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你有什么话要和本官说?这头白象又为什么骑不得?”
华老桩听到确实是秦林,似乎松了很大口气,当即如释重负地道:“都说秦长官断案如神,今个儿天老爷叫秦长官来了,小的心里头这桩事情也就……啊!”
突然之间,隐约有什么声音传来,华老桩抬起手指,惊骇无比的朝上指着秦林,然后露出恐惧之极的样子,努力想往后转动脑袋,脖子却像僵住了一样,半分也动不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秦林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脸。
就在此刻,奇变陡生,白象昂的一声长吼,在震耳欲聋的吼声中,势如山崩的朝前冲去。
秦林被带得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好在他反应极快,用力抓住扶手。
朱尧媖却稍微慢了一步,刚才停下来说话,她就松开了手,待要去抓那座位前面的扶手,指尖和扶手堪堪差着两寸,身子便被剧烈的颠簸抛离了座位。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白象正地动山摇般往前猛冲,朱尧媖这要是摔了下去,铁定被象腿踏中,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那还有命在吗?
还骑着威武大将军疯跑的徐辛夷,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跳了出来,距离却远了,眼睁睁地看着表妹从座位上颠飞了起来,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觉刹那间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揪住,全身血液都涌上了太阳穴。
身子飞在半空的朱尧媖,谈不上后悔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只是过去十四年的经历太过灰色、太过平淡,在这瞬间让她记起来的也就是和徐辛夷一起出宫的两次经历……
这就要死了吗?朱尧媖的身体开始向下坠落,下方,是狂奔的白象,和四只铁炮般的象腿。
就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闪电般伸出,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腰带,然后用力回拖,电光石火之间竟把她拖回了座位上。
“哎呀!”朱尧媖只觉自己跌在了什么人身上,男子的气息并不陌生,只是少女的本能使她浑浑噩噩地挣扎着。
“别乱动,我很辛苦耶!”秦林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憋出这句话。
可不是嘛,左手牢牢握住扶手,身体要在颠簸起伏的大象背上保持平衡,右手还要打横将朱尧媖抱在怀中,偏偏她还不停地扭来扭去。
嗯,胯下白象飞驰、怀中美人横抱,很拉风很嚣张,可真他妈的费力啊!
温德胜和象奴们起初都被惊呆了,回过神来,纷纷围追堵截,使出浑身解数收拾这白象,有人舞鞭子,有人连声呼哨,有人横着铁耙在前面拦挡,温德胜又灵机一动敲响了铜钟,那白象终于老实下来。
好嘛,这回它倒是老实了,徐辛夷也骑着威武大将军跑过来,那头大象冲白象昂昂地叫着,似乎在责备它,而白象也呜呜的回答,好像认错一样。
温德胜又令白象匍匐,它老老实实地俯下身,秦林这才抱着全身瘫软的朱尧媖走下地面,将她交给徐辛夷。
半晌,朱尧媖在徐辛夷怀里哇的一声,抽抽噎噎地哭:“表……表姐,刚才好可怕啊,我再也不骑……骑它了!骑……秦姐夫,吓死我啦……”
秦林再次以手加额,是骑象,不是骑姐夫,我的长公主!
徐辛夷倒是冲着秦林一竖大拇指,刚才若不是他临机应变,朱尧媖的性命说不定都保不住呢!
秦林也累得够呛,张着嘴哈哈直喘气,全身汗透了几层衣服。
“对、对不住,请秦长官降罪……”温德胜哭丧着脸,失魂落魄地道:“下官御下不严、驯象失措,差点害了秦长官,下官有罪,有罪!”
可不是嘛,本来讨好掌南衙秦林,最后闹到差点把秦林妻妹的性命送掉,也难怪温德胜心慌意乱。
秦林喘息几下,闻言却冷笑起来:“御下不严、驯象失措?哼哼,温指挥,只怕你还在做梦呢!”
“啊?!”温德胜眨眨眼睛,不懂秦林的意思。
秦林站起来,慢慢走到白象最开始发疯的地方,华老桩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胸腔塌陷,颅骨破碎,脑袋像一只被砸烂的鸡蛋,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另有不少人受伤,但华老桩是白象发疯事件中唯一的死者。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起犯罪……”秦林摸了摸下巴,思忖着,一字一句地道:“利用大象来杀人的犯罪。”
第438章 秦林驯象
“利用大象杀人?”温德胜惊呆了,半晌回过神来,一脸苦相的辩解:“长官所言甚是玄奥,恕卑职、卑职不懂……”
秦林看着被白象活活踩死,死状十分惨烈的受害者,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还记得华老桩阻止我们乘骑白象吗?作为四名象奴之一,当时他多半知道这头白象被人动过什么手脚,所以才告诉我们不能乘骑吧。尔后,华老桩得知本官身份,正准备吐出实情,结果却被人利用白象杀害灭口。”
“怎么……怎么会这样?”温德胜搓着手,急得团团转,他管的这驯象所是整个锦衣卫系统最清苦最无聊的,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人会把主意打到驯象所来。
徐辛夷已经安抚好了朱尧媖,大长腿踱着步子走过来,闻言就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道:“怎么办?凉拌!你还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难道不懂怎么破案吗?”
温德胜脸拉成了苦瓜:“唉……下官只懂驯象,哪里管得来这人命大案?拼着挨申斥、丢差使,只好往南镇抚司上报吧……哎呀,秦长官不就是掌南镇抚司吗?下官糊涂,下官糊涂!”
这位温指挥遇事慌张,直到此时才想起来,秦林就是掌南镇抚司,专管锦衣卫内部调查的呀!
想明白这一节,温德胜便稍微回过神来,一个劲儿冲着秦林打躬作揖。
秦林当仁不让,点了点头表示接过案件侦破的工作,温德胜这就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心仍悬着,毕竟有断案如神的秦长官帮忙,一颗心大约总可以从嗓子眼落下去两三寸了。
秦林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被踩得稀烂的华老桩,当场被大象踩死的事实无可辩驳,尸体本身是不需要做什么检验的,便往身后招了招手。
半天没人上前,秦林才想起牛大力去俞大猷那里学习武艺和战阵之法,陆胖子也陪着去逛逛,今天这两位弟兄都没跟着来。
几名亲兵校尉都跃跃欲试,只是以前都是陆胖子做的,他们没有得到秦林明确指示,不好贸然上前。
秦林指了指其中两个最机灵的:“你们俩,把尸体搜检一番,衣袋里有什么东西都掏出来。”
很快华老桩身上带着的东西就被翻了出来,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串二十多枚铜钱,一块皱巴巴的黄色手绢,两张当铺的当票,分别是“虫蛀鼠咬破棉衣一件”,当了一千二百钱,“绿锈破烂铜暖炉两只”,当了六千八百文钱。
看来这华老桩家里穷苦啊,冬天刚刚过去,早晚还冷得很,他就急急忙忙把棉衣、暖炉等御寒之物当掉了。
再看看他穿的衣服,可不是嘛,破破烂烂的夹衣,补丁撂着补丁,袖口处糊里糊涂的不知沾着什么脏东西,都有些发亮了,胸前更是油脏了一大片,还留着大象踩的脚印。
华老桩的死亡本身并没有任何疑点,秦林直接吩咐把尸体交还家属,不一会儿,两位老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和两个小孩子脚步匆匆地进来,看见华老桩死得凄惨,也顾不得尸身血污,当即抚尸痛哭,场面好生凄凉。
秦林心头不是个滋味,华老桩是听说自己断案如神的名声,所以才准备将所知和盘托出的,没想到竟在自己面前生生被人谋害,实在叫人愤恨。
“奶奶的,老子一定要找到真凶!”秦林把牙齿一咬。
徐辛夷她外刚内柔,瞧着华家老小哭得凄凉她也心下惨然,摸了张二百两的银票送给他们作为抚恤,令女兵上前劝慰,又走到秦林身边低低地问道:“有眉目了么?”
秦林点点头,立刻命令把负责这头白象的另外三名象奴提来。
徐辛夷拍手道:“对呀,只有象奴可以接近大象、训练它,能控制它行凶的,必定在活着的三名象奴之中!”
三名象奴很快被提了出来,分别叫做严财、曹喜、孔亮,年纪都在三十多四十岁之间,穿着打扮也和华老桩差不多,破破烂烂的。
驯象所没有陋规常例收入,唯一的油水大概就是克扣点大象饲料,那也是长官才有份儿,轮不到象奴把式,所以这些象奴都过得非常艰难,锦衣卫体系之中,同样苦乐不均。
严财、曹喜、孔亮被提出来之后,都是神色慌乱惊恐,齐刷刷跪在地上:“长官饶命!小的们无罪,请长官明察!”
秦林嘿嘿一笑,踱着四方步走到白象旁边。
此时白象已被安抚下来,乖乖的趴在地上,看上去温和驯服,几个象奴在旁边抚慰它,努力让它平静。
温德胜不知道秦林要搞什么,也跟着过来。
不料秦林突然从他手里把驯象的鞭子拿过来,抡圆了就朝白象狠狠抽下。
驯象的鞭子,乃是牛筋混着鳄鱼皮做的,就算大象皮糙肉厚,一鞭子下去也是一条痕,打着极疼。
众人见秦林突然狠命鞭打白象,都吓得不轻:这白象刚刚发疯踩死人,秦林这么打它,岂不又激得它发狂?
朱尧媖在远处看见,更是吓得眼睛紧闭,连看都不敢看了。
“秦林,你搞什么……咦?”徐辛夷出言阻止,正要去夺秦林手中的驯象鞭,却见那白象匍匐在地上呜呜告饶,丝毫没有发狂的意思。
“长公主,长公主……”侍剑推了推朱尧媖,“秦长官没事,白象怕他呢!”
朱尧媖睁开眼睛一看,这时候秦林大逞威风,已经用鞭子把白象腰胯打起了道道血痕,那白象痛得直叫,却只是挪动身子闪避而已,似乎对他格外敬畏,不敢丝毫违逆。
“天哪,难道连大象都怕秦姐夫这个凶神?”朱尧媖百思不得其解,可干嘛他要狠命打白象呢,难道是惩罚它刚才发狂踩死人?
秦林当然不是和畜生计较生气,他把驯象鞭一丢,指着白象道:“看到没有,这头象其实平时很温顺,怎么打都不会反抗,那么,它为什么会突然发狂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