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旗为“淳于”,那就应当是淳于琼了!
眭固心中暗暗思索,口中也没有停下来,指挥着“甲士营”的将士,重新布好阵型。
淳于琼,本是颍川名士,字仲简。此人是大儒陈蕃的再传弟子,虽然文武全才,被世人评为“出将入相”之才,却从十多年前开始,就被“党锢之祸”牵连,始终无法出仕。
直到年初黄巾起义,汉帝解除了“党锢”,淳于琼才在好友袁绍的举荐下,趁着北军临时征发扩张的机会,担任了军中的司马一职。
眭固将以上这些太平道收集到的资料,在心中过了一遍,神情更加凝重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能够被“天下楷模袁本初”引为好友的,除了要有出身,有名望之外,还需要过人的才华。
而且,不提袁绍,就连汉军的前后两任统帅——大儒卢植和凉州名将董卓,居然都对此人赞赏有加,眭固就越加有一种警惕感。
——汉室人才,何其多哉!
不提眭固的暗中感慨,在“先登士”的将旗下,一名身材高瘦,目光如电的汉将,面色平静的看着前方,不时对军阵发出一个个命令。
“陷阵士”的猛攻,只是为了疲惫敌人,迷惑敌人的注意力。等到黄巾军认为汉军已经被挡住了,那些训练不足、缺乏经验的农夫们,便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果精锐度不下“陷阵士”的“先登士”,突然发动强力冲击,淳于琼就不信,黄巾军还能不崩溃!
“汉军追南地,黄巾走北庭。
白虎锋应出,青龙阵几成。
闻道兰山战,相邀在井陉。
屡斗关月满,三捷虏云平!”2
激昂的歌声,整齐的飘荡在万军阵中。不足千人的“先登士”,一起高唱着淳于司马新写的战歌,以堂堂之阵,临黄巾之乱。
虽然双方还未曾接战,仅凭这一首战歌,黄巾军的气势,便被当头打压到了低处!
眭固大恐!
——好一个淳于琼!
——你以为,这里是垓下3吗?
然而,一时间,眭固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带头再次大声高呼: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不过,同样的战号,喊得多了,多少就会有些审美疲劳。在过去半天的战斗中,这个口号已经被反复的喊了不下二十遍,用以激励黄巾军的士气。到得现在,就连全部由虔诚的太平道信徒组成的“甲士营”,也无法对这个战号,激起太大的热情来了。
在压倒性的声势助威下,养精蓄锐大半天的“先登士”,对上苦战过一场的“甲士营”,一上来就形成了一边倒的战况!
ps:1先登士的说法,出自《六韬》卷三《龙韬·厉军》:“攻城争先登,野战争先赴。”
2此诗句节选自陈子昂的诗歌《闻东军告捷》。本人才疏学浅,改编诗句中种种不合理处,敬请谅解,各位看官勿喷。
3垓下之战,有四面楚歌的典故。
第34节 仙师滚滚雷
养精蓄锐大半天的“先登士”,对上苦战过一场的“甲士营”,一上来就形成了一边倒的战况!
尤其是当“先登士”这一边,还有多位“千人破”一级的猛将助威的情况下!
“陷阵士”出自大汉北军的步兵营,“先登士”则从射生营中挑选人员。在射生营中,公认的头号猛将,姓高、名顺、字仲达。1与高顺齐名,但位列他之下的,还有两位。一名俞涉,一名潘凤。
当这三员猛将一起发动,一枪、一刀、一斧,立刻溅起了一蓬蓬的血花。只是一个照面,三将便将前排的黄巾甲士,如同收割小麦似的砍倒了一片。
遭到如此猛烈的打击,黄巾军阵地一时间人仰马翻,明显的骚动起来。心急火燎的眭固,不得不将后方的预备队,一队一队的填上阵地的缺口,却也只能勉强保证阵地不失!
淳于琼冷眼看着战局,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在三员猛将冲杀过一轮之后,调度了一批生力军,将高顺等人换下,好稍作休息,等会儿再战一场。
在淳于琼的指挥下,“先登士”的阵前,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不停的吞噬着黄巾军的精锐勇士。在“先登士”的稳步推进中,“甲士营”的抵抗,越来越虚弱。而“先登士”的突破,也越来越顺利。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
一直半闭着眼睛的“天公将军”张角,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还没等一旁侍卫的张宝明白过来,张角已经从蒲团上一跃而起,手中多出一柄桃木剑,向天空一指,双圆圆睁,须发皆张,大喝一声:
“浮云!”
仿佛听到了张角的号令,天空中的太阳,片刻间就被一层厚厚的浮云给遮住了。这样的异象,让不少感知敏锐的将士,都发现了奇异之处。
“啊呀!不好!张角这个妖道在施法!”
本来稳稳的坐在瞭望车上的董卓,猛的一拍大腿,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
被世人目为“陆地神仙”的“大贤良师”张角,可不是一个江湖术士。这位将“太平真气”修炼到至高境界的强者,是真正拥有呼风唤雨,翻江倒海的大神通的!
“落雷!”
张角手中的桃木剑,突然凶猛的燃烧起来。伴随着桃木剑的火光,一道道天雷,轰鸣着,从九天之上闪耀着落下。雷光延绵之处,正是董卓引为奇兵的“先登士”!
“不!”
“先登士”主将淳于琼睚眦俱裂,眼睁睁的看着一道粗大的电光,朝自己头顶落下。这一刻,为了保命,淳于琼将一身“真气”修为激发到极致,反手从亲卫手中夺过一柄长矛,便迎着电光全力投去!
“轰隆隆……”
天空的落雷,毕竟不是自然的雷电,威力不足。外加上淳于琼及时的掷矛相抗,削弱了四分雷电之力。虽然全身焦黑,口鼻出血,淳于琼却好歹在这一次落雷之中,保住了性命。
不过,侍卫在他身边的那些汉军将士,命就没有那么好了。三、四十名受到雷电波及的汉军士卒,倒有一大半被生生电死。存活的,也只能算是还有一口气在罢了。
落雷之威,一至于此!
但是,落雷还没有完结。
一道接一道的雷电,在张角手中桃木剑猛烈燃烧的时候,源源不断的落在以“先登士”为中心的两百步之内。只是五、六次呼吸之间,便有六、七道电光闪下,带走了至少三、四百汉军的性命!
“可恶的张角!欺人太甚!”
董卓全身的肥肉不由自主的一起颤抖,心中是欲哭无泪。
——在卢植当主将的时候,也没见到你个小娘养的张角,用出这样恐怖的道法来啊?!
——太欺负人了!欺负老董经书不熟吗?
如果张角听到了董卓心中的抱怨,一定会轻蔑的嗤之以鼻。卢植是何等级别的大儒?张角要是敢在卢植面前,施展威力如此惊人的道法,那才是自寻死路啊!
不过,目前的汉军一方,虽然没有一位能够达到卢植这一层次的大儒,低上一层的儒士,倒也能找出两个。
就在张角召来的天雷肆虐之时,身处汉军后阵的预备队中,两名顶盔冠甲的士人,霍然间从草席上长身而起,吃惊的看着突如其来的天变。
“妖术?”
年纪更大一些的士人,喃喃自语的说道。另一个年纪更小一些,相貌俊美,大约只有二十出头的士人,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田兄,如何是好?”
“季珪,慌什么?”
年纪更大的士人,姓田名丰,字元皓,冀州巨鹿人,博览多识,权略多奇。他曾在朝中任侍御史,因不满宦官专权,弃官归家。
正好黄巾军起义,田丰有感于汉室危机,于是组织了家中的族人,杂合了其他士人的小股私兵,汇集到卢植帐下,为剿灭黄巾军献计献策。
作为一名目光长远的儒家名士,田丰迅速从天变的震撼中恢复过来。他一把拉住年轻士人的手,语速急迫的说道:
“董郎将武夫耳!如今天地有变,非真儒士不能当也!季珪,可助我一臂之力!”
——董卓是个武夫,碰到这种法术,肯定没办法对付。只有真正的儒家士人,才有可能对抗这种法术,咱们一起来!
年轻些的士人,姓崔名琰,字季珪,清河东武城人。他本来是法家学徒,在加入汉军阵营之后,遇到田丰,多有指导,决定从头学习儒家经典。听到半师半友的田丰提出的倡议,崔琰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诺!”
情势紧急,两人也顾不得什么虚礼了。眼见第八道雷电就要落下来了,田丰挺直腰板,对着前方深深一拜,朗声喝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
声音不大,可是周围在场的数千汉军士卒,却一个个心中若有感应。但见张角手中的桃木剑上,火势突兀的一窒,几乎要熄灭,那第八道天雷,居然就此湮灭了!
张角的脸上,没来由的涌上一层血色,显然身体不太舒服。刚才田丰的那一拜,已经用出了儒家正宗的“浩然正气”,将天地间的“元气”,生生搅成大乱,竟然让张角的“落雷”法术,差点儿被破去。
这就是当卢植在的时候,张角不敢施展道法,来对付汉军的原因。虽然大道三千,各有妙用,可是天生万物,皆有克星。神妙无比的道家法术,一遇上修身养性的儒家正气,居然就会像烈日下的融雪那样,溃不成军!
“可惜,毕竟修养不足……”
张角虽然暗中吃了一个亏,却也不是太担心。
“九天神雷术”一旦发出,就会产生九道雷电。不将雷电放完,就连施术者,都无法停止。田丰的那一拜,已经将毕生读经所得的儒家“正气”,全数释放出来。他这一拜,虽然将第八道雷电驱散,却已经无力阻止第九道雷电的落下。
桃木剑上的火势,再次炽起。第九道雷电,即将落下!
“天日昭昭!”2
崔琰的口中,吐出这么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