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潮这不过是小心为上,论担心,也并不是特别担心,否则他就将家人送走了。
安顿了这些后,杨潮就去了南市楼,要跟康悔好好庆祝一番。
杨潮这次,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除了官府中有一个县令,外边还有一个康悔。
要不是康悔,杨潮也找不到那个张添寿。
而且杨潮在大堂里的时候,外面就是康悔在控制。
对康悔来说,主持这次官司,比上次在阮家河房控制表演节奏简单多了。
这次他只不过是在适合的时候,让几个人人进去告状而已。
那几个人看到杨潮已经先告倒许仲孝,县太爷将许仲孝按在地上,打的爬不起来后,已经相信了杨潮能够扳倒许仲孝这个百户,不用自己鼓励,他们自己都愿意进去了,所以这活轻松。
当然除了这些,收买人的工作,也都是康悔在做的。
那景南城是老城,很多人都是明初就在这里,老城南人甚至有一种优越感,认为只有老城南也就是江宁县人才是真正的南京人,三山街以北的上元县,只不过是些外来户。
同样的,因为明初城南最先安置人口,城南发展到现在街巷密布,人口集中,三教九流,也很复杂。
许家的所作所为,知道的人很多,愿意出来作证的却没几个。
只能用下九流的手段,这些手段康悔熟悉,康悔亲自帮忙收买了几个孤寡,收买了几个街头泼皮。
第二天升堂的时候,证人全部被传唤上堂,非常顺利,这才真正做死了许仲孝的罪名。
杨潮才彻底放心下来。
杨文骢当堂宣判,发配充军!
众人欢声雷动,不用说,这也是群众演员,拿钱的。
两天时间,扳倒一个为恶多年的锦衣卫百户,一环套一环,步步为营,不给对手任何反应的时间,反击的空当,直接做死。
杨潮自己都不由思考了一下,自己怎么有这种能力。
最后想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是学习工科的,大学土木工程,研究生是古典建筑,整天跟严密科学的图纸、各种复杂的结构打交道,逻辑思维和空间架构能力都远胜明代的读书人。
但总的来说,杨潮还是极为高兴的,压在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许家就想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自己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伤害自己伤害家人。
现在总算的收拾掉了许仲孝,解决了心腹大患,这值得大肆庆祝一番。
南市楼。
杨潮专门宴请康悔,感谢康悔所作的极为重要的幕后工作。
花掉了十两银子,喝的酩酊大醉。
“康兄,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从来都没这么高兴过,不是一般的高兴,这是痛快!”
“康兄,还得感谢你啊。你帮我出了不少主意,还帮我做了不少事。胡全他就靠不住,干不了这些不说,还被他老爹抓去卖肉了。杀猪,有什么出息,卖肉有什么出息?”
“康兄啊,你说说,我像不像一个干大事的?”
杨潮真喝醉了。
康悔没醉:“像,杨兄有大才。”
杨潮笑了起来:“哈哈,还是你有眼光,有眼光。嘿嘿,我想到了,你不该叫康悔,你该叫小宝。你爹啊,没准姓韦。哈哈哈哈。”
杨潮想着韦小宝,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康悔也笑了起来:“杨兄,你喝醉了。”
事情果然不能高兴的太早了,否则容易乐极生悲。
杨潮一觉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回家了。
杨文聪家的家丁,正一脸焦急的等着杨潮呢。
杨潮连脸都没洗,就匆匆跟家丁来到了杨家。
杨文聪考中举人之后,举家迁居到了南京,在南京他有家宅。
杨潮到的时候,发现杨家一片忙乱,仆役家丁都在收拾东西。
“杨大人,怎么回事?”
杨潮一见到杨文聪,当即就问道。
杨文聪也是一脸担忧:“本官忧虑,让家眷先回老家暂避。”
杨潮问道:“何事忧虑?”
家丁并没有告诉杨潮原因,大概家丁都未必知道,但是很显然跟杨潮有关系,否则杨文聪不会让人去请杨潮,而跟杨潮有关系的,就只能是许仲孝那件案子。
杨文聪叹道:“昨夜,许家派人来送银子,本官持廉未收。今日锦衣卫镇派了一个千户,前来问询,并要本官立刻放人。本官力拒后,又要本官把人转交镇抚司审理。”
“那大人交了吗?”
杨潮急问道。
如果杨文骢把人交给了锦衣卫镇抚司,这次的局就白设了,不用说转天许仲孝就给放了。
杨文骢道:“还没有呢。这不是先找你商量商量嘛。”
杨潮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杨文骢叹道:“镇抚司那边还好说,本官还能力拒,但如果是应天府要人,本官可就徒呼奈何了。”
锦衣卫镇抚司管不了文官衙门,杨文骢担忧的是官府出面,如果应天府要他放人,或者要他把人交给镇抚司,他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应天府的命令如果不遵从,那就等于抗命了。
“大人,不要急!许家这是狗急跳墙了。现在就看谁沉得住气。”
杨潮安慰道。
但是却没有太好的办法,许家的势力确实很大。
最重要的是根深蒂固的关系网,在南京当了两百多年锦衣卫百户,许家在锦衣卫中的背景自然很深,而且还跟许多王公贵戚有关系。
但一夜间就调动了镇抚司,想必也是全力挣扎了,要镇抚司出面直接跟文官官府交涉,许家不出一大笔血是不可能的。
杨文骢却摇头叹道:“应天府尹凌骏甫也来私信劝本官息事宁人!”
这才是让杨文骢头痛的,凌骏甫名叫凌义渠,现在是南京光禄寺卿,兼应天府尹。
天启年的进士,官声还不算坏,做过礼部给事中、福建按察使、山东布政使,在京畿、地方都做过官,很通官场世故。
此次来信,以私信求情,算是给杨文骢一个转圜的余地。
不然以应天府尹正三品大员的身份,又是杨文骢的顶头上司,要收拾杨文骢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杨潮也感到一股阴云笼罩,暗叹自己高兴的太早了,以为铁证如山就能扳倒一个恶霸。
却错估了这个恶霸的人脉之强,不但通锦衣卫,通勋贵,看来连文官也有关系。
当然未必许家就跟应天府尹有关系,关系网之所以是一个网,就是因为你能顺着这张网顺藤摸瓜,找到那颗你想要的瓜。
许家大概也是托关系,求到了应天府尹哪里去了。
许家有关系网,杨文骢也有关系网,甚至就是杨潮也有关系网。
只是杨文骢身为文官,任期本来就有限,做官时间也短,关系网显然比不上这个世袭的锦衣卫百户,至于杨潮的关系网,不过才刚刚建立,还很脆弱。
“大人,请听我一言,先坚持一下。反正现在,我们也把那许仲孝得罪死了。就算想息事宁人,也没那么容易了。”
杨潮再次劝道。
杨文骢叹道:“本官如何不知。杨公子也要想想办法,如果迁延日久,本官怕是无能为力了。”
第七十节 周延儒再相
现在确实是一个僵局,杨潮没想到许家动作这么快。
心中急切的思索着破局之法。论理,文官宣判充军之后,还得一层一层上报,最后是递交到兵部。
但是现在应天府那一级就卡住了,除非杨文骢敢冒死,通过关系绕过应天府直送六部,但是以杨文骢这样的性格,根本不会同意。
杨潮顿时觉得很难。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杨潮忙问道:“今天那个锦衣卫千户,可曾去牢中探望?”
杨文骢淡淡道:“本官允他探视了。”
杨潮心中大骂,许仲孝跟一个锦衣卫千户沟通过了,这下子恐怕更不妙了。
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告诉杨文骢,将许仲孝抓进牢中后,别让任何人探视。
就是怕许仲孝跟外界联系起来后,全力催动他那张密集的关系网。
杨潮心中不由猜测,杨文骢恐怕已经鼠首两端了,让锦衣卫千户去探视,那是不想过分得罪镇抚司。
杨文骢想明哲保身,那么最后,肯定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来。
虽然心中大骂不已,杨潮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反而成了最危险的人。
本来扳倒许仲孝用的就是险招,在遇到杨文骢这么一个意志不够坚定,没有担当的文人,自己就必须承担起更大的责任了。
骂归骂,杨潮还是一副镇静道:“杨大人放心。小人明白怎么做。这就告辞。”
杨潮匆匆离开杨文骢家,第一时间去找了阮大铖。
阮大铖的关系网上,阮大铖是目前分量最重的,因为他认识许多官场中人,尤其是史可法更是阮大铖的好友。对于史可法,杨潮本来指望着通过王家能够牵上史可法,可惜史可法太固执,跟王家都没有改善关系,跟杨潮就更谈不上关系了。
阮大铖跟史可法却是好友,通过阮大铖能够牵上身为漕运总督兼江南六府巡抚的史可法,虽然史可法不管南京,但是长期在江南为官,在南京官场上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如果史可法出面,这次事情还能转败为胜。
拜访之后,阮大铖答应帮忙周旋,但是劝杨潮做事不要那么绝,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杨潮还希望阮大铖帮忙给周延儒写信,希望能够捅到皇帝耳中,但是阮大铖表示为难,其实就是拒绝了。
这让杨潮有些失落,杨潮从没有这么深刻的感觉到,人脉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只是自己手里的力量还是太薄了。
……
北京。
周延儒见过了皇帝,皇帝对自己依然如故,态度上极为尊重,表示朝政都托付给他了。
但是周延儒这个老奸巨猾的政客会相信崇祯皇帝才怪了。
他知道,皇帝现在用自己,是这种态度,万一哪天自己办不了事了,皇帝脸色一变,说杀就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