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们都能接触到。”
“那么要陷害谁也很容易了!”陆远志眼睛一亮,接着就郁闷起来,因为这样的话,杨波平睡裤膝盖位置的药渍,就不再是确凿的铁证了。
想到之前的推理又出了错,陆远志十分纠结,胖脸上眼睛鼻子嘴巴都皱成了一团,垂头丧气地道:“唉……秦哥啊,兄弟我真是没用得很,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只会给你添乱……”
秦林正走到那堆药渣旁边准备说些什么,闻言就怔了怔,看看那两名蕲州跟出来的老弟兄垂着头站在旁边,陆远志神色黯然,顿时明白了几分,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胖子,你放什么屁?莫说你这个胖子,就算是一条内裤,一张草纸,都有它的用处嘛。”秦林没心没肺的坏笑着,伸脚踢了踢那堆药渣子:“譬如说这堆熬过的药渣,对杜掌柜是没什么用了,但拿去晒干了,添些花花草草,还能填个药枕呢!”
内裤,草纸,秦哥你这比喻也太那啥了吧?陆胖子哭笑不得,众校尉更是想笑又不敢笑,忍得极为辛苦。
接着当秦林无意去踢那堆药渣的时候,陆远志的目光也顺带着扫过去,忽然就叫道:“咦,不对呀,这药渣怎么有两味药不对呢?”
秦林大惊小怪地道:“怎么不对?”
陆远志是李氏医馆弟子,神医李时珍正儿八经的嫡传,谈起医药头头是道:“秦哥啊,杨波平睡裤上的芍药汤汁,是以黄芩、黄连、木香、槟榔、当归、甘草配伍,这儿的药渣,却缺了黄芩、当归,多了陈皮、苍术,真是奇哉怪也!”
凡是中医上的湿痢疾,用芍药汤对症治疗效果极好,根据病人症状,芍药汤中各味药物应酌情增减。
根据胖子的解读,杨波平睡裤上的药渍含有黄芩、当归,属于最常见的芍药汤,而室内发现的药渣,则把这两味药换成了陈皮、苍术,对痢下白多赤少、舌苔白腻、湿重于热的痢疾患者具有更佳的疗效。
也就是说,杨波平睡裤上的芍药汤,和杜掌柜房间里发现的药渣,成分并不完全相同!
“喂、喂,你鼻子有那么灵,别把杨波平睡裤上的药渍成分搞错了吧!”秦林睁大眼睛,有些不相信。
陆远志急了,指天画地的发誓:“秦哥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资有限,在医馆学了好几年,医道也只是过得去,所以着重学的药材,准备将来去做个药铺掌柜……我这鼻子啊,什么药一闻就知道,不是十拿九稳,是十拿十稳!”
秦林点点头,表示相信陆胖子的判断。
那么,杜掌柜到底是吃的哪种芍药汤呢?
立刻提审蒋潮生、沈浪飞、韩海舟三名伙计,秦林没告诉他们详情,只问杜掌柜用了谁开的方子,在哪儿取的药。
蒋潮生面露诧异之色,大声道:“启禀秦大老爷,杜掌柜都是自己去看病买药的,咱们只是替他熬药,让我想想……”
沈浪飞连忙补充:“杜掌柜是在前面街上回春堂方医生家看病拿药的,拿回来之后小的们替他煎熬药汁,难道这药不对?”
“莫不是庸医劣药害了杜掌柜?”矮壮矮壮的韩海舟气愤愤地道。
秦林一笑,吩咐校尉们把三名伙计重新押回去,同时把方回春提来讯问。
方回春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医生,见锦衣卫官校林立,本县知县罗老爷都只能站在后排,就吓得心惊胆战,跪着磕头道:“秦少保饶命!草民替杜掌柜看病抓药,都是按《和剂局方》和《唐本草》来的,用的芍药汤中规中矩,最后那天因杜掌柜痢下白多赤少、舌苔白腻、症状湿重于热,还特地换了两味药,都是完全合乎医理的,杜掌柜的死和草民没有关系呀!”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陆远志不放心,还追问一句:“你是把黄芩、当归,换成了陈皮、苍术?”
“对对对。”方回春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忐忑不安地看着这位胖官爷。
陆远志看看秦林,见秦哥微微点了点头,就笑着将方回春扶起来:“方大夫,咱们并没怀疑你用药不对,只是叫你来问问而已,叫你受惊了,这就回去吧!”
方回春大喜,被缇骑找上门,能平平安安回去就该谢天谢地了,何况对方的态度还出乎意料的好。
连连打躬作揖,方回春正要出门,只听得身后秦林笑道:“方大夫,你医道是不错的,不过《和剂局方》和《唐本草》终归有点老旧了,你买套新出的《本草纲目》读一读,将来医术还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哩。”
“草民多谢秦少保指教,回去之后一定精研细读《本草纲目》。”方回春点头哈腰,口中连连称是。
后来方回春果真花血本买了整套的《本草纲目》,研读之后医术确有长进,他又做了块金漆匾额挂在自己医馆,上书“少保秦公耳提面命”,越发声名大噪,竟成了浙江名医。
得到方回春的供词,现在案情越来越明朗了,陆远志兴奋地道:“秦哥,原来杜掌柜死那天吃的芍药汤,和杨波平睡裤膝盖上的芍药汤,根本就不一样!杨波平是被人陷害的!”
“是啊是啊,原来此芍药汤,非彼芍药汤。”秦林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表情动作非常生动自然。
杜掌柜死的那天,喝的增减版芍药汤,当然不可能把原版芍药汤呛到杨波平的裤子上,那么就是前两天,有人从杜掌柜的药汁里面弄了一点儿,行凶之后又洒到杨波平的睡裤上,从而嫁祸于人。
为什么不用当天的药汁呢?这是凶手提前做了准备,以免作案当天手忙脚乱,万一当天没机会弄到药汁,还真指望从杜掌柜嘴里掏几滴?嫁祸的计划就失败了嘛!只可惜他百密一疏,没想到中医从来辨证施治,根据病情酌情增减药剂,杜掌柜最后一天的药里,成分已有了不同……
陆远志兴奋的眨着小眼睛,迅速开始分析:“虽然客栈的小二、跑堂都能接触到药汁,但四个伙计的机会明显更大;另外,杨波平只有睡觉时才脱掉外裤,伙计们都睡在一间房里,也是蒋、沈、韩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药汁滴在杨波平的睡裤上。”
这个分析是完全正确的,秦林惊讶地看了看陆远志:“咦,胖子,你出息了啊,我得刮目相看啦。”
牛大力也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行啊胖子,你也有一手嘛!”
陆远志反而闹了个大红脸,讪笑道:“不过到底是谁杀了杜掌柜,又嫁祸杨波平呢?这个房间他们都曾经多次进来过,要取指纹,是肯定都能取到的,也就没什么用了……”
罗东岩听到这里,也挠起了头皮,他是很想破案然后解脱自己的,想想粗声大气的蒋潮生,觉得有点可疑,唇红齿白的沈浪飞,似乎也像凶手,矮壮矮壮的韩海舟,那两条膀子很有力气,掐死杜掌柜恐怕不会太费劲儿吧?
“这些海员哪,大风大浪经过的,怎么会关窗子睡觉?我始终觉得可疑得很。拉肚子也奇怪,海上生蛆的肉都吃,吃几碗肠粉还拉肚子?”秦林走来走去,似乎束手无策了,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忽然他自嘲的笑起来:“哈哈,你说是不是半夜有个狐仙敲窗子,杜掌柜才迷失心智,自己打开了窗子。”
陆远志本已模模糊糊有了那么点直觉,只是一直不得要领,听到秦林随口说的这几句话,忽然脑中轰的一声炸响,胖脸上的笑容变得极其古怪。
第751章 雨夜惊梦
秦林诧异地看了看陆远志,奇怪地道:“怎么,胖子你有什么发现吗?像捡了个金元宝似的。”
陆远志正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忽然又顿住,甩着胖脸摇了摇头:“没、没有什么,嗯,待会儿再告诉你吧!我想、我想先审审那三个伙计,一个一个地来。”
“哟呵,还卖关子呢?”秦林满不在乎的拍了拍陆胖子的肩膀,浑然没把他的所谓发现放在心上。
陆远志眯着小眼睛,贼呵呵地笑着,以前这么多次都是秦哥破的案,这一次呀,他要给秦哥一个惊喜!
客栈辟出间最宽的上房作为临时的审讯室,秦林居中而坐,陆远志、牛大力左右侍立,本县知县罗东岩坐在下首,两边着飞鱼服挎绣春刀的锦衣官校雁翅排开,端的是威风凛凛。
首先被提审的蒋潮生,进门就被这阵势吓了一跳,饶是他性情粗犷,也晓得本次提审不同寻常了,心下难免惴惴。
前面几次提审,都是四名伙计一起,单独提审还是头一次。
仍是秦林主持审讯,非常详细的询问案发前后的各种情况,尤其让蒋潮生交代当夜的行踪,有没有人能够证明。
“天呢,小的一直在睡觉,怎么证明?”蒋潮生情知自己被当成了嫌犯,急得抓耳挠腮,半晌之后讪笑道:“有了有了,小的打鼾特别响亮,恐怕值夜的小二能听见,他应该能替小的作证。”
找来客栈当晚值夜的小二,他就坐在楼下位置,果然替蒋潮生做了证明,说寂静的夜里鼾声格外清楚,吵得他一晚上不清净,鼾声断断续续,但可以肯定没有较长时间的停歇。
秦林正待挥手让蒋潮生退下,陆远志突然问道:“蒋潮生,知道你那三名同伴夜里的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吗?”
蒋潮生边想边说:“韩海舟说梦话,是十三岁那年调皮,被他爹打了一顿惹出来的,杨波平梦游是七八岁就有,年纪越大越严重,沈浪飞嘛,让我想想……好像以前也听说他梦惊,但今年他这毛病是越来越厉害了,经常半夜里吓醒。”
陆远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眯着的小眼睛精光四射,神态竟与秦林有三分相似。
锦衣弟兄们见状就笑掉大牙,大家伙儿都知道陆千户破案时灵时不灵,不灵的时候恐怕要占八成,他装出这幅样子,又唬得住哪个?以为装秦长官,就真能审阴断阳?
秦林刚把蒋潮生放走,罗东岩就拱拱手:“秦少保,愚以为打鼾似乎能够作假,蒋某人完全可以假装打鼾,麻痹楼下值夜的小二,他同时就去行凶!”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一边打着鼾声音如雷,一边去掐死杜掌柜,也太怪了吧?”秦林肚子里暗笑不迭,面上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