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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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第8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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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申时行惯能装糊涂和稀泥,真本事实在平常,习惯了张正这等能干的首辅,万历未免瞧不上老申……说来伴君如伴虎果真没错,臣子太能干,人君便觉得他侵夺皇权,稀松平常吧,又瞧他不起。

以本心而论,万历倒是属意严清,可严清不是翰林院清贵出身,按惯例不得入阁拜大学士,做到吏部尚已经到头了……

万历思前想后犹豫不定,郑桢却早已猜到了分,她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从永宁手中接过孩儿,在他腿上暗暗掐了一把:“永宁把孩儿给我吧,这苦命的儿啊,还望你们做姑姑的多照应。宫中有些坏人,都只趋奉他那做皇长子的哥哥,外头还说什么废长立幼,难道这么小个孩儿,竟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么?”

婴儿哇哇大哭起来,永宁不知所措,睁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片茫然。

万历闻言却心中一动,废长立幼乃儒林文官大忌,将来若要行此事,必定惹来许多清流非议,搞不好就要重演当年皇祖闹大礼议,弄得朝野鼎沸的故事……申时行这老好人,向来对朕唯唯诺诺,他来做首辅说不定……

第891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首辅张四维丁忧引起的朝局变动很快尘埃落定,申时行既受张四维推荐,万历又青眼有加,对这位惯能混日子和稀泥的老好人,文武百官勋臣贵戚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于是他顺顺当当的接任了礼绝百僚的首辅之位,余有丁升次辅,吏部侍郎詹事府詹事许国升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入阁参赞机务。

前任首辅张居正夺情之议闹得天下骚然,张四维便反其道而行之,刚刚在养心殿偕两位阁老与万历君臣答对,第二天就匆匆忙忙陛辞出京,做出一副急着回家奔丧的孝子模样。

凤磐相公出京,文武大臣纷纷到长亭相送,而清流文臣和山西籍同乡尤为热情,前者自是反对张居正新政的守旧派,后者则多来自三晋书香世家豪门。

被大群拥趸围在中间,张四维虽然红着眼睛,做出一副悲悲切切的样子,心头却不无得意。

詹事府右中允、直经筵吴中行牵着张四维的袖子,钦敬之情溢于言表,神情肃然一揖到地:“父母至亲,百善孝行为先。昔年权奸柄国,遇父丧竟贪恋权位操持夺情,委实坏了万古纲常;如今蒲州相公遵制丁忧,丝毫不曾留恋这都门繁华,昨日御前召对,今日即陛辞出京,一片孝心可对天地,真可谓忠臣孝子!”

吴中行字子道,隆庆五年辛未科进士,入选庶吉士,授翰林编修,张居正是他座主,不料夺情之议时,吴中行竟然上表攻讦座师,气得张居正雷霆大怒,一顿廷杖打得他血肉横飞,处以革职、永不叙用,当时不少人说他有痰气,连自己座师都要攻讦,实在太不近人情,被打也是白饶。

此一时彼一时,张居正死后被清算,吴中行也起复回京,在清流中声誉鹊起,官位虽不高,却早以耿介忠直闻名天下。

他这会儿故意拿张四维的忠孝和张居正的“奸佞”相对比,未尝没有重提旧事,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

张四维何等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笑道:“吴子道不畏权贵天下皆知,今与诸君子众正盈朝,四维岂敢学张江陵旧事?老弟当年受廷杖时碧血横飞兀自面不改色,吾虽隐忍不发,心下实已惨然,谓今后奸邪之辈将惧子道之耿介也!”

吴中行赶紧逊谢,赵应元、王用汲、余懋学、赵用贤则齐声赞叹,他们旧党中人无不以清流君子自居,当年反对张居正夺情,这里几乎人人有份,张四维一句话夸了不知多少人。

新进阁臣许国,也和吴中行、赵用贤说说笑笑。当年这两位因张居正夺情之议受廷杖,许国送给吴中行一只玉杯,上刻诗曰:“斑斑者何?卞生泪。英英者何?兰生气。追之琢之,永成器。”送给赵用贤犀角杯一只,上刻诗曰:“文羊一角,其理沉黝。不惜剖心,宁辞碎首。黄流在中,为君子寿。”

继任首辅申时行笑呵呵的站在旁边,现在是送张四维丁忧出京。大伙儿自然不方便急着给他道恭喜,于是就显得有那么点儿冷清。

余有丁和申时行是一块在座师袁炜府上饿肚子的老同学,双方关系极好,见状就眉梢一挑,低声道:“老同年,许维桢倒是和吴、赵等辈相交莫逆啊!汝默兄和他友善,将来这上头似可多加借重。”

能混到内阁辅臣位置上的,都不是易与之辈,此时首辅权重,次辅三辅不能与之争锋。余有丁说这句话,自有他的深意:当年申时行是张居正的得力助手,余有丁同样受到提拔重用,唯独许国和旧党中人交好……

“许维桢至诚君子也。”申时行拈须微笑,不清不楚来这么一句。

余有丁一怔,暗自揣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模棱两可地叫人摸不着头脑。

虽然此时当着张四维的面,不好去恭喜申时行,可也有许多道目光投在他的身上,朝中百官抚今追昔,无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首辅威权极重,过去的数十年间,严嵩谗害夏言,徐阶斗垮严嵩,张居正驱逐高拱,张四维反戈一击……谁要坐上这位置不是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如今轮到申时行接替张四维,却安安稳稳风平浪静,申某人真好命!

但也有人背后嗤之以鼻,赵应元、王用汲、吴中行、余懋学等辈充斥朝堂,俱是凤磐相公一党,又升党中文胆顾宪成为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掌握京察大计重权,将内外官员铨叙操之于手,无疑张四维将在蒲州遥制朝政,被推上首辅位置的申阁老,恐怕只是个傀儡吧?

刚刚由主事升郎中的清流文胆顾宪成,并没有意气风发地站在张四维身边,而是和刘廷兰、魏允中、孟化鲤等年轻一辈的朋友站在稍远处,神色颇为谦抑,摆出副宠辱不惊的架势,可谁都知道近年来这位顾大解元声誉鹊起,被张四维、严清和士林诸君子青眼有加,将来必定会飞黄腾达,执士林之牛耳。

此情此景,长亭送别,风度翩翩的刘廷兰叹了口气:“唉,凤磐先生执政以来,一扫张江陵弊政,将江陵奸党尽数罢斥,召回众位士林君子,才有了今日众正盈朝的局面,我等正静待他刷新朝政,孰料竟丁忧回乡,叫朝中缺一柱石啊!”

魏允中摇头笑道:“凤磐相公虽去,只待三年后东山再起,朝中有申老先生主持大局,顾兄从旁赞划机宜,尚有何事不可为?”

刘廷兰、孟化鲤大喜,冲着顾宪成一揖:“国朝正气系于叔时一身,我等愿为叔时奔走,以效犬马之劳!”

顾宪成心中自得,脸上做出惶恐之色,忙不迭地扶两位同年站直:“岂敢岂敢,今后顾某当与诸君共勉!”

张四维既然要标榜忠臣孝子,做出急着赶回蒲州奔丧的架势,便不好在长亭久留,此时已拱手与众位同僚作别。

顾宪成见状赶紧抢上去,深深一揖之后低声道:“本章已入通政司,来日朝堂之上,顾某必舍生忘死以攻秦贼奸党。”

本章,自是弹劾秦林的那一道。张四维沉着脸点了点头,心中实在恨透了秦林,巴不得那弹章将他置于死地,不过一来嘛他丁忧离职,不便盘桓在京,这件事只好留给申时行、顾宪成去办,二来嘛,秦林贬谪蒲州,张允龄就突然去世,难免被有心人瞧出点门道,等张四维离京之后再将秦林斩落马下,也有避嫌的意思。

至于那道本章的威力是绝对不需要怀疑的,近来炙手可热的朝臣有一大半在上面附属,京师震动,群起而攻,自九重天阙突发雷霆之威,早失圣眷、贬谪在外的秦林岂能抗拒?

张四维想了想,临别之前再次敲钉钻脚,望着申时行道:“申汝默,大事便托付足下,从此千钧重担尽在肩头,任劳任怨不消说了,好在顾叔时青年俊彦,尚可从旁赞划机宜。”

申时行笑笑:“不敢改弦更张,唯能萧规曹随而已,必不负凤磐所托。”

张四维满意地点点头,又勉励几句,最后笑道:“老夫自蒲州遥望都门,静候佳音!”

旁人听来只是寻常词句,实际上张四维说得正是那本弹章,叫申时行从速下手,等他回到蒲州,便要看着秦林人头落地!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因为张允龄之死,张四维不得不抛下京师的煊赫权位,回蒲州老家待上二十七个月……

“再会,再会!”张四维拱手道别,登上马车:“张某辞都门西去。从此诸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张某便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浩然正气,彼此心照!”

“恭送凤磐相公!”文武百官尽皆俯首。

张四维一走,新晋首辅大学士申时行立刻成为了在场的焦点,这世上从来不乏趋炎附势之徒,当着张四维不好说什么,这时候却一窝蜂的向他道恭喜,申时行态度极好的将这些人兜兜转转的敷衍着,明明颇为不耐,就是不肯得罪人。

顾宪成看得直摇头,暗笑这申阁老果然是个温吞水老好人的脾气,加上张四维临去前就叫他该专擅就专擅,便走上去,附耳提醒:“申老先生,阁中尚有要务。”

申时行恍然大悟,拱手向诸位官员赔礼,说凤磐相公离职,申某新接任诸事繁杂,不得不赶回内阁,这就失陪了。

“申老先生公忠体国,吾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当以国事为重!”众官尽皆躬身行礼,或羡慕或嫉妒的目送申时行乘轿远去。

定国公徐文璧也在百官之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早已听到了风声,申时行刚走,国公爷脸色就刷的一下黑了下来,低声嘱咐儿子徐廷辅:“速去打探消息,如果事不可为……让你小姑姑赶紧携秦府家眷,到咱们府上省亲,然后入宫求告太后!”

妈的,这叫个什么事儿?徐廷辅气恼的甩了甩马鞭,小姑爷东渡扶桑、北定阴山,格象救驾扶危定难,竟是这个下场!至于太后李娘娘,自从冯保被逐、张宏自尽、江陵党遭谪,昔日万众瞩目的慈圣太后,已是青灯古佛相伴了,只怕……

同一时间,张公鱼也愁眉苦脸的朝陈炌、吴兑作揖:“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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