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为世家子,刘承禧脑筋转得挺快,很快就给父亲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刘守有眼睛一亮,嘴里冷笑两声:“秦将军,京师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你竟敢当街杀人,这怎么说?本官身为左都督掌锦衣卫事,不得不将你暂时看押,来人呐……”
秦林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戏谑的盯着刘守有父子:“刘都督,你为了个假儿子竟要和我这真将军作对,何苦来哉?您年纪太大,脑筋不清醒了吧?!”
刘守有正当盛年,哪儿年纪太大?被秦林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讥刺,他再也忍不得了,挥手下令:“张昭、庞清、冯昕,带人将这丧心病狂之徒拿下!”
秦林嘿嘿一笑,正待使出杀手锏,却听得远处有人一迭声地叫:“且慢、且慢拿人!”
佥都御史张公鱼、巡城御史孙承南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急如星火的赶来,张公鱼破天荒的骑在马背上,跑得乌纱帽歪在一边。
孙承南把手往武进士群中一指:“张都堂,刚才这两位来报案,卑职正带着人赶过来,结果远远看见事情闹大,卑职不敢停留,只好赶回都察院衙门,把您老叫来主持大局。”
他指的正是俞咨皋和沈有容,方才刘承禧率武进士们在茶棚里等待英雄救美的时机,他俩偷偷溜出去找巡城御史报了案。
武进士们全都诧异无比地看着这两个同伴中的异类,刘承禧射来的目光更是阴冷无比,恨不得一口将两个“叛徒”平吞了。
沈有容那个尴尬呀,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刚才悄悄报案还托那巡城御史保密,没想到转眼人家就把他们卖了……不过话也说回来,在三甲出身的御史眼中,两个武进士算个鸟毛,人家干嘛替你们保密?
俞咨皋倒是神色坦然,将沈有容一扯,大步流星的走出来:“不错,正是我悄悄去报案的,刘世兄所作所为,我俞某人瞧不过眼!”
“好、好!承禧你交的朋友,果然深明大义!”刘守有话里带着深深的寒意,眯着眼睛把这两个武进士好生打量打量,心头盘算怎么摆布两个刺头。
张昭、庞清、冯昕这几个刘守有的亲信堂上官,更是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俩,脸上已是冷笑连连:哼,得罪了刘都督,叫你们死都不晓得怎么死的现而今京营里头指挥满街走、佥事多如狗,区区武进士连狗都不如,弄死你两个不比摁死只蚂蚁更难。
张公鱼由随从扶着从马背上爬下来,跑太急,弯腰喘息半晌,这才上前施礼:“刘都督,秦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儿?方才听说漕帮与崔四的人马当街殴斗,这里的尸首莫不是互殴而死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那些尸首不是互殴而死,斗殴能在胸口打出个血窟窿?张都堂这是替老把弟开脱呢。
刘守有在朝堂也是仅次于冯保、张居正的一派大佬,勋臣贵戚、六部尚书这种级别的他当然要给点面子,张公鱼是新提起来的佥都御史、清流当中名声又不显著,刘都督哪里把他放在眼里?当即硬邦邦的给他堵回去:
“张都堂年纪不大,这眼力劲儿可差了老远,这些个尸身明明是令盟弟下令,他的亲卫开枪打死的,哼哼,本官身为锦衣都督,这就要把锦衣卫中目无法纪、行凶杀人的败类带回去审问!”
张公鱼看了看秦林,下定了决心就算拼着不要官帽子,也要来一回“徇私枉法”,无论如何都要把秦林放了,不能叫他落在刘守有手里。
谁知秦林对张公鱼打的眼色视而不见,反而老老实实地承认:“对,刘都督说得没错,这些黑衣匪徒都是本官下令打死的。”
“张都堂还有何说?令盟弟自己都承认了,哈哈……”刘守有格外得意,这天子脚下随意开枪杀人,就算秦林圣眷隆重,也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啊!
张公鱼张着嘴巴,刘守有是大特务头子,当然晓得他和秦林是盟弟,要在这位锦衣都督面前公然耍赖、回护盟弟,却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秦林突然桀桀奸笑,指着刘守有捶胸顿足,一副笑意万般难忍的模样。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张公鱼、李建方等人,都寻思秦林是不是强作欢笑拖时间。
“杀人是杀人,可本官杀的是白莲教逆匪!”秦林将袖袍一甩,忽然正言厉色起来:“邪教妖匪为报复本官,故意假扮刘都督嫡子,勾结京城恶霸崔四,意图劫走本官家眷,这些妖匪本官不但该杀,而且杀得好、杀得痛快!”
杀得好、杀得痛快!东便门水码头上的百姓、船工、力夫,齐齐在心头跟着道一声好,崔四爷手底下这拨流氓地痞恶霸,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啦!
刘承禧却是笑得直打跌,虽然被秦林打得像个猪头,似乎还开心得很:随便走到哪个衙门,连滴血认亲都可以,谁敢说他不是锦衣都督刘守有的嫡亲儿子?姓秦的竟然一再胡说他是假扮的,岂不是理屈词穷了?
“秦某人有失心疯,生怕刘都督不下死手对付他!”张昭、庞清、冯昕都这么想。
孰料秦林不慌不忙侃侃而谈:“众所周知,刘都督嫡子承禧贤侄,刚刚在武举殿试中夺得头名,陛下钦点武状元,乃是勇冠三军的熊罴之士……”
刘承禧听得秦林夸自己,把胸脯子挺得老高,心说你这时候才晓得讨好本少爷?晚了!
刘守有的脸色却是越来越严肃,眼睛也眯了起来,隐隐猜到几分不对劲儿。
秦林突然将刘承禧一指:“而这个家伙,身手莫说打不过本官,连本官手下并没有学过武功的校尉都打不过,方才瞧见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分明就是个假冒官眷、图谋不轨的白莲妖匪!”
第473章 打黑除霸
听得秦林这句,刘守有心头顿时咯噔一下,暗叫大事不好。
张居正面子够大,张懋修本来是排二甲第一的传胪,结果万历皇帝开金口,把便宜师兄提拔成状元郎;刘都督虽然也是朝廷一品武职大员,和张相爷比那还差着不少,刘承禧的实际功夫考个武举人倒也勉勉强强,可最后竟被他弄到了武状元,那自然是刘守有买通关节、上下打点的结果。
今天刘承禧和人当街打架,秦林是赤手格象的“猛将”打不过倒也罢了,居然连个胖乎乎肉团团看起来完全没有战斗力的陆远志也打不过,传扬出去,别人少不得问一句:刘承禧这武状元是干什么吃的?他这么稀松平常的功夫,怎么就夺了新科武状元?只怕背后另有隐情哪!
堂堂武状元功夫如此逊色,刘承禧的前途不就全毁了吗?他这武状元非但不再是荣耀,反而会变成个大大的笑话,刘守有苦心孤诣替儿子铺路的一番苦心,那就彻底付诸流水啦。
而且深究下去,刘守有替儿子买通关节,通过作弊弄到武状元的罪行,恐怕都要被牵扯出来,刘都督虽然势力很盛,不至于因此就倒台,但也会搞得个灰头土脸,甚至为了平息事态,在某些方面不得不对京师另外几股政治势力做出让步,那损失就更大了。
“这个秦某人,怎么把本都督的痛脚抓住了?”刘守有思来想去,脸色阴晴不定。
张昭、庞清和冯昕这几位指挥使,也面露尴尬之色,刘承禧有几斤几两他们当然是清楚的,甚至作弊夺取武状元一事,他们也鞍前马后的效过劳呢!
秦林嘿嘿坏笑,故意朝北面紫禁城的方向拱拱手:“承禧贤侄乃是陛下钦点的庚辰科武状元,怎么会如此不堪?我大明天子烛照天下、泽被万邦,乃英明睿智之主,断不会受人蒙蔽,将一个无能之辈点做武状元吧,刘都督,你说是不是呢?!”
刘守有尴尬得无以复加,心头更是宛如一记炸雷打下来:作弊夺武状元一事,本来不算个事,以前作弊的也海了去,可要是踢爆了,那就是天大的事!
万历年轻好糊弄,但年轻也代表气盛、好强、急于在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面前证明自己,要是陛下知道自己钦点的武状元其实并没有真功夫,当街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那么这些巴掌简直不是打在刘承禧的脸上,而是噼噼啪啪直接打在了万历皇帝朱翊钧的脸上!
想想吧,突然发现自己被愚弄的万历皇帝,会怎么看待刘守有父子?
想到可能的后果,连一向以城府深沉著称的锦衣都督刘守有,都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手下的亲信锦衣堂上官,更是人人色变,晓得刘都督这一脚踢到了铁板上,搞不好连自己都跟着倒霉。
偏偏刘承禧这草包还不知趣,捂着满是伤痕、青肿不堪的脸,豁着被打破的嘴皮子撺掇父亲:“爹,这秦某人耀武扬威,他敢打孩儿,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咳咳,秦林干咳两声,指了指刘承禧:“刘都督,您可得认清楚,这位究竟是不是您儿子?”
“不、是!”刘守有当机立断,回身抡起大巴掌狠狠抽在刘承禧脸上,铁青着脸怒叱:“混账王八蛋,本都督哪有你这么脓包的儿子?分明就是假冒官眷、招摇撞骗!”
刘承禧欲哭无泪啊,怔怔地看着父亲,脸上火辣辣的痛,心头更是害怕,一时间脑袋都僵住了:莫非、莫非我真是当年老娘偷人生下的,并不是老爹的亲身儿子?
刘守有也欲哭无泪啊,没办法,这时候只有巴掌下得越狠,才越不叫别人看出破绽,就算是亲儿子也顾不得啦他还浑然不知在儿子心目中,自己这个当爹的,头顶已经有些绿油油了……
好嘛,明明是亲生儿子,锦衣都督刘守有却不得不硬把绿帽子往自己脑袋上扣,还拳打脚踢拼命招呼,打得刘承禧哭爹叫娘,像条狗一样在地上乱爬。
这一幕怕不叫人笑掉了大牙!
虽然众人要么畏惧刘守有的权势不敢笑出声,要么就是秦林这家伙猪鼻子插葱——故意装象,可肚子里早就笑得天翻地覆啦。
唯独甲乙丙丁四女咯咯娇笑,一时间花枝招展。
青黛则万分崇拜地看着秦哥哥,果然叫刘守有痛打亲生儿子,还一个劲儿地说他不是自己儿子,嘻嘻,秦哥哥真会捉弄人!
刘守有一来做戏,二来恨铁不成钢,竟真把刘承禧又痛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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