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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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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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首辅张居正更是捂着心口,只觉胸前一抽一抽的生疼。

申时行没和秦林打过交道,只道他开玩笑呢,还哈哈干笑两声:“秦将军真是有趣得紧,连老夫都要打趣……曾侍郎?咦,难道、难道真的是一百万?”

看到曾省吾郑重的表情,申时行终于知道这不是开玩笑了,他嘴巴张得老大,喉咙口咯的一声,已经说不出话来。

贪污五六万和贪污一百万,绝对是两个天壤之别的概念。

因为制度的弊病,这时候可谓无官不贪,帝师首辅张居正的黄白册页上,累年到手的加起来怕也有四、五十万了。

但张居正收冰敬炭敬的范围是满朝文武、全国各地,他提拔起来的官员成百上千,每人给他送几百两银子的礼物,加起来总数就多了,实际上每笔的数目是不多的,在明朝万历年间的官场上属于正常的“人情往来”。

而且,张居正主要是为了巩固权力、推行新政才收礼,他把大部分银子转送给了贪财的冯保,留在自己手上的钱财不过十万两上下。

杨兆身为蓟辽总督,过手的钱粮出入仅仅是边军粮饷,居然就贪墨了百万之巨,搜刮的范围不到张居正的十分之一,而总数十倍于他,这为祸之烈就可想而知了。

王国光好色,方逢时家里是大盐商,张学颜和申时行都和张居正一样收受门生孝敬,大家没有谁是真正一清如水的,可每笔孝敬也就百把几百两,加起来不过几万两银子。

猛然听到蓟辽总督杨兆弄了百万之巨,是大明朝国库全年结余的一半……话说还是张居正大力推行新政才有这么多结余,换成嘉靖时候打倭寇大笔支银子那几年,杨兆的贪污数额比国库的存银还多了!

方才还说只要革职、退赃的申时行,这会儿半句话都说不出,只拿眼睛直看着张居正。

首辅帝师竭力维持着镇定,可谁都看得出来,他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

“老夫、老夫识人不明,竟被杨兆这厮欺瞒……”张居正一字一句地说着,十分沉痛。

“世叔所言,小侄不敢苟同。”突然秦林开口打断了张居正的话。

申时行颇为吃惊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虽然知道他很有些门道,可现在正是张居正懊恼之时,怎么就敢出言打断呢?!

果然,张居正面上一红,只道是秦林又要趁机出幺蛾子,出言讥讽什么的,于是心中好生着恼。

孰料秦林郑重的拱手为礼:“相爷提拔杨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怎知道他要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后来相爷及时查知杨某人贪墨,可谓慧眼如炬,当即奏派曾侍郎和下官以钦差出京查办,可谓雷厉风行,又面授机宜,授曾侍郎和下官办案之法,可谓指挥若定,如此才将杨某贪墨百万之巨的大案彻底查清,替朝廷除掉蠹虫,乃是相爷功在社稷,岂可妄自菲薄?”

张居正迷惑不解地瞪着眼睛,一时间莫名其妙,心道:我什么时候给你和曾省吾面授机宜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曾省吾得了提醒,猛然醒悟过来,从怀中掏出张紫萱伪造的那封书信,就在张居正面前将它摊开。

第429章 举贤荐能

张居正看着那张“亲笔手书”的钧旨,眼睛瞪得老大,黝黑的胡子一根根翘了起来:别人认不出来,他这个当爹的,还能认不出是女儿模仿自己的笔迹?

“秦林竟串通紫萱,伪造本相的钧旨!”

帝师首辅心念电转,为什么曾省吾会一个劲儿对杨兆穷追猛打,原本的“巡抚纠劾”给办成了“奉旨严查”,为什么不暗中查明之后交由江陵党商议处置,而是直截了当的把案情踢爆,公开揭出杨兆贪腐的特大弊案,在此时此刻的张相爷心中,刹那间全都有了答案。

想到心爱的女儿竟帮着秦林欺瞒自己,张居正心头就不是个滋味,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更何况帝师首辅的钧旨,岂是能够随便伪造的?这时候,很多情况下帝师钧旨比皇帝圣旨还管用呢,秦林所作所为,实已触及张居正的逆鳞。

帝师首辅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将太师椅的扶手拍了拍,厉声道:“秦林,你……”

可就在此时曾省吾已经背转过身,笑盈盈的将钧旨对着众位同僚扬了起来,抢在帝师首辅前面大声赞道:

“张老先生不愧为我大明朝第一贤相,德堪比周公而功高于伊尹,身居京师辅弼我大明皇帝,如日月之照临天下。杨兆之辈魑魅魍魉,自以为身处边陲便能蝇营狗苟,岂知早已被恩相洞若观火,运筹帷幄而密授机宜,将他拿下直如反掌之易!”

原来如此啊!众位官员传看着张居正的书信,对那熟悉的笔迹是深信不疑,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诸位大僚被曾省吾挡住,更瞧不见张居正的神色,就算瞧见了也不会猜疑什么。

毕竟确实是张居正在朝会上奏派曾、秦两位钦差出京巡抚纠劾,结果曾省吾、秦林一到密云就把弊案给揭开了,换了任何人都会感觉是张居正授意他们这样干的嘛,尔后曾省吾拿出来的钧旨,更是替这件事敲钉钻脚。

申时行啧啧连声,口气顿时转了个弯:“张老先生果真明察秋毫起初下官也闻得杨某人贪鄙的传言,见朝中并无举措,还道张老先生不曾知晓,孰料已暗中布置妥当,将罪魁一举成擒!”

“申阁老,您这就不晓得了吧……”兵部尚书方逢时笑呵呵地道:“兵法有云,静如止水波不兴,动若雷霆落九天。太岳相公查知杨某奸邪,先隐忍不发,乃是示之以弱,然后对两位钦差密授机宜,才能迅雷不及掩耳,打杨某人一个措手不及。”

张居正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之极,明明是秦林于中弄鬼,偏偏诸位朝廷大员都赞自己明察秋毫,这种感觉真是叫他进退两难,喉咙口像是被鱼骨头卡住似的,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进去。

堂堂帝师首辅,居然被秦林这家伙弄得左右为难。

张居正把目光转向秦林,狠狠瞪了他一眼。

就算是当今天子万历皇帝,在严厉的帝师面前也不敢放肆,可咱们秦长官却冲着他嬉皮笑脸的,做出一副惫懒样儿,悄悄把手笼在袖子里连拱直拱,意思是讨饶。

看到秦林这个样子,张相爷是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难道身为帝师首辅,好公然告诉同僚们,自己被杨兆欺瞒并不知道他贪了这么多银子?难道和诸位同僚说,钧旨其实是女儿伪造出来的?

那样的话,不仅打击了帝师首辅的威信,也是打击了整个江陵党的信心!

相反,承认这件事,则对朝野各方都有了最好的交代,有利于巩固帝师首辅的权位,有利于大刀阔斧的推行新政……

形格势禁之下,张相爷也只好捏着鼻子把账认了,他双手一捋胡须,又狠狠瞪了秦林一眼,这才慢慢道:“咳咳,诸位同僚过誉了,老夫早闻得杨某人贪鄙,只碍着他身为蓟辽总督,督率三巡抚、四总兵、十余万大军,又近在密云,担心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所以才授意密查,事先没有和诸位先生通气,见谅、见谅!”

“太岳先生言重了……”吏部尚书王国光连忙接口道:“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太岳先生保守机密,乃是一番忠君报国的殷切之心,咱们还有什么不能体谅呢?!”

“是啊!是啊……”众官交口赞道:“张老先生赤心报国,一片精忠唯天日可表。”

张居正微微颔首,神色很有些古怪。换了往日,这些奉承话儿他是很喜欢听的,可今天听起来怎么就觉着不对味儿呢?!

再看看秦林呢,始终躲在一边,低着头偷偷直乐。

伪造钧旨、先斩后奏,这家伙胆子都快包住天了,偏偏最后还能叫帝师首辅捏着鼻子替他买单认账,说出去,满天下没人肯信哪!

“罢了罢了,替老夫解决一个难题,算下来还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张居正这样想着。

“呼……”张居正把胡子一吹,心中实在不愿搭理秦林,一口气憋着又没处发,便将太师椅的扶手重重拍了拍:“诸位先生,杨兆这厮如此胆大妄为,该当如何处置?”

首辅说完,就该轮到次辅,张四维称病没来,就轮到了申时行。

申阁老是好人做惯的,对如何处置杨兆,他刚才还给了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主意。

可现在不同了,一来杨兆贪污数额简直够得上丧心病狂,二来嘛既然是张居正密授机宜查办此案,杨兆就死定了,申时行何必为了一个死人忤逆张相爷的意思?

“杨兆罔顾朝廷任用之恩、太岳先生垂拔之德,竟敢大肆贪墨边军粮饷,数额达百万之巨,实在是狼心狗肺,非严惩不能伸张法纪,下官以为、下官以为该当……”

申时行说的义愤填膺,可最后那句决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就算明知杨兆罪大恶极,也总是顾念着一丁点儿同朝为官的情分,难以决断。

这位申阁老什么都好,就是做人实在太优柔寡断了,只能充当张居正在内阁的助手,无法独当一面。

“这还有什么说的?”吏部尚书王国光厉声道:“杨兆贪墨所得,半于国库,不杀何以申明法纪?”

“该杀!”户部尚书张学颜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抄家。”兵部尚书方逢时又给加了两个字。

张居正点点头,本来想问问曾省吾和秦林,可看秦林那副惫懒样子就算了,只问曾省吾:“曾侍郎,你是钦差大臣,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曾省吾拱拱手,凌厉的目光四下一扫,中气十足地道:“有些人,坐到高位就忘了恩相的垂拔之德,罔顾国恩,做出狼心狗肺之事,这种人就该严惩不贷!”

众官闻言心头齐齐一凛,情知曾省吾作为江陵党冲锋陷阵的大将,这番是话里有话啊,无异于对那些靠张相爷提拔上位,又试图另立门户的人提出了严正警告,比如张四维……

张居正心头却不信张四维有如此胆量,再者江陵党内部也有派系,曾省吾和张四维从来尿不到一壶里去,他这位党首倒也不以为意,就装作不懂曾省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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