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照壁众人就看见霍重楼和刘三刀站在堂前,邢尚智直接冲过去:“霍重楼、刘三刀,你们搞什么鬼?”
堂上有人清了清嗓子,两道清冽的目光从公案后面射出,秦林笑容中带着一丝寒意:“邢掌刑何以咆哮公堂、目无上官?这东厂督主之位,要不要让你来做啊?”
邢尚智一怔,毕竟对方是本厂总督,他也不敢当面顶撞,只得按捺火性,走上前极不情愿的拱拱手:“属下见过秦督主,刚才属下听说大狱中两名要犯突然身亡,毕竟职责所系,一时失态,还望督主见谅。”
好一招以退为进,邢尚智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三句话就把话题引到了徐爵、陈应凤突然自杀的事情上头。
白玉亮、郎效和、崔广微、毛伯用等人,全都站在邢尚智身后,他行礼便跟着行礼,他质问秦林,也都站直了身子冲着秦林冷笑,摆明了与邢尚智共进退。
秦林笑笑,温言抚慰:“邢掌刑也是心忧公事嘛,足见公忠体国之心,本督又怎么会责难呢?有邢掌刑这样的下属,本督觉得放心了不少,屁股底下这把椅子,似乎也坐得更加稳一些。”
“督主体恤下情,咱们做属下的实在感激不尽。”邢尚智摆出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叫人恶心,他肚子里却早把秦林翻去翻来不知骂了多少遍。
秦林皮里阳秋,邢尚智虚应故事,这两位都是个中高手,要不知道东厂内情的见了这一幕,还以为两位精诚合作同心协力呢。
霍重楼、刘三刀则和白玉亮等人皮笑肉不笑地互相看着,如果眼神可以携带温度,东厂大堂上的空气早已燃烧。
终于邢尚智吃不住劲儿,再一次提及:“徐爵、陈应凤都是冯党余孽要犯,听说昨夜死于非命,敢问督主,他们尸身在哪儿?”
秦林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哦,你说那两个王八蛋嘛,本督早晨接到他俩自尽的消息,反正尸体留着也没用,就命人扔到南城乱葬岗子喂野狗了。”
你!邢尚智被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比秦林脸皮厚的他见过,比秦林手腕辣的他也见过,但像秦林这样又脸厚又心黑,还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白玉亮踏前一步:“恕卑职大胆,敢问秦督主,徐爵、陈应凤的尸身,可曾检验过了?”
“检验什么?本督亲自验看,死得不能再死了,难道你怀疑本督的眼光?嗯?”秦林有些生气的拧起了眉头,最后鼻子里哼出的那一声嗯,真是余味悠长、意境深远,极有东厂督主的派头。
秦林破案缉凶神目如电,这方面他要算大明朝首屈一指的高手,何况东厂督主亲自验看过确认死亡的,谁还能说个不字?谁要是说秦林连死人活人都分不出来,恐怕所有人要把他当成疯子、白痴。
好、好!邢尚智气得跺一跺脚,也不向秦林作别,率众转身就出了大堂,现在他百分之百的肯定,秦林用调包计把真正的徐爵和陈应凤给弄走了。
刚出大堂,邢尚智就使个眼色,郎效和、崔广微、毛伯用立刻会意,各自点起心腹番役四下巡守,把东厂各处看得牢牢的,连一只苍蝇都不能乱飞。
亡羊补牢未为晚矣,众人决心把东厂搞成铜墙铁壁,任秦林头角峥嵘,也要叫他撞不出去,一辈子做个有职无权的光杆督主!
片刻之后,东厂大堂,陆远志腆着胖脸嘿嘿的傻乐:“秦哥,看来邢尚智那王八蛋是真急了眼,兄弟上个茅房都有俩人跟着,哈哈哈……”
现而今的东厂,至少八成以上的人是看邢尚智脸色办事,邢尚智认真起来,底下番役也不敢怠慢。
牛大力捅了陆远志一下:“你以为好笑?这般情势,到底如何是好,秦督主正要费心,你就别烦他了。”
霍重楼和刘三刀也忧心忡忡,昨晚上那件事做得利落,这阵子那两个被自杀的死囚,也在南郊乱葬岗子变成了两幅骨架子……当然不全靠野狗帮忙,可以说昨晚的事情本身,已经没有任何破绽了。
当今之世,能够搞颅相复原的只有秦林本人,谁能说那两具精光的骨头,不是徐爵和陈应凤?找的两名死囚,连身高和年龄都和他们很接近!
关键是徐爵和陈应凤怎么用?邢尚智在东厂稳居上风,没这两个帮忙,只怕力有未逮,放他们出来做事,两个冯保余孽又怎么敢曝光?
“督主……”刘三刀拱拱手,欲言又止。
“哈哈,怎么着,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河梯,你们就拭目以待吧!”秦林看着手下诸位满脸忧色,抬起头哈哈一乐,这事儿早有定计,只怕谁都猜不到我要怎么玩……要玩就要玩绝活,叫所有的人大跌眼镜!
邢尚智带着白玉亮径直出了东厂,张尊尧等在外头一间茶馆,换成过去他肯定直接跟着进去了,但现在收敛了许多,顾着毕竟是锦衣卫那边的身份,就没进东厂里去。
得知秦林的动向,张尊尧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忖着道:“以眼下看来,秦某人铁定是李代桃僵,把徐爵和陈应凤弄走了,而且这人心思缜密,他下的手,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咱们只能认栽……不过,他把这两位弄走,要干什么呢?当年冯保一党的重将,在陛下心头都是挂了号的,一露面就要糟糕……”
徐陈二人是冯保的心腹爱将,他掌控东厂的得力助手,掌刑千户实际地位相当于锦衣都督了,理刑百户也是南北镇抚司掌印官的位置,可不是什么芝麻绿豆的小虾米,一旦复出,必然引来各方关注。
冯保“欺君蠹国,罪恶深重”,这是万历亲笔定下的罪名,也得到了武勋亲贵、士林文臣和内廷张鲸张诚的一致认可,绝对不可能在这上头做翻案文章,那么秦林一旦真的大用徐陈二位,身为东厂督主而起用冯党余孽,这是什么居心?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到时候漫说掌控东厂,只怕秦林的小命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
“莫非秦某人狗急跳墙,想兵行险着?”邢尚智琢磨着,似乎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张尊尧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名堂,最后终于点点头:“唔,我认得此子久矣,诡计多端,心性颇为险诈,这次恐怕就是想行险……哼,他不用那两人就罢了,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反而是自取灭亡!”
“那么,这就配合他一下,上报徐爵和陈应凤的死讯吧……哈哈哈,现在我倒盼着他快些起用那两个废物了。”邢尚智舔了舔嘴唇,笑容带着股子阴狠劲儿。
胆敢起用冯党余孽,万历必定雷霆震怒,士林舆论群起而攻,张鲸在内廷下手,恐怕连张诚都要赶紧和秦林划清界限,那下场真是不堪设想啊!
秦林要自取灭亡,张尊尧和邢尚智是绝对不介意在后头推他一把的。
第951章 改头换面
暖风袭来,春日融融,坐落于草帽胡同的秦林宅邸位置正是闹中取静,和西长安街一步之遥,距离棋盘街也很近,粉墙青瓦之内却有和喧哗闹市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池塘边的垂柳随风摆动,花坛中万紫千红,粉彩蝴蝶双双飞。
女兵甲乙丙丁毫无疑问是这幅春日风光图中的一抹亮色,四位青春靓丽的姑娘有的扑蝴蝶,有的荡秋千,看似悠闲的赏玩春光,却全副戎装掼带,腰间右边挂着掣电枪,左边佩着宝剑,其实正警惕的巡视着后花园。
这座后花园中间的一座房子里,就关着昔日威震京师的徐掌刑和陈理刑,两个家伙从东厂地牢被秦林施调包计换出来,就直接送到秦林府上,塞进后花园关了好几天,两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由甲乙丙丁加上许多外围的亲信弟兄看守起来。
这件事在秦府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张紫萱和徐文长都认为启用这两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实在得不偿失,很有可能遭到万历、内廷二张和士林文臣的联合打击,莫要说掌控东厂,恐怕连督主之位都要丢掉。
尹宾商则无所谓,他同样认为徐爵和陈应凤不能曝光,但这两位是东厂有数的高手,可以潜伏于黑暗之中,专替秦林干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他还不知道秦林已经答应了两个获救者,并不会这样做。
张紫萱和徐文长立刻反驳,秦林身为东厂督主,要招揽人才替自己办脏活其实不难,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里面并不缺热衷功名之辈,同时霍重楼和刘三刀的武功也很高强,无论用哪些人都要比重新启用徐爵和陈应凤的风险小得多。
这两位可是在万历心头都挂了号的,陛下和众位朝臣把他们忘了,只不过是事情纷乱外加冯党倒得彻底,徐陈二人已成了死老虎,如果真把他们放出来,死老虎又活了过来,哼哼,那就等着被群起而攻之吧!
“风险小回报也小,风险大回报更大。”秦林这样告诉他们,并且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张紫萱、徐文长听到这个闻所未闻的方法,大为吃惊之余,都有点将信将疑,毕竟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
徐爵和陈应凤被救出地牢之后,就径直关进了后花园水池边的房子里,他两个倒也老实,秦林吩咐不要出去,他俩便一步也不出门,三开间的房子各占一间,平时就聚在中间的客厅吹风晒太阳。
徐爵搬了把躺椅,半躺着坐在窗前,眯着眼睛打盹儿,神情悠闲自在。
老伙计陈应凤却知道他肯定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惬意。
从牢里出来就沐浴洗澡,接下来几天吃了睡、睡了吃,都长胖了一圈,除了不能出门之外,简直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了,何况就算不能出门,这里春风袭来鸟语花香,比起阴暗潮湿的地牢,已是从地狱提到天堂来了。
不过曾经叱咤风云,手握生杀大权的东厂掌刑千户,又岂会甘居平庸,躲在这里装富家翁?他平静的外表之下,内心必已是惊涛骇浪!
“徐大哥,您真个就心甘情愿待在这里?”陈应凤终于沉不住气了,走到徐爵身前,歪着头瞅老朋友。
“让开,你挡着阳光了。”徐爵挥挥手,在陈应凤的错愕之中,慢条斯理地道:“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地牢里头,能有这么好的太阳让你晒,这么香的花让你闻?”
说罢,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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