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枪很好啊……”毕懋康兴奋地摆弄着鸟枪,“比晚生家里的两支枪还好,长官,用来装备锦衣弟兄们,这就算顶尖的好枪啦。”
不料秦林却摇摇头:“枪虽好,前面装弹花的时间太长了。大军作战几千上万人,又有弓箭手、骑兵、刀牌手、长矛兵配合,鸟枪手自能从容装弹,咱们和白莲教、江湖黑道打,却要伸手即出,出枪就能打,不能像这么慢慢装弹了。”
说着秦林就做了个从腰间掏枪,掏出来立刻就射击的动作,他一时不察觉,竟像后世用手枪那么连发,嘴里还乒乒乓乓的配音。
毕懋康和李火旺互相看了看,同时苦笑,两个人的脸都拉得比马还长,心说这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嘛。
秦林也察觉到要求太高了,讪笑着把手指头收回来,挠了挠头:“至少第一枪不能花那么长时间,咱们缉拿凶犯,突发情况很多,要拿出来就能打,绝对没时间慢慢装弹、点燃火绳。”
李火旺闻言如释重负:“如果只是第一枪倒也好办,先把子弹和火药装好安在枪膛里面,用的时候就能省下装弹的步骤,只是子弹容易滑出来,带枪的时候要注意时时保持枪口朝上。”
“倒也不必随时枪口朝上,晚生还有个办法……”毕懋康补充道:“晚生发现给铅弹包一层油纸,塞进枪管就怎么也不会滑出来了,而且发射时威力更加强劲。”
“好!”秦林鼓掌,提前把子弹和火药装在枪管里面,第一发就可以省略装弹的步骤,这是个好办法。
“不过,点燃火绳耗费的时间仍然很长,能否加以改进?”
秦林想起小时候玩过一种火皮枪,扳机一扣,击锤砸落,就能把火皮打响,现在既然自己能从人尿里面炼出白磷,白磷又能转化成红磷,能不能和硝石、硫磺等物混合反应,试着把火皮造出来,夹在药池的位置,一扣扳机,龙头落下把火皮打燃,就引燃发射药,子弹射出,这样便省略了点燃火绳的步骤。
提前装好弹,安好火皮,把药池盖儿盖上就相当于保险了,枪再做短点就可以随时揣在身上,抽出来就能打,一枪毙敌。
“好办法呀!”毕懋康巴掌一拍,省掉火绳是相当大的进步了,要是抽枪就能打,那绝对是克敌制胜的利器。
李火旺呢,只是慷慨的叹息着,心道:这位秦长官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对火器有如此见解,莫不真像传说中的,是天上哪位星宿下凡?
第285章 狗仗人势
安排好铁匠铺试制新式火枪的事情,秦林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扬州。
在那里,他先去拜会了漕帮总甲田七爷,旁人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田七爷送秦林出门的时候,简直就是红光满面,赛如吃了整只百年老山参。
接着秦林直奔知府衙门,名刺刚递进去,扬州知府归慕光就迈着小碎步一溜烟的走了出来,见面就把腰呵得像裁缝用的曲尺:“不知秦将军虎驾到此,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秦林笑着将归慕光搀扶起来:“归府尊何必如此?下官已被参革,现在是待罪留任,实在当不起府尊这般相待。”
归慕光笑得像只老狐狸,闹到却和小鸡啄米似的连点,弯着腰头前带路把秦林请进去。
府尊大老爷一边拿袖子擦额头的汗水,一边心头暗道:和我老归打什么马虎眼?张家三位公子小姐拿你如何相待,我又不是没看见,这次说什么查案疏漏死了王本固,只怕就是你动手宰的吧!哼哼,弄死一个正二品的王都堂,你秦某人居然只落个革职留任……天底下还有谁比你心黑、手狠、靠山硬!?
秦林和归慕光说了些什么,照样没第二个人知道,反正归大老爷送秦林出来的时候,脑门上汗水是哗啦啦地往下直淌,就连他那些师爷、书办、衙役瞧见了,也替自家老爷着急。
……
八月十八钱塘潮,观潮的最佳地点是海宁县盐官镇,可以看到“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可摧”的壮丽景象,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来观潮的游人也格外多,到处摩肩接踵,街头巷尾人声鼎沸。
盐官镇的镇海塔之下,江边立有一座观潮亭,这里可以欣赏到“宝塔一线潮”的天下奇景,乃是观潮的最佳位置。
所以每年八月十八天文大潮的时候,能坐在观潮亭内的人也就非达官显贵莫属了,比如前两年都是由浙江布政使李嗣贤占据这个宝地。
但今年,李嗣贤的大驾并没有从杭州城出来,那么亭中之人又将是谁呢?是杭州知府,还是巡按御史?
直到一道身穿六品官服,体态妖娆妩媚的身影在侍女环绕之下走入亭中,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近来名动杭城,风头一时无两的瀛洲长官司女土司金长官!
“原来是她,难怪难怪。”不远处的平海楼上,一位身材魁梧、容貌颇为豪雄的中年汉子,叹息着点点头。
身旁长着老鼠胡须的瘦个子,闻言不屑的撇了撇嘴:“大哥过虑了,金樱姬仗着几分姿色,在杭州官场长袖善舞,那也只是面子上的功夫,官场上总是信大哥的多。”
原来这位大哥就是汪直之后纵横浙江沿海的大海商陈白鲨,身边的老鼠胡子则是二当家赵海马,他两人借重官府势力逐渐崛起,压迫沿海渔民和中小商人,倚仗实力强买强卖,短短时间就崛起成为杭州官僚显贵走私的代理人,在杭州湾内外说一不二。
但朝廷招安五峰海商,封金樱姬为女土司,这就令他们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
果不其然,继福建月港之后,杭州也开放海禁,金樱姬便从海外强势回归,十艘巨舰满载东西两洋的各色货物,不久前前在杭州码头卸货的时候,声势着实惊人:日本的折扇、漆器、东洋刀,高丽的青瓷、东珠、人参,西洋的银锭,波斯的宝石,印度的绒毯,应有尽有。
金樱姬是新归附的土司,圣眷正隆,借着这股东风她四处拜客,不是和杭州府城的官员饮宴,就是与浙江的才子佳人们诗书唱和,她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时间杭州不知多少老的少的才子拜倒在石榴裙下,被她迷得色授魂与。
“小娘们,靠脸蛋就想把爷们儿拿几十万银子砸出来的场面弄翻?”赵海马朝楼下啐了一口,愤愤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陈白鲨却摇了摇头,眯起眼睛打量着远处的金樱姬:“她只靠脸蛋?哼哼,那你就把她想得太简单啦……”
按说做海商生意的,又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定然风流成性,偏偏看得见吃不着,金樱姬对谁都是笑容可掬,可真想贴上去吧,她又拒人千里之外。
陈白鲨纵横海上十余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过,什么样的英雄好汉没会过?直觉告诉他,这个金樱姬金长官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没有三尺三,谁敢上梁山!
谁要把踏波蹈海、号令三十六岛的五峰船主当作以色媚人的货色,谁就是不折不扣的白痴。
也许,妖娆妩媚只是她的表象,骨子里却是一条剧毒的美女蛇!
陈白鲨舔了舔被海风吹干的嘴唇,犹豫着下达命令:“老赵,给弟兄们说一声,这些天稍微收敛点儿,别把那些个打鱼的穷棒子压得太狠,和外地商客玩强买强卖的时候,吃相也不要太难看……另外,李布政和吴知府那里,再打点一遍吧。”
大哥何必这么小心?赵海马觉得陈白鲨有些太过担心了,可终究拗不过,悻悻地点了点头。
正在郁闷,赵海马突然指着观潮亭下,嘿嘿的奸笑起来:“大哥快看,李公子来了,那婆娘怕不要当众出丑,哈哈哈……”
赵海马所指的地方,一个油光满面的年轻公子正在人群中移动,八个敞胸露怀的打手乍着膀子替他开路,把观潮的老百姓推得东倒西歪,时不时还坏笑着,趁机往大姑娘小媳妇身上乱摸,引发一阵阵尖叫。
人们敢怒不敢言,因为年轻公子身前还有四名青衣小帽的恶仆,其中两人牵着张牙舞爪的恶狗,另外两人打着官衔灯笼,“浙江布政使”五个大字分外醒目。
这位便是杭州城内恶名昭彰的李公子,本省布政使的大少爷,谁敢惹他?
一名提灯笼的恶仆手搭凉棚,往观潮亭上张了张,回过身来点头哈腰地道:“公子爷,果然金小姐在亭上,咱们来得正好!”
第286章 小强死得好惨
观潮亭上的金樱姬远远瞧见李公子横行霸道的一幕,顿时柳叶眉紧紧皱起,十指春葱轻轻扶着额头,又是厌恶,又是头疼。
当日金樱姬率五峰海商大队人马赶往夷洲鸡笼港,那儿五年前本是曾经进军吕宋岛、割地称王的大海商大海寇林凤的避风港,因部下接受招安,林凤下落不明,鸡笼港就渐渐衰败,只有少数开荒种地的汉人移民和偶尔到此歇脚的小海商小海盗。
幸好当年林凤建设的码头、房屋、仓库等设施还基本保存完好,五峰海商大队人马抵达之后,立刻着手整修,倒也省了许多事。
那些汉人移民和小海商自从林凤倒台、鸡笼衰败,生活就过得十分清苦,见威震三十六岛的五峰船主大驾亲临,立刻欢欢喜喜的投靠。
夷洲多化外夷人,鸡笼港周围也有几个平埔人的族群,和他们住在山区的脾气暴躁的同胞相比,这些人的性情相当温和,且很早就受鸡笼港汉人移民的影响,或多或少有些汉化,绝非什么顽固凶残的蛮夷。
看见五峰海商的巨舰遮天蔽海而来,鸡笼港周围的平埔人吓得不轻,很快就派使者来联络,待听说大队人马并不是来攻打他们的,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欢天喜地的带着鹿肉、芋头、鱼干等物,来换五峰海商的金子银子铁器布匹,倒也暂时替海商们解决了补给问题。
金樱姬既受朝廷册封为瀛洲长官司正六品女土司长官,便有了合法的统治权,在鸡笼开府建衙自不消说,派海商大大方方的去月港购买粮食补给,招引福建沿海失地流民去鸡笼开垦,重金雇请各色工匠,这些都是应有之义。
五峰海商的母港设在鸡笼,转运港和应付朝廷所设的长官司衙门则在杭州湾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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