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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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第7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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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李肱,秦林继续往西,走了一个白天刚到洪泽湖口,这里是淮河汇入黄河之处,自从南宋建炎二年黄河夺淮入海,就平地上多了座浩浩荡荡的洪泽湖,毕竟是夺淮形成的,水势极不稳定,历年来颇多水患。

刚刚停船做饭,突然见夜幕下许许多多光点向这边涌来,人声鼎沸如滔天巨浪。

正不知是何缘故,白霜华和校尉弟兄们都戒备起来,漕帮帮众也将铁尺、铁链子、木棍拿在手里,却见人群簇拥着一骑,那人越众而出,下马冲着秦林施礼:“秦贤弟,潘某在此恭候多时!”

火把照耀之下,只见这人身穿一件没有补服的素色旧官袍,膝盖、胳膊和肩膀补丁撂补丁,面貌朴实如同老农,皮肤被晒得黧黑,正是大明朝的头号治水能臣,前任工部侍郎潘季驯。

秦林连忙下船登岸,“秦某何德何能,敢劳潘先生久等?您太客气了!不知先生的治淮大业,现在怎么样了?”

“筚路蓝缕,胼手砥足,个中艰辛实在难以言语……”潘季驯想到治淮的艰难,无数儿女为之流血流汗甚至付出生命,心情也颇为复杂。

不过很快他就提高了声音,大声道:“但是两淮父老尽心用命,朝廷措置机宜,更多亏秦贤弟从中转圜,工程终于在三天前,赶在夏汛前面完工了!潘某疏堵结合、冲刷河道,如今的淮河沿岸已经固若金汤,两岸百姓二十年内再无水患之忧!”

“恭喜,恭喜!”秦林发自内心的高兴,他的一点点牺牲,能够换来如此丰厚的回报,实在是太值得了。

潘季驯眼睛里忽然泪花闪烁,声音也颤抖起来:“秦将军,你为了潘某的治淮大业,为了两淮父老不受水患之忧,不惜抬棺死谏,午门外身受三百廷杖,皮肉俱烂,碧血横飞,不亚于苌弘化碧、望帝啼血,如此忠诚高义,实乃举世所罕见也,请受潘某一拜!”

说罢潘季驯就双膝一屈,深深的拜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秦林忙不迭地双手扶他,老脸倒是红了半边,自己骗廷杖终究还有些私心,比较起来,潘季驯才是真正赤胆忠心爱国爱民。

还没把潘季驯扶起来,却见黑压压的人群矮了一截,淮河两岸千千万万的父老乡亲全都长跪不起,火把闪烁的火光照耀下,他们眼睛里热泪滚滚而下。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秀才高声道:“秦将军为救我两淮百姓,生生受了三百廷杖,先贬琼州,再贬蒲州,是以一人性命保全我万万人性命也!”

“秦将军功德无量,俺们没啥报答的,请收下这点心意吧!”村妇举起了竹篮,里面是热滚滚的煮鸡蛋。

不仅是鸡蛋,老百姓带来的东西很多,焦黄的煎饼、成串的炸小鱼儿,自家千针万线纳的鞋子,全都往船上抛,往官校弟兄的怀里塞,往漕帮纤夫肩上挂……

这些东西虽不值钱,百姓们却已经竭尽所能,捧出了一颗颗滚烫的心。

陆远志、牛大力和所有的官校弟兄都把胸脯挺得高高的,一个个意气昂扬,只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光彩荣耀,就算秦长官不能官复原职,咱们跟着他永不叙用,只要有了今天,这辈子都值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呀!”甲板上的白霜华,身体竟在微微发抖,秦林得到万民拥戴,并非用教义去蛊惑煽动,而是得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拥戴,即使是她这位白莲教主也自愧不如。

她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人群之中,一个手足被艰辛生活过早磨出老茧的男孩子,陪着母亲把两双绣花鞋垫送给锦衣官校之后,他远望着万民景仰的秦将军和潘大人,曾经凶光毕露的眼睛显出了崇敬,自言自语道:“原来朝廷也有秦将军和潘大人这样的好官,并不都是贪官污吏……”

当夜,白莲教主吐故纳新运功做完大小周天,像以前那样来到甲板夜观天象,忽然又惊又喜:七杀星光芒潜消,已经重安于位。

第853章 函谷关

白驹恰则来空谷,青牛早已出函关。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巍巍雄关脚下,滔滔黄河浪奔浪涌,不知淘尽了多少千古英雄气,古老的关城历经了两千年的沧桑,如铁雄关却锁不住天命改移、盛衰兴替,定都关中的历代王朝,暴秦、强汉、盛唐尽随雨打风吹去。

雄关漫道,十余名骑士信马由缰的缓缓自关东行来,为首之人年纪二十多岁,穿件紫色的团花员外袍,骑在马背上左顾右盼,满脸贼忒兮兮的坏笑,活像个土财主家的浪荡少爷,唯独一双眼睛分外明亮,打量那古老的关城时,些许精光一闪即逝。

“瞧你那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花花大少呢!”白霜华对秦林嗤之以鼻。

“我这叫紫气东来过函关。”秦林很不知廉耻的提着衣服抖了两下,当年老子过函关紫气冲霄,咱们秦长官追慕先贤——其实是他昨夜在客栈听人提及,才换了件紫色的衣服。

一行人在徐州登岸改走陆路,沿着商丘、开封、洛阳、渑池之间的官道逶迤西行,路上见识了不少中原古城的风貌,先过崤关,再过函谷关,函关以西就是表里河山的关中之地了,从风陵渡过黄河,北岸便是蒲州地界。

秦林在函谷关前勒住马,只见关城废旧不堪,砖石斑驳不知是哪年月的古董,几名巡检司的步弓手吊儿郎当的站在关下,两个税丁懒洋洋的斜靠在关门洞里。

见秦林看个不休,一名税丁高声叫道:“兀那客人,有货只管来交税,东看西看作甚?”

秦林跳下马,拱手问道:“几位校尉,敢问这关城为何如此破旧?鼎鼎有名的函谷关,看起来都快要垮塌了。”

税丁听他呼为校尉,倒也有几分受用,笑道:“老爷在这里守了十几年,你倒是头一个这么问的,关城修不修是官府的事情,咱管他作甚!”

对答惊动了关内,一名青衣纱帽关吏打扮的中年人缓步走出,飘飘然有出尘之态,朗声道:“大明朝定都京师燕云之地,无须像汉、唐那样固守关中,而大明之宿敌在漠北,要守也是守北面的雁门关,这函谷关自然形同虚设了。”

哦?秦林眉头一挑,他刚才也就随口问问,没想到小小税吏竟熟知天下兵势,实在叫他刮目相看。

“受教了。在下秦木槿,敢问先生高姓大名?”秦林留了个心眼,毕竟这里靠近蒲州张四维的老窝了。

关吏笑笑,“在下尹宾商,号为白毫子,湖北郢中人,不愿考那死脑筋的八股文,所以效法先祖在这里做个关吏,闲来游历关中形胜、塞北风物,倒也悠游自在。”

白耗子?秦林忍住笑,道声久仰久仰,和他慢慢攀谈,心下越发惊讶起来,这人对兵法韬略的理解竟相当精妙,阴阳互生、奇正相济,似乎不在戚继光、俞大猷之下。

尹宾商大约是在函谷关呆久了,很长时间没遇到谈得来的,碰上秦林这么个能谈兵的人,只觉相见恨晚。

“原来先生是尹喜之后,必是以道家之学融汇兵法了。”白霜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运功放粗了声音。

秦林一拍脑门,这才晓得了此人来历,当年老子骑青牛过函关,被关令尹喜苦苦挽留,只好写下五千字道德经才飘然过关,尹宾商就是尹喜的后人,这渊源可够长远的。

尹宾商心情极好,走到里面去,捧出一部书来,封面上写着《白毫子兵》,秦林翻开看看,只见开篇明义就写道:自古不谋万世者,不足某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秦林和白霜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这人或许还欠缺实际练兵的经验,但对兵法韬略的理解,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

“两位不是什么普通客人吧?”尹宾商突然凑近了低声问道,颇为狡猾地笑了:“若是寻常商贾,岂能看懂我这《白毫子兵》?木槿兄身带杀伐之气,煞气之重神鬼辟易,双目熠熠有若电光,想必就是贬谪蒲州的锦衣秦太保!”

哦?秦林眉梢一扬。

白霜华双脚不丁不八,暗暗将第八层白莲朝日神功运到巅峰,不动声色地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又是何人?”

“眉目如画、英气勃勃,杀气不亚于秦太保……”尹宾商打量一番,笑道:“夫人一定是魏国公府那位将门虎女了!”

原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白霜华嘿嘿一笑,悄悄收了掌力。

呼……尹宾商长出一口气,他早已汗流浃背,连腿弯儿都有点发软了,不管什么兵法大家,他现在手中可没有一兵一卒,魔教教主要取他性命那是再容易不过。

“尹头儿,这是你的客人?该收的税我们还是要收噢!”一名税吏见秦林和尹宾商说个不休,不耐烦地提醒他们。

尹宾商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这个关吏是管函谷关钥匙和关城维护的,捕盗有巡检司,收税有盐税关,各司其责。

秦林也没什么货物,就是随身行李之类的,交税也交不了几个钱,无奈那税吏鸡蛋里挑骨头,搜查得格外认真,认定他们要走私什么似的。

几个巡检司的兵丁就偷偷笑起来,收税的赵头儿嫌姓尹的碍手碍脚,想把他挤走,故意落他面子呢。

白霜华秀眉一皱,白莲教主杀掉的明朝官吏不知有多少,也不在乎多宰几名税丁。

秦林赶紧把她拉住,免得她乱发飙,教主大人的危险性太高了。

得儿得儿马蹄声声,伴随着车轴的吱吱嘎嘎,从东边行来一大伙商队,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尽头,拉车的牛马骡子呼哧呼哧直喘气,大车满载着沉重的粮食口袋,每只长口袋都有五尺长两尺宽,被粮食塞得满满当当,白花花的米从缝儿里泄了出来。

“哟,四爷您回来啦!”税吏和兵丁顿时满脸堆欢的迎上去,朝着商队领头的一名大汉点头哈腰。

那大汉坐在一辆大车的车辕上,生得方面阔口,穿件白布褂子敞胸露怀,胸口大黑痣上长着一撮毛,神情十分倨傲,鼻子里哼了两声就算答过。

明明粮食和别的货物极多,税吏却根本没有征税的意思,站在道旁不停地媚笑,任凭商队长驱直入。

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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