名训练有素的教徒,将来起事造反的骨干,连同胡香主本人一块儿束手就擒。
直到被铁链子锁起来押往扬州,胡香主和他的手下都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糊里糊涂如坠梦中。
当然,江南江北还有很多路人马正冒着寒风往泰兴进发,却不知锦衣卫和精锐军队已在前方张网以待……
第196章 谁敢告我?
大江南北预先埋伏的白莲教徒被虚假指令诱骗着赶往泰兴,李肱、黄公公和霍重楼等人调兵遣将进行围捕,审讯俘获的白莲教徒深挖细查,将种种情况奏报朝廷,一个个忙得昏天黑地,却又因立功受奖的欲望而兴奋无比。
陈王谟是彻底倒台了,虽然处置如此重案的廷议不是朝夕就能做出的,扬州这边和京师的文牍往来也有个过程,朝廷的正式诏令还没有下来,他已经非常知趣的将官凭印信托付给漕运总督李肱代管,自己按犯官体制闭门不出,等待朝廷勘问。
还呆在南京的钦差正使刘一儒得知消息,巴巴的赶到扬州来,不过下轿子之后打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差点把他气得晕过去:漕运总督凤阳巡抚李肱、中官副使黄公公以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知会南京为借口,两人联名,加上东厂霍重楼、锦衣卫秦林副署,早就把本案详细情况用奏章报到京师去啦!
可想而知,京师朝廷看到这份奏章独独缺了钦差正使刘一儒的名字,小皇帝和张相爷必定要问一句:“刘某人是正牌钦差,办漕银失窃案的奏章上怎么没他名字?”
从来和刘一儒不对付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冯保铁定这么回答:“刘钦差一直待在南京没挪窝,案子全是咱们中官副使黄公公、东厂霍司房和锦衣卫秦林办下来的,咱家觉着这刘某年纪大了,动动笔杆子还行,亲力亲为只怕有些吃不住。”
得了,这辈子就窝在南京养老,别想回京师中枢了!
刘一儒一拍大腿,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可谁叫他不在发案时赶紧到扬州来呢?没办法,只好抓紧时间也上了道奏章曲曲折折的吹自己指挥机宜、用人得当,虽然没有亲自办案,但全盘都在掌握之中,目前正在安抚地方,办理善后……
他妈的,这篇鬼话连自己都骗不倒啊!刘一儒也没法了,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把奏章发上去,又成天东跑西颠装出尽忠职守的样子,其实狗屁事情都没干。
各路人马围绕这起案子团团乱转,有的人立马就要上达天听、简在帝心,也有的眼看着糟了糕,等着革职查办,或者坐冷板凳。
倒是前一阵子威风凛凛发号施令的秦林闲了下来,按照他的话说,“审讯基层教徒这种没有半点技术含量的事情,让老黄老霍他们干就行啦,我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瞧这家伙牛皮哄哄的,偏生李肱以下,什么扬州知府、锦衣卫丘百户等等大小官吏稍有进展就来征求他的意见,早请示、晚汇报,别提多谦虚了……都觉着陈王谟倒台和这位爷干系匪浅呢,别看人家只是个小小锦衣卫副千户,连平江伯漕运总兵官都扳得倒,更与江陵相府的公子小姐平等论交,谁敢小瞧了他?
开始秦林还见一见,后来不胜其扰,这些官儿再来就是游拐子板着脸一句话,“我家长官出门会客去了。”
这家伙会的什么客?
漕帮的大小总商啊!
田总甲以下各位漕商,把秦林看作再生父母,若不是秦林找回漕银,陈王谟恐怕早就把他们活活逼死啦。
人活一世,就得讲个知恩图报,再者,听说这位爷有通天的手段,和江陵相府关系颇深,漕商们连什么鲁给事、周都老爷尚且引为奥援,放着现成的秦长官不去竭力拉拢,岂不成了呆子傻子?
扬州西北郊外大明寺里面的平山堂,乃是始建于北宋年间的名园,漕帮便在这里宴请秦林。
堂前古藤错节,通堂式的敞厅之上,“平山堂”三个大字的匾额高悬。堂为敞口厅,面阔五间。堂前有石砌平台,名为行春台。台前围以栏杆,栏下为一深池,池内修竹千竿冬日枯黄之后别有一番情趣。
凭栏远眺,“江南诸山,拱揖槛前,若可攀跻”,飞扑于眉睫似与堂平,平山堂之名即寓于此,似乎是把盛唐诗人王维的“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的名句变成了一幅画图,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堂上摆着一张金丝楠木的大圆桌子,狮仙斗糖的席面,肴馔极其精美,酒是大明寺山泉水酿造的琼花露,三十年的陈酿,色如琥珀。
七八名侍女都是清秀可人的南国佳丽,淡淡梳妆却有股天然的风流韵味,一个个穿花蝴蝶般往来,素手执着金壶替宾客斟酒。
秦林大剌剌地坐在首席,底下左首是漕帮田七爷为首的一众富商巨贾,右首则是扬州知府归慕光领头的诸位本地官绅。
众人觥筹交错,此时酒席上气氛已有了三四分,不知是真醉还是酒醉,田七爷紫檀色的脸已胀成了暗红,举杯祝道:
“秦将军不仅是我田某人的再生父母,漕帮上下十万帮众也感恩戴德,田某不懂得虚情假意,反正将来秦长官一句话,姓田的和手底下这些个兄弟们,水里来火里去,哪个裤裆里没卵的货敢皱一下眉头?”
田七爷本是久居上位、有商而官的大人物,但这次牵扯进朝廷和白莲教的斗争之中他才无奈地发现,其实人家连皮带骨把自己给吞了,也只算开胃小点心而已!
要不是秦林一力回护并找回漕银消弭变乱,漕工们真被白莲教煽动起来造反,他这个总甲的下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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