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们。”
“出什么事了?”
“听说他们也给官府逮了。一众豪杰正思量营救他们三人之策,所以浙东路的武林好汉,都不克前来相助。”
“这也难怪……”
“还有,我也听闻成都路的仙井监的‘水陆二路总瓢把子’‘一刀八段’高恐移,他也出事了,他的朋友也打从各方奔走营业。”
“说也奇怪,江南洪州的‘大过天’萧猛余,不但没来,连一字也没有捎我们,这不像他一惯作法,他的门人也没了信息……可真“……有点怪呢!”
“也许这就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吧!英雄豪杰,一个遇难,人人俱危,所以才要守望相助!”
“哎,别的不理了,只要能救出龙头,这件事就算了,我的心事也算了了。”
3.近水楼台先流血
可是这边厢的王虚空和丁三通二人,却也完全有异于平时的高谈阔论,而是静悄悄的躲在一个幽黯的角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们已经出动了。”
“你错了,他们快要出动,但还没出动,他们是端午那天才出动,因为龚侠怀在端午那天才送出受审。”
一听他们的语气,一个语句诸多倒错,一个老爱指人“错了”,就知道准是这一对活宝了。
“不管对错,最重要的是,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
“什么时候是端午?”
“三天后。”
“所以你又错了,我们现在什么也不做,等两天再说。”
“两天后……”
“……的晚上——”
“我们偷进大牢里去……”
“——把龚侠怀救出来!”
“那么,”王虚空兴奋的连鼻头上都聚积了细小的汗珠,“龚侠怀就是我们两个一手救的了!”
“你再次弄错了。”丁三通又纠正他,“既然是两个人,那就是四手救的,不止一手。”
“说不定我们都只用一只手呢?”王虚空不服气。
“那还是两手啊,”丁三通仍是辩到底:“你又错了一次!”
王虚空反正心情好,不想争辩下去了:“好,你对你对,反正,龚侠怀就是我们救的,嘻嘻,这干家伙还打算端午去救人呢!但我们近水楼台、先听看了,早一晚行动,先把人给救出来……好笑啊他们的脸色,那时!”
“咱们说什么也得在平江府威风一次!”丁三通踌躇满志的说。“况且,你跟叶红的打赌,也赢定了。”
“现在,咱们只等……”
这样说着的时候,仿佛,只要他们出动,就胜定了,龚侠怀就一定给他们救出来的了。
在这间青黑色的怪屋里,除了住着一批怪人之外,还有许多怪东西、怪事物。
不远处有一棵树,老树盘根,但只有一片叶子,红色,坚持不落,他们都戏称之为“叶红树”。
还养了一只狗,打呵欠跟人的声音完全一样。它还会打喷嚏,声音跟王虚空打喷嚏时完全一样。
有次,它在黑暗处打喷嚏,连丁三通也以为是王虚空,还递给它一条手帕用来揩鼻涕。
有只母鸡,却发出公鸡的声音。每天下午申时,它都会大啼特啼,使午寐的汉子全不能再睡。啼到未了,它还会“格格”的一声,就像扭断了脖子一般。
那些习惯午寐以便晚上彻宵狂欢(或“飞檐走壁、上屋下瓦”)的好汉们,便忍不住怨怒的去追打它,有的还有暗器射它,但却给它乖巧地躲了过去。
还有臭乌龟,竟会叫一个“通”字。人人都笑说他是丁三通上辈子的媳妇儿。
在这怪屋里,遇上好天气时,可以从西窗看到夕阳,像一枚烧红的炭,又像一粒又油又旺的卤蚤黄,一沉,就天昏地暗,几乎还可以听到“滋”的一声,媳了。早上,太阳像一滴红色的血,一窜,就窜了上来,静静的以月亮的身份待了半晌,接着突然光华四射、光芒万丈起来,几乎要发出“哗”的一声,硬迫公牛起来,强逼着花开,硬使乌龟忙着觅食叫鸣,硬要人开始给他们本来不醒来就不必过的一天……当然也硬生生把那些还在宿醉中的好汉们唤起。
只有这一天不是。
这一天是他们自己醒的。
第一次,他们的醒与太阳无关。
但和龚侠怀有关。今天他们要做大事。
因为今天是端午。
——他们等这一天,已等了好久好久。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一件事:
王虚空和丁三通这对活宝不见了。
敢情他们是昨晚半夜溜走的。
——他们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胆小鬼!临阵退缩,开溜大吉!?”
“不对,他们看来不是这种人。”
“难道……”
“——他们去劫狱不成!?”
“只怕是了。昨天,我还听到那个小胖子在梦中忽然咕噜一句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手勺’!”
“——先得手?得个鬼?得手了还下回来么!?先流血才真!”
“对……要是得手,他们就会先把龚侠怀送回来的,这样的大好机会,他们还不耀武扬威一番么!现在他们还没有回来,恐怕——唉,他们要是在,倒是强助!”
“他们疯疯癫癫的,在一起只有累事!依我说,他们不在更省事!”
“他们要是失手——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他们出事,都是不听号令,咎由自取之故……我怕的倒是:他们会不会供出我们的行动,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下会吧?我看他们也算是武林汉子,不至于出卖大家吧?”
“这话很难说。我看他们成天嬉皮笑脸的,不是好东西!”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行动都绝不会变更的!”
“对,风雨不改。”
“咱们依计行事!”
群侠终决定暂不管丁三通、王虚空二人的“下落”,先全力去救龚侠怀才是正事。
——但在一切已安排好的行动里,有部分的人,在准备的过程中,偶然还是会掠过这样的念头:
(到底王虚空和丁三通两个去了哪里?他俩遇上了什么事呢?)
他们真的是去劫狱。
他们原以为集两人之力,先为救龚侠怀流第一滴汗。
他们并不认为会流血。
——至少他们自己不至于因此而流血吧!
一向出生入死、视冒险为愉悦的王虚空与丁三通,劫一次狱不过是过一次痛。
逅男卸?
五月初四的晚上,他们行动。
他们的行动并不是在很深的夜。
因为他们艺高胆大。
他们在戌时开始行动。
行动在子时以前结束。
所以,这一次行动,只在五月四,还没到子时——即是端午节的清晨——就结束了。那是个星光灿烂时晚上。
——是称“五四行动”。
“他们”就是王虚空和丁三通。
他们潜到大牢附近,然后才开始想办法:
“怎么进去?”
他们绝对不是没有脑袋的人。
他们只是不大喜欢想东西。
在他们而言,想太多是一种痛苦:想不如做,就算做错了也痛快。
他们很快的想到了办法。
他们伏在墙角,等待。
那晚没有月亮。
但有满天星光。
——就算是明月如画,眼利的人也不可能发现他们。
王虚空虽然胖了些,丁三通的身形虽然高大了些,但他们一点也不迟钝。
他们有极好的轻功。
他们还有胆色、武艺、心情和傲。
为了方便施展轻功,他们甚至连大刀和阔斧都不带。
布局容易破局难。
对王、丁二人而言,是决战容易等候难。
人生里已有太多的等待。
等待能令红颜变老,英雄丧志,美好的事务变成过眼云烟。
他们憎恨等待。
因为他们不能忍耐。
终于等到了。
等到了一个比较高大一个比较肥矮的人,正要进入监牢。
一个牢头和一名差役,匆匆要进入牢狱。
王虚空和丁三通立即行动。
他们抓住那两个人而不许他们发出一丁点儿声息就像说一句废话那么简单。
——你们是怎样进入大牢的?
——我们有腰牌。
——我知道你们每天都有暗号,今晚的暗号是什么!?
——对方问:“外头风声鹤唳?”回答:“里面水落石出。”
——龚侠怀给关在哪里?
——什么,原来你们是……
——你别管,不想死的就快说!
——我只是个牢头,钦犯的黑牢我还进不去,我怎知道他给关在什么地方!
——你真的不知道?
——太爷,要是我胡诌,害你不成、恐怕要害了自己的命哩!
——你敢胡说半句,我把你们先绑吊在树上,如果进去之后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俩一出来就先宰了你们两个狗东西,休想骗我们!……你们不知道龚侠怀给关在哪里,那么有谁知道?
——这……
——快说!
——寇押司会知道。
——怎样打到这个姓寇的?
于是,这两个倒楣的牢头和差役,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
王虚空和丁三通就真的挟着这两个家伙,在离牢狱差不多的一棵大榕树上绑着,狠狠的说:“要是你们骗我,哼,嘿——”
他们穿上那两人的服饰,拿了他们身上的腰牌,低着头,闷着声,果然给混了进去。
要混进去也不容易,几乎马上就露出了破绽。
“喂,牛头角,今儿怎么那么垂头丧气呀,昨晚你不是在朱大肠家里威风着的么!”
“……昨晚……受些风寒……”
“哈哈哈,还病了哟!牛头角成天不是说铁铸的身体吗!不也一样得病了!哎;怎么你病,雪山猪也死了老婆的样子?”
“……我也病了。”
“你们可真是同病相怜啊……公文呢?”
“公文?”
“府尹大人签下明日提审犯人的批票啊!”
奶奶的!那两个狡猾的家伙就是没提这件事。他们大概就是为办此事而进牢的吧!怎么办?丁三通脸色变了又变,要不是天大黑、烛火太黯,那几名狱卒、牢子听他俩病了大得意,一定让人看得水落石出连根拔起了。了三通正待发作,王虚空却在襟里掏出一封书柬,递了过去。
险险的过了关。
“要不是府尹的文书怎么办?”丁三通跟王虚空按照那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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