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豪双眉微扬道:“姑娘既是‘铁面御史’傅大人之女,就不该说这种话,傅大人生前在先朝为官,退隐之后也不过一介书生,他又能为匡复尽什么力?姑娘出身傅家,受教于傅大人,当知匡复尽力,要是人人都有姑娘这种想法,能为匡复尽力,该为匡复尽力的,岂不只剩下几个人?有力之人尽力,无力之人尽心,姑娘不是世俗平凡女子,当知单凭武力,不一定是收效最宏大的。”
申大娘,尉迟峰为之悚然动容。
申大娘道:“姑娘,少侠说的是至理。”
博姑娘道:“承蒙少侠教诲,可是霍大侠……带着我这么一个累赘,前途必然是阻难重重,少侠又何日才能抵达京城营救霍大侠?”
李燕豪扬了扬眉道:“总有抵达京城之日的,而且我不相信他们能给我多大的阻难。”
“霍大侠身陷敌手,危在旦夕,有一刻阻难就足以耽误大事啊。”
李燕豪道:“这一点我不是不明白,可是如今既已让我碰上,要我放弃姑娘,我是绝对办不到的。”
傅姑娘道:“少侠执掌‘虎符剑令’,怎好不分轻重。”
“那么姑娘教我,何者为重,何者为轻?”
傅姑娘道:“霍大侠为重,傅梅影为轻。”
李燕豪道:“姑娘是以为霍大侠当世第一,可以呼召天下豪雄来归?”
“正是。”
“姑娘错了,能呼召天下豪雄奋起的,不是霍大侠,也不是任何一人,而是大汉列祖列宗遗留下来的不朽传统与精神,以我看来,霍大侠仅是一股颇为强大的助力而已。”
“少侠,难道这还不够?”
“姑娘忠良之后,申、尉迟两位成名多年的前辈异人,同样是一股强大的助力,倘若李燕豪舍弃忠良之后与两位前辈侠义于不顾又何以服众,何以领导我忠义遗民致力于匡复大业?”
姑娘傅梅影香唇启动,欲言又止,旋即垂下螓首,不再言语,尉迟峰突然道:“少侠,这样可好?”
李燕豪道:“老人家有何高见?”
尉迟峰道:“咱们给他们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何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老驼子跟老婆子赶着马车折向南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少侠跟姑娘……”
话没说完,申大娘已然摇头说道:“这是什么馊主意,不好,不好。”
“怎么不好?”尉迟峰瞪眼问。
“咱们或许能引开他们一部分人,那只是一部分,凭咱们两个之力,还无法护住这辆空马车,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上当,少侠跟姑娘又能走出多远?再说有咱们在一起,一旦碰见搏杀,还可以照顾姑娘。多少可以使少侠免于分心,要是咱们走了,一旦碰上了搏杀,少侠不就更没办法全力应敌了。”
尉迟峰呆一呆,点头道:“一语惊醒了梦中人,这倒是。”
李燕豪道:“咱们不必再想什么别的办法子,唯一可行的,是尽可能的避过他们往京里赶,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该赶路了,三位请上车吧。”
尉迟峰道:“少侠,换换老驼子来赶车可好。”
“谢谢老人家的好意,不必了,我累了再换手吧,两位照顾好傅姑娘就行了。”
尉迟峰没再说活。
姑娘傅梅影抬起螓首,深深地看了李燕豪一眼;道:“不管怎么说,少侠的大恩我领受了。”转身往后行去。
申大娘.尉迟峰双双跟了过去。
望着姑娘傅梅影的美好背影,李燕豪只觉心里有点异样感受,容得姑娘傅梅影与申大娘,尉迟峰等二人登上了马车,他也登上了车辕,抖缰挥鞭,赶动了马车。
马车刚动,只听尉迟峰在车内道:“少侠,咱们坐着这么一辆马车,白天老远就看得见,到了晚上,蹄声跟轮声一里外都能听得见,咱们怎么个躲他们法?”
李燕豪道:“老人家,咱们只有尽可能的躲了,真要是躲不掉,那也是没有办法。”
尉迟峰哼了一声道:“这帮免崽子,连番受挫,也该死了那条心了。”
申大娘道:“人心贪婪一念难以消除,老驼子,跑了这么多年了,武林中这些人你不是不知道,只要哪样东西引他们动了贪念,不到都躺下去,他们什么时候死心了?”
尉迟峰叹了一口气,道:“真让人想不透,那么大,那么受人尊仰的‘穷家帮’,曾几何时竟分为南北两派,而北派‘穷家帮’这些个家伙竟变成了这样,连自己的祖宗八代都忘光了。”
申大娘道:“没什么好说的,一句话,这种人该杀。”
尉迟峰没再说活,过了半天之后才道;“姑娘,那幅山水图究竟是幅什么了不得的玩艺,竟引得他们发了疯似的?”
申大娘道:“当然是因为它确有了不得的地方。”
只听姑娘傅梅影道:“我也只知道那是一幅山水图而已。”
“谁留的,姑娘知道么?”
“我不说过了么,图上既无上款,也无下款,只有一首五绝,我爹只告诉我这幅山水图上隐藏着一桩秘密。”
“想必是这桩秘密招引了他们,只是,那是桩什么秘密呢?”
“这就不知道了。”
申大娘道:“既是这样,这消息又怎么会泄露出去的呢?”
“这我也不大清楚,”
尉迟峰道:“姑娘见过这幅山水图?”
“见过。”
“它挂在府上什么地方?”
“我爹从没有把它悬挂过,而且也很少拿出来玩赏,那幅图太小,不适宜悬挂。”
“噢!小?怎么个小法?”
“恐怕只比普通的扇面略大一点。”
“原来是这么小的一幅,我还当是常见的那大幅呢。”
申大娘道:“姑娘,傅大人一向把那幅山水图放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一向很少去留意这种事,不过以我看,那放山水图的地方,恐怕出不了他老人家的书房。”
“书房?他们必不会放过搜查傅大人的书房,既是如此,他们怎么会没得手呢?”
尉迟峰道:“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傅大人没把那幅山水图藏在书房里,一是傅大人藏的地方隐密,他们没搜到。”
申大娘道:“恐怕也只有这两种可能了。”
李燕豪高坐车辕,任由拉车牲口前驰,静静地听着车里的谈话,虽然是听着车里的谈话,他却依然是眼见四路,耳听八方。
而车两旁跟车前方的夜色却十分宁静,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这原该是好现象。
可是李燕豪明白,这并不是好兆头,只因为这夜色太过于宁静了。
尽管明知不是好兆头,可是李燕豪艺高人胆大,依然泰然安详,任由马车不徐不疾地往前驰动。
满地的泥泞,遮了不少蹄声轮响。刀儿一般的夜风,能割裂人,而李燕豪仍然那么泰然安详。
突然,车篷掀开一角,姑娘傅梅影探出了螓首,手拿着一件轻裘,道:“这是我的衣裳,少侠披上点儿吧。”
李燕豪忙道:“不,谢谢姑娘,我不冷。”
“除非少侠嫌什么,要不然还请披上。”
“这个——”
姑娘傅梅影伸出欺雪赛霜、晶莹如玉的一双柔荑,把轻裘披在了李燕豪身上,没再说话,缩回了车里。
轻裘在身,李燕豪顿觉有种异样感受,一阵阵淡淡幽香沁入心脾,这种异样感受更为强烈。
夜,在马车缓驰之中,随着车轮逝去。天边透射出一线曙光,虽只有一线,却足以驱走黑暗。
车篷一掀,尉迟峰轻轻爬上了车辕。
李燕豪忙道:“老人家……”
“姑娘跟老婆子睡着了,我出来透透气儿。”
他坐在李燕豪身边,呵了口气,搓了搓手道:“乖乖,还真冷……”
顿了顿道:“老驼子代劳赶一阵,少侠抽空打个盹儿吧。”他伸手去接缰绳。
李燕豪道:“不,谢谢驼老,我不累。”
尉迟峰道:“人又不是铁打的,哪有不累的,往后还有一段路要一块儿走呢,又都是自己人,少侠要是老这么客气还行?”伸手硬把缰绳拖了过去。
李燕豪不好再推拒,只有把马鞭也递了过去。
尉迟峰带笑道:“少侠凑合打个盹儿吧,要是嫌冷,干脆车里靠会儿去。”
尉迟峰没想那么多,但是申大娘与傅梅影正在车里睡着,李燕豪怎么好也进车里去。
他笑道:“车篷八下透气,恐怕比车辕上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在这儿凑合闭会儿眼吧。”
他身子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
车篷虽然八下透气,但车外究竟是比车里冷点儿,尤其是在这一大清早,好在有姑娘傅梅影一袭轻裘披在身上,倒也御了不少寒。他闭上了眼,尉迟峰也没再说话,默默地赶着马车往前走。
人不是铁打的,练有再好的功夫也经不起累,李燕豪真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之后天已大亮,路上的车马行人已经多了。
他坐直了,尉迟峰笑问道:“少侠醒了,没睡多大工夫嘛。”
李燕豪道:“有这一会已经足够了。”
只听傅梅影在车里道:“累了少侠,还让少侠在车辕上睡,我很不安。”
李燕豪道:“傅姑娘不要客气,人在旅途之上,只有将就。”
说话间,马车绕过一片树林,只见不远处坐落着一座高大的城门。李燕豪呆了一呆道:
“这是……”
尉迟峰“哈!”地一声道:“恐怕到了‘固安’了。”
李燕豪“呃!”了一声。
申大娘在车辕后探出了头,往前看了一眼,道:“嗯,是固安,这地方我来过。”
李燕豪道:“固安已到,宛平、大兴应该不远了?”
尉迟峰道:“固安挨着永定河,过永定河往前走是大兴,不过水定河往前走就是‘良乡’了。”
李燕豪眉锋微皱,没说话。
只听申大娘道:“少侠,等于已到‘北派穷家帮’的地盘边儿上了。”
李燕豪道:“不瞒老人家说,我就是在想这件事。”
尉迟峰道:“少侠的意思是……”
李燕豪道:“咱们固然不在乎‘北派穷家帮’的拦截,但是像这样一拨一拨下去,越近他们的势力范围,咱们所受的阻力也越大,这里艰险困难不必说,宛平、大兴与京城近在咫尺,就算咱们能闯过这一关,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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