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歌见坠儿总替太子说好话,再从她方才的语气与提及表少爷时的神色,大抵也能琢磨出点什么。其实不用走出这个门,亦自能猜测到外面的情景,原主的任性嚣张是出了名的,如今又在皇后凤驾前闹了这么一出,活脱脱的就是个负心女。
好吧,她承认,自己被老天厚待了。
人家穿越,做个下堂妇,再不济就来场“未婚先休”,然后弃妇大翻身,百草丛中过,摘棵干净优质的潜力股带回家。而自己竟这般厉害,直接干脆的将当朝太子给甩了,更有本事的是还能让人家太子追着挽留。
能人啊!
白玉歌不知晓先前的原主是准备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前景,只觉得处在风浪口,她都敢打包票,但凡出了这宫殿的大门,是肯定能遭受唾弃鄙夷的眼神凌迟,然后受尽舆论压力与指点,说她如何始乱终弃等等,若再扯出都是因为那个表哥,准还能被说成是水性杨花。
呜,姑娘我好好的名声,就要这么被毁了?
太子殿下,则成为大众眼里悲催惹人同情的受气小媳妇?
白玉歌摇头,张口喊了声“坠儿”正要交代话,便听得外面传来尖尖的女声,隐约似还杂着嘲讽的笑声,“快点,这都大半个下午了,玉歌妹妹怎会还没醒?太子殿下说玉歌妹妹今儿中午是吃了酒犯糊涂才失言,我瞧着倒莫不是被莲花池里的锦鲤舔坏了脑袋,否则晚宴都将开始,她怎么就迟迟没有露面?”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类的智慧
听见外面的熙攘尖锐声,白玉歌的第一反应是,狗血剧里最光荣、最不可少的女配们出场了!
有句话叫怎么说来着,每个人的身边总会有几个脑残。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反衬你是多么的优秀,她们用自己的三寸不烂毒舌来表达对你的羡慕嫉妒恨,给你无聊枯燥的生活调剂点色彩。
好吧,通俗点,善者不来,就是找茬的来了!
“小姐,是三公主她们。”
坠儿脸色大变,身子都止不住颤抖起来,慌慌张张的注视着殿门。听得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倏然又反应过来,忙转身将罗帐放下,低声劝道:“小姐,三公主来了,您不如继续躺下装……”
话还没说完,便被白玉歌的反问打断:“三公主?我抢她驸马了吗?”
“哎哟,我的好小姐,三公主尚待字闺中,不曾许过驸马呢。”
坠儿睁大双目,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家主子,是恨不得将人直接塞回被中。然而她这番焦急着,床上的人却镇定自若,歪着脑袋不解的又问道:“那是我杀了她娘亲?”
“小姐,德妃娘娘虽深居简出,但玉体安康,您怎么能这般咒她呢?若传到宫人的耳中,又该掀起风波了。”
既没抢她老公,也没杀她老娘,不是啥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干嘛要听到她就躲?
虽然白玉歌先前是有打算装死不去晚宴,但这会子人家找上门来,自己却要躲在被窝里听她们嘲讽,试问谁能受得了这份憋屈?
故而,不等坠儿发表她的疑惑好奇,推开她复将帐子撩起。白玉歌坐下床,余光瞥见离门口渐近的人影,提声催道:“不是说要来不及了吗?还不快伺候你家小姐我更衣,否则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坠儿无奈,点了点头人却没立即退下,小心翼翼的觑向自家主子,不放心的提醒道:“小姐,您三天前刚毁了三公主的玉蜻蜓;清早进宫的时候还当众点评过她的妆容,说她打扮得不伦不类;还有,半月前,您在她的清月宫里……”
“我说多大点事,瞧把你吓成这样?”
白玉歌忍不住抚额,不都说原主狂妄自大、嚣张跋扈吗,怎么身边跟着的丫头这般胆小怯懦?
至于弄坏玉蜻蜓、当众说她穿着不当、大闹寝殿等等,都是原主率真直白的表现,也不至于如何严重。
白玉歌心里是大大同情古人的,尤其是这些闺秀,整日缩在内宅里无所事事,到处窜门挑事,打着要建立手帕之交的借口实则互相攀比炫耀,出现摩擦矛盾再正常不过。
不过,若那位三公主因此而报复,也太小家子气了些吧?
“小姐,”见主子这般风轻云淡,坠儿忧心如焚,想接着再说,门口却已经传来了女子的娇喝声:
“瞧,玉歌妹妹果真已经醒了,只是这会子踌躇在凤栖宫里,难道是不敢去赴宴?”
这是方才院子里最响亮的那个声音。
伴着女声,白玉歌率先见到的是个穿了杨桃色蝶纹裙纱的少女,身姿不高、圆脸宽额,有那么几分姿色,只是表情谄媚。
细看下会发现她正不时端量着旁边的女子,对方一袭清水碧曳地百褶宫裙,细眉挑起、目光倨傲,正一副幸灾乐祸的望向自己。
看她?
白玉歌先是微愣,继而注意到跟在两人身后的众女,便意识到了那位清水碧的女子即是坠儿口中的三公主元相舒。
果不其然,身边的坠儿已经屈膝给她们行礼,“奴婢见过三公主、意彤小姐、瑾小姐……”一口气喊了许多称呼,而后再添道:“我家小姐刚醒,正准备更衣赴宴,公主与几位小姐是否先到偏殿用茶稍坐会?”
“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这是皇宫,三公主都没发话,轮得到你在这……”
穿杨桃色裙装的少女正是安将军府的庶出三小姐安意彤,因她的生母与德妃沾了表亲的关系,故而从小就跟在元相舒身边,讨好奉承,素来都以公主之喜为喜、公主之厌为厌。此刻听了坠儿的话,上前两步,指着她便是一通好骂。
只是没多会就被另外个自后走出的粉衣女子给拉住了胳膊,听得那人劝道:“意彤妹妹,这是宫里不错,但这儿可是凤栖宫,皇后娘娘素日对玉歌妹妹疼爱有加,又时常接进宫小住,她以主自居,也未尝不可。再说,玉歌妹妹自幼与太子殿下定有婚约,将来大婚后便是太子妃,这凤栖宫,早晚也是得她做主。”
说话的粉衣少女姓连名瑾,乃永恒王府旁支的小姐,生得是花容月貌,只是在众京都贵女中也算不得出类拔萃。
元相舒是最不喜欢白玉歌的,本听了安意彤的话心中正舒畅快意,却传来连瑾的这番话,无疑是觉得扫兴,愠恼道:“阿瑾,你这话便失了分寸!什么叫以主自居?仗着是皇亲国戚,就敢在本公主面前耍威风?还有,别再提白玉歌与太子皇兄的婚约,就她这德行,还想做太子妃?”
“是、是我失言,公主莫要怪罪。”
连瑾急忙低首认错,只是末了又轻声添道:“不过玉歌妹妹和太子殿下的亲事,到底是皇上亲自赐婚。公主还是稍安勿躁,若哪日她真成了您的皇嫂……”
收到后者的斜视,她颤悠悠却又一副“为你着想”的关切面容续言道:“我是担心公主今后吃亏。”
元相舒与连瑾平时的关系是不差的,且今早在她被白玉歌当众数落衣着失调后,现今身上这淡雅却又不失高贵的行头就是她的意见。而自出清月宫后,元相舒总能感受到别人的注视,就算是路边的太监,下跪请安后也会壮着胆子偷偷的看她两眼。
故而,她不会怀疑连瑾别有用心,只是更加恶狠的瞪向坐在床沿兀自悠哉的白玉歌。
谁都知晓三公主动了真怒,安意彤也收回了脚步。
殿内谁都很紧张,长跪着的坠儿更是恨不得直接将脑袋贴到地砖上去,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当然,白玉歌丝毫不吃元相舒这套所谓的天家威严,依旧好整以暇的用如葱的纤指打理起胸前的秀发。心中是那个洋洋自得,窃喜着当真是捡了个大便宜,这身子的头发又黑又软,光泽明亮,跟绸缎似的,手感极佳。
没听她们谈话前,她还真不知晓,原来古代女子没嫁人前就这样八婆爱招惹是非。那明里暗里的话,一套套的,说得是那个精彩啊,若非她们言辞攻击的对象是自己,白玉歌简直是恨不得鼓掌叫好。
现儿见这戏不唱了,白脸黑脸都歇了场,耳旁是清净了,却又觉得有些无趣。望了眼跪在不远处的侍女,她终于开口:“坠儿,正经的差事不做,趴在那想偷懒不成?赶紧的,唤人来伺候本小姐更衣梳妆,否则去迟了,旁人铁定都得去寻安小姐讨教。”
安意彤乍被点名,下意识的问道:“讨教什么?”
白玉歌咧嘴一笑,狡黠的回道:“自然是向你讨教,脑袋被锦鲤舔过是何滋味啦。”
“你!”
安意彤伸手一指,怒涨红脸,反驳道:“掉进莲花池里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怎会知道?”
“那安小姐方才还说,我若迟迟不去赴宴,铁定就是被锦鲤舔坏了脑袋?试问,你若不是有过经历,怎会知晓脑袋有毛病该是何反应?”
见她恼羞成怒欲要破口,白玉歌抢先又道:“哎,安小姐可不能告诉我说是你信口胡诌的,这么多小姐都听着呢。你常伴在公主身边,若是个信口雌黄的小人,传出去让人笑话了将军府事小,若牵连了公主殿下的名声,让人质疑公主作风、识人不清等,污了皇家声誉,可如何是好?”
轻飘飘的几句话,说得安意彤气焰全无。更因牵扯到皇家声誉,急得她只能干瞪着眼,冲白玉歌气急败坏的“你、你”了几声,却是百口莫辩。
白玉歌小指勾起一缕乌发,漫不经心的打圈松开,身体半靠在床柱上,视线淡淡的掠过安意彤,慵懒的唤了声“坠儿”。
后者这会子终是反应过来,回了句“奴婢这就命人送水进来”,便忙起身往外去了。
“白玉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公主面前造次!”
安意彤是在帮自己说话,居然让人反将了军,元相舒听得这个气愤,没想到大祸临头,她居然还这样牙尖嘴利。
真以为荣王府和皇后能保她一辈子不成?
元相舒近前了几步,冷笑讥讽道:“白玉歌,你别嚣张,这次可不像以前,退亲是抗旨的罪名,不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