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贼忒兮兮的笑着,看威德法王的眼神儿就像打量羊牯:“老秃驴,你这时候大彻大悟有何用?早干什么去啦?晚了晚了,你一条命抵得什么,白教覆灭就在顷刻,扎论金顶寺一系传承,白教历代先贤地道统,我都要通通断送!”
额朝尼玛等弟子怒不可遏,只消师父一句话,大不了和秦林拼了,可看看威德法王,本来就干瘦的身子竟又缩小了一圈,神情居然委顿之极,可怜之极!
很明显,威德法王想到了让他最恐惧的事情,他自己的命可以不要,密宗自有转世轮回,来世灵童再成法王的说法,可传承消灭,道统断绝,白教冰消雪化,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秦林又玩味地看着威德法王,咧开嘴笑嘻嘻地道:“我猜,张允龄没有告诉你,我的麾下有土默特部的六名神箭手吧?不妨明白告诉你,其中就有三娘子麾下重将哲别!啧啧,想必商队遇袭的那一刻,老秃驴你也吃惊不小,所以才拼了命要追杀老子,可惜呀可惜,老子命硬……你回去吧,告诉你扎论金顶寺的徒子徒孙,洗干净脖子等死!”
威德法王几乎浑身瘫软,脑门上黄豆大的汗水一颗颗掉下来,众弟子却面面相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就怕了秦林,听起来似乎只是虚言恐吓吧。
秦林毫不放松,逼视着威德法王:“老子不消多说,也只写了两封信,一封叫你那便宜师弟威灵法王改宗黄教,一封请三娘子兵出青海湖,迎奉索南嘉措!”
雪域高原上黄白两教相争,威德法王虽然号称雪域高原第一强者,但那黄教的索南嘉措也是一代人杰,阐述佛经、弘扬佛法的本事更甚于他,近来黄教好生兴旺,叫白教很吃了点亏。
威德法王只好寻求外援,派师弟威灵法王入京朝觐,勾结蒙古黄台吉,都是这个打算,却接连遭到失败,尤其是土默特部二十万控弦之士横行塞外,一部驻牧于青海湖畔,黄白两派在佛法辩论难分高下,蒙古武士却随时可以用顽羊角弓和大汗弯刀来替高僧们分出胜负!
自从在阴山脚下土默川铩羽而归,黄台吉葬身狼口,威德法王就知道土默特部那边自己是指望不上了,不反目成仇已是天幸,连这次入京朝觐,也是觉得秦林遭到贬谪,土默特部多半不会再受他指使,这才法驾重履中原。
不想秦林无官无职,三娘子仍肯冒获罪朝廷、得罪首辅大学士张四维的风险,派遣心腹大将替他效力,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切!如果威德法王早知道这茬,恐怕也得思前顾后多想想了。
只消秦林一纸书到归化城,威灵法王改宗黄教,忠顺夫人三娘子、顺义王不塔失里、大成台吉脱脱等辈挥军饮马青海湖,黄教索南嘉措必定倾力响应,则白教一系顷刻间就是灭顶之灾!
威德法王都快哭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秦林如何对土默特部有这么强的影响力啊……
秦林嘿嘿坏笑,先不提和不塔失里、脱脱等结下的恩义,单单是我那里徐文长徐老头就和三娘子有个三年之约呢,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只怕三娘子等得望眼欲穿了吧,哇咔咔咔……
从一开始,秦林智珠在握,就不怕威德法王耍花样,不过却没想到开打时竟被掌风逼得无法开口,这番杀气腾腾的威胁都被闷到了肚子里,威德法王也钻了牛角尖,一味认为杀了秦林就万事大吉,机缘凑巧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不过,若非白霜华力挫威德法王,恐怕他气焰高炽时,也不见得能听进秦林这一番话。
“威德威德,无威无德,亏你自诩雪域高僧智慧圆通,一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肚子里头!我已去信三娘子处,断无挽回了!”秦林冷笑不迭,指着威德法王鼻尖骂道。
威德法王早已汗流浃背,暗骂自己怎么执迷不悟到了这般田地?事到如今不由得他不屈服,双膝一软便大礼拜倒,哀恳道:“小僧知错了,秦将军高抬贵手,从今往后扎论金顶寺唯将军马首是瞻……张允龄那厮委实可恶,小僧愿助将军扳倒他。万求将军收回成命,再致书三娘子处,留白教一线生机!”
算你识趣!秦林冷哼一声,这就叫威德法王写了供状,将张允龄勾结蒙古乌斯藏外敌、走私违禁军械的罪行写个一清二楚,趁老和尚入京朝觐这趟,到京师御前和张家打官司吧,人证物证俱在,威德法王亲口作证,再有狗头军师徐文长的种种谋划,不怕扳不倒张允龄、张四维父子。
“秦林。”白霜华突然喊了一声,妙目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你扳倒张允龄、张四维,自当起复原官,对不对?”
秦林心头毕剥一跳,这件事骗不了她,只好点点头。
白霜华面沉如水,又道:“这么说,咱们定下的赌约,也是我输了,你自不必与圣教举事东南。”
这件事同样骗不了她,秦林又点点头,心下已暗道不妙,正待巧言令色哄哄她,哪里来得及?
白霜华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妙目华彩流转,似乎就在样子永远记在心底,终于低低地道了声善自珍重,即刻施展轻功飞身而起!
等等!秦林连忙伸手去抓,只撕下一片衣角,伊人已如仙子凌波飞上树梢,转瞬消失不见,只余下秦林怅然若失……
第882章 力战负伤?
陆远志、牛大力一行并没走远,他们就待在同州城中,尹宾商让校尉弟兄假扮秦林,以调虎离山计骗得威德法王往北兜了个大圈子,但这般计策也只能瞒过一时,威德法王到了州治,看看情形不对头,当即漏夜往南反扑,都懒得理会这群人。
一则抓住秦林和白霜华,扣死勾结魔教的罪名要紧,二来没捏住真凭实据,就算少师府在关中三晋实力雄厚、威德法王气焰喧天,终究不敢公然在州城大砍大杀的,除非他们想揭竿子造反。
第二天清晨,陆、牛两位就到同州南门口倚门而望,眼巴巴地看着官道,就盼着秦林笑呵呵的横空而出,胖子小眼睛眨巴眨巴,不停擦脑门上的汗水,牛大力性子沉稳,可那双铜铃似的眼睛也瞪得溜圆!
校尉们何尝不是如此?跟了秦长官这么些年,面子里子都有了,一个个连升带保都有了百户以上的衔头,何况大伙儿追随左右,踏波东海、抵定北庭,更是青史彪炳的功绩!
蒙古武士、相府侍卫,也差不到哪里去。
唯独尹宾商大剌剌地坐在茶棚子里头,捧着壶凉茶吸溜吸溜,跟没事人儿似的。
“尹先生!”陆远志不满地叫了一声,瞧着尹宾商这幅样子就眼睛里出火,恨不得把他那茶壶给砸了。
牛大力老成些,拱拱手:“秦长官交代俺们听尹先生展布措置,俺老牛水里来火里去不敢放半个屁,可长官生死未卜,咱们顿在同州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还请先生明示,否则俺们心忧长官,不得不有所举动,难以再奉先生号令了。”
陆胖子暗自点头,老牛平时不作声不做气一脸憨厚,关键时刻几句话还都说到点子上。
尹宾商屈起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斜着眼睛冷冷地道:“你们以为尹某不着急?可少师府树大根深,这同州一地不知布了多少明暗眼线,我们稍有举动就被侦知。只要出了同州城,就是个死字!与其白白送命,不如留有用之身,在此静候秦长官罢。”
牛大力和陆远志面面相觑,知道尹宾商说得是实情,就在城外不远处,少师府狗腿子头儿曹四,正率领几个头戴草帽的家伙冷冰冰的盯着这边,过去点儿更有一支打着少师府旗号的商队。足足三四百号精壮汉子,运粮车儿里不知藏了多少大刀长矛、强弓劲弩!
“难道、难道咱们就只能这般了?”陆远志念念叨叨的,万般不甘心。
尹宾商摩挲着茶壶:“尽人事听天命,敌数十倍于我。我们用计把威德法王调过来,给秦长官争取了大半天的时间,就已经做到了极致,接下来就该看秦长官的运气啦。再多的,我也勉强不来。”
俗话说义不掌财慈不掌兵,身怀乱世屠龙之术的尹宾商,心地自有几分刚硬冷酷,古往今来多少百战宿将因为一记冷箭丢了性命,多少不世名帅在阴沟里翻了船,哪里就能保得万全?百般设计,尽力而为,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可问心无愧了。
如果秦林平安归来,那是皆大欢喜,如果秦林不幸被俘,尹宾商必定设法营救,万一被害身死,他自会奉张紫萱之命,设计替秦林报仇雪恨,却不会平白坐在那里忧心忡忡,瞻前顾后胡思乱想。
说到运气,陆远志总算恢复了点儿信心,把胸脯挺了挺:“秦哥的运气一向都很好……”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尹宾商慢条斯理的自斟自饮。
话音未落,就看见官道远处的斜坡,转过来一票人马,红白相间的喇嘛僧袍分外显眼,中间簇拥着一位年轻人,被扯破的衣服东飘西荡,正是众人渴盼已久的秦林秦长官!
秦林被擒!陆远志、牛大力发声喊,众人急冲过去,哲别干脆利落的摘下顽羊角弓,三支雕翎箭就扣在了指间,连珠箭随时射向秦林身边的三名喇嘛。
少师府商队也怔了怔,一队人马过来阻拦,另一队就迎了过去。
很快双方都发觉情况不大对头,秦林神情轻松惬意,满脸贼忒兮兮的坏笑,更不曾被绳索绑缚,喇嘛们却一个个控背躬身,活像他的狗奴才,打马前后遮护跑得满头汗,连那位独步雪域高原的威德法王,也神情委顿不堪似乎受了重创,还控马落后一点儿,分明让着秦林半个马头!
曹四狐疑的迎上去,卑躬屈膝地道:“恭喜法王拿下秦贼,小的替弊主人多多拜上……”
秦林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法王,众位高僧,请把在下绑缚少师府吧。”
众喇嘛顿时汗流浃背,威德法王脸色青黑难看,笑容颇有点苦涩,扭过头不想开口。
正所谓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额朝尼玛坐在马背上,臭烘烘的口水直往曹四脸上喷:“放屁!放你的狗屁!秦长官是我家法王的贵客,什么鸟少师府,滚你的蛋罢!”
众师兄弟也憋着火儿,七嘴八舌地叫道:“好狗不挡道,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