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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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第3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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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闻言就大皱眉头,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秦爱卿都敢锯头验伤、剖腹挖心,难道朕身为天子,连一头大象都害怕了?断无此理朕又不是泥巴塑的、白纸糊的、稻草扎的。来人呐,牵大象上来!”

温德胜没动,抬眼看张居正脸色。

张居正好大喜功,也希望天降祥瑞以显示新政上合天意下通民情,料想大象已在驯象所训练三个月、莽应里又信誓旦旦,大约不会出什么岔子,便吩咐众大汉将军做好戒备,然后让温德胜把大象牵上来。

温德胜没办法,只好退下去,大约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牵着白象敢住慢慢走了过来。

此时敢住身披锦绣连肩坐褥,额头装饰着大片黄金首饰,背上驮着镶嵌七宝的琉璃宝瓶,配上它白中带粉的皮肤,实是华贵非常。

满朝文武见了都欢喜,说果真是祥瑞,否则哪里有这白色的大象?

万历喜笑颜开,越发坐不住御座了:“咦,这头象和母后的佛经上,普贤菩萨坐的白象一模一样,哈哈,我瞧它温顺得很,秦爱卿刚才言过其实了。”

冯保闻言一乐,在旁边煽风点火:“请陛下治秦林欺君之罪。”

万历这时候高兴得很,哪里有空理会什么欺君之罪?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盯着白象,跃跃欲试,似乎想自己去骑一骑。

秦林则似笑非笑的盯了冯保一眼:记吃不记打呀,冯大伴你又皮痒了?

冯保也给他瞪回去:谁叫你胡说八道的?打贡使就算了,连朝觐进献祥瑞的大典也想破坏,你叫朝廷的面子往哪儿搁?这件事,就连张相爷也不会站在你那边!

可不是吗,张居正捋着胡子,笑盈盈地看着白象,已有善于阿谀逢迎的官员高声诵道:“传说太岳先生降世,汉江有白龟出现,今日先生辅佐陛下,而有白象入贡,实乃我大明君臣相得、政通人和的天相感应哪!”

张居正出生时确实汉江有白龟浮出,所以他乳名白圭,听到这话,首辅帝师就越发高兴。

莽应里存心要坐实秦林的欺君之罪,自己走上去,从温德胜手里抢过白象的缰绳,指挥它匍匐、跪拜、甩鼻子、扇耳朵。

敢住只是头幼象,被缅甸人抢去这一年吃了不少苦头,很害怕莽应里,也就按他指挥,一一做着各种动作,憨态可掬。

得意之极的莽应里并没有注意到,四名象奴中那个身材矮瘦、脸搽得很黑的人,正用仇恨之极的目光盯着他……

见白象如此温顺老实,文武群臣尽皆放了心,不少人瞧着秦林直摇头:别的胡闹倒也罢了,外藩向朝廷进献祥瑞的大典,你出于私仇居然想搞破坏,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要严格追究的话,治你个殿前欺君之罪也没问题呢。

刘守有嘿嘿冷笑,盘算等会儿怎么给秦林扣顶大帽子,就算陛下对秦某人圣眷很好,也要叫他脱层皮。

冯保得意之极,朝秦林瞅了瞅。

“撤了撤了!”万历把手一挥,原本严加戒备的大汉将军们纷纷退下,鼓乐大作,莽应里牵着象舞蹈跪拜,君臣上下一派祥和。

万历看得兴起,也管不得张居正就在这里了,从御座上站起来,看样子想走近去摸摸白象。

皇帝起驾,冯保立刻拿起净鞭要鸣鞭,这净鞭是用生丝织成,染黄之后鞭梢涂蜡,打在地上像鞭炮一样劈啪作响。

不过在鸣鞭之前,冯保照例右手持鞭,左手抓着鞭身将它绷了三下,是为鸣鞭之前的试鞭。

绷绷绷三声响,既轻微又沉闷,混在鼓乐之中几不可闻。

偏偏就在此时,白象敢住的眼睛即刻就红了,猛地发力挣脱了莽应里,撒开腿冲着黄绫伞盖下面的御驾直冲过来。

莽应里吓得魂飞魄散,紧抓缰绳不放,可他哪里敌得过大象的力气?粗糙的缰绳从手心里勒过,擦得他手掌心鲜血淋漓,一时间痛入骨髓。

突逢其变,文武百官都目瞪口呆,便是有勇敢的武臣也来不及反应啊!

大汉将军更是早已撤开,此时御驾和发狂的白象之间竟然空无一人,庞然大物直奔皇极门下的御驾冲过来,万历、冯保和张居正都在它冲突的正前方。

“保护陛下!”秦林突然将身一闪挡在御驾之前,只见他双脚不丁不八,牙关紧咬做视死如归状,两眼神光炯炯有如实质,身形渊渟岳峙,一手握拳横挡胸前,一手戟指发狂的大象,端的是神威凛凛,乍一看有如金刚怒目,仔细瞧又好似护法韦陀下凡。

于是这一幕就像电影中的定格镜头,永远留在了万历皇帝和文武群臣的记忆深处。

第452章 一身是胆

张居正率先反应过来,首辅帝师指挥若定:“大汉将军何在?快挡住大象陛下快躲开!”

万历帝久居深宫,平时又不怎么运动,是个标准的宅男小胖子,他哪里见过这阵势?眼见大象直冲过来,脚步地动山摇,他竟呆坐在御椅上动弹不得。

张居正一叫,站在御座旁边的冯保就立刻清醒了,这位督公平时养尊处优,关键时刻倒也临危不惧,一把将小胖子朱翊钧从御座上拖了起来,往旁边就躲。

万历皇帝戴通天冠穿绛纱袍,本来没什么问题,偏偏冯保穿一身明黄色平金绣江牙海水蟒袍,刚刚拖着皇帝往斜刺里蹿出去几步,白象敢住就立刻改变了方向,盯住他俩直奔而来。

冯保心头道一声苦也,寻思莫不是某次国宴多吃了象拔(象鼻子,古代珍品食材),这大象要替同族报仇?可吃过象拔的也不是我冯督公一个人啊……

“保护陛下!”张诚和张鲸不约而同地挡在万历身前,两个人还互相挤着争陛下正前方的位置,唯独冯保身前空无一人。

这两个兔崽子冯保脸上肌肉直抽。

人家张诚和张鲸也不容易啊,眼见大象狂奔而来,几千上万斤的身躯在速度加持下势不可当,他俩吓得腿都软了,身子抖得像筛糠。

本来温顺可爱的白象敢住,在发狂之后宛如一头甩着长鼻子的妖魔,两只不算长的象牙闪着白森森的光,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杀意。

大汉将军还没来得及从两边围拢,文武群臣惊慌失措,御驾危在旦夕,此时谁才是中流砥柱,何人能力挽狂澜?

唯独秦林秦长官不退反进,朝着狂奔的大象迎头踏上一步,前腿弓、后腿蹬,身形稳如泰山顶上一青松,左手怀中揽明月,右手宝塔托青天,双目圆睁如同百万军中冲阵保唐王的秦叔宝,气贯长虹又好像长坂坡七进七出救阿斗的常山赵子龙。

待白象冲近,秦林突然吐气开声,如同半空中打了个炸雷。

说来也怪,白象狂奔何等凶猛,竟在他这一声吼之后步伐变得错乱,似乎被他威势所震慑。

凡人之威一至于斯?从万历帝到满朝文武、护驾的大汉将军,全都看得呆了,此时此刻的秦林,简直如同天神下凡哪!

白象的速度变得慢了,不过几千上万斤的躯体直撞过来,又岂是人力所能承受的?

万历帝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一幕,冯保心头滋味怪怪的,刘守有幸灾乐祸,张居正心脏猛地一紧,徐文璧伸着手想要说什么,跌跌撞撞的王国光、潘晟、张学颜等大臣则又敬又佩。

“孽畜,着打!”看着白象堪堪跑近,秦林又大喝一声,再次踏上一步,出拳中宫直进,一人一象对冲,体形相差无数倍,越发显得他神威凛凛。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成为象脚下的亡魂,万万没想到白象竟渐渐刹住了脚步,等奔至秦林身前已和平时走路差不多,秦林那一拳便直接捣到了它鼻子上。

白象奔行之力不下万斤,又推着秦林往前走了两步,这才轰然坐倒。

再看它时,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凶狂的样子?屈着两条前腿跪下,温柔和善的昂昂叫着,长鼻子甩着卷儿,大耳朵扑扇扑扇的,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冲着秦林讨好卖乖。

“呼……”秦林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敢住要再跑几步,老子就撑不住啦!

场面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白象发狂横冲直撞的时候,身后四名象奴跟着它跑,其中身材格外瘦小的那位象奴不停地拍着它的后胯,在它身后连声直叫“敢住,乖乖的,敢住,乖乖的!”

或者说,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奇怪,象奴负责驯象,大象御前发狂他们当然要努力驯服啰,不过显然没有什么效果,如果不是秦长官大发神威,恐怕结果就相当可怕了吧!

毫无疑问,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秦林临危不惧、迎难而上,在大象发狂威胁到陛下的危急关头,毅然不顾自己安危,朝着大象直冲过去,宛如天神一般降服了疯象。

大汉将军们已经把敢住围了起来,每个人瞧着秦林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敬:啧啧,秦长官一拳怕不有万斤之力,古有项羽拔山举鼎,纣王托梁换柱,武松赤手杀虎,但能够徒手格象的,古往今来唯独秦长官一人而已。

万历帝脸色有些发白,还是努力挣开冯保,自己站了起来,平抑着呼吸,恢复作为帝王的尊严。

文武群臣都跑了过来,以张居正为首齐齐口称有罪:“臣等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众卿平身……”万历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不过还是止不住急促的呼吸:“此事,与众位卿家,无涉。”

“怎么搞的?”张居正回过头,修眉挑起,丹凤眼中厉芒犹如电闪。

温德胜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脑袋磕得砰砰砰直响:“微臣罪该万死,微臣没有驯好白象……”

刑部尚书严清闪身出班,脸色沉静如铁:“启奏圣上,驯象所负责驯象,南镇抚司具体管理军匠,锦衣卫衙门总揽全卫,因此驯象所指挥温德胜、南镇抚司秦林、掌锦衣卫事刘守有三人皆有罪过,请陛下一并治罪。”

靠,这老头儿够狠!

温德胜早就趴在地上瘫了,刘守有开始幸灾乐祸,后头又嫉妒秦林大出风头,最后没想到自己也被绕进去了,只好苦笑着出班跪下,口称有罪。

“微臣有罪!”秦林也跟着跪下。

张居正捋着胡须还在想怎么办,万历已抢着问道:“哦,秦将军刚才是劝了朕不要看白象的,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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