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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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 第5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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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志雁的辫子就长过爹的胡子了哈……”

    老夫人拉志雁坐在自己身边,“志雁,近来读些什么书?”

    志雁眉一皱,严肃起来了,眼睛朝上看,眼珠子里白的便多,黑的便少,“嗯,有《东坡词》、《女经》、《朱子家训》、《楚辞》,对了,还有《华夏简史》……”

    “你哄人哄到奶奶跟前了?”陈叫山板了脸,“我不晓得你么,读书一目十行的,不入心,你是牛吃桑叶图多哩!”

    志雁不高兴了,觉得爹爹太不顾忌她的面子了,便将头朝老夫人的怀里靠去,避了陈叫山的视线……

    “志雁聪慧得很,读书最有心,别人不晓得,奶奶是最最晓得的了……”老夫人抚摸着志雁的辫子,瞪一眼陈叫山,转回目光,将手里的念珠一撩举,“来,志雁,给奶奶背个朝代谣……”

    志雁一下兴奋了,似要在奶奶面前表现,且给爹爹一个回击,便索性站了起来,身子站得端端,并将两条辫子,也拉得顺直了,裙摆也拍平妥了,大声背了起来

    开天辟地有祥时

    三皇五帝无永日

    盛朝自有明君在

    末世怎论忠将义

    上古混沌火取木

    狩猎耕田始族居

    夏商青铜堪生熠

    周王兵戈燃一炬

    群豪并起列春秋

    英雄战国各起势

    …………

    志雁一气背完后,高昂着头,小鹿一般跳着走了……

    老夫人望着志雁的背影,渐渐远了,拐一墙角,直至看不见,用手轻抚背后的靠垫,兀自喃喃着,重复着朝代谣的句子

    五代十国轮回转

    南唐后主阶囚苦

    陈桥却杀回马枪

    杯酒一释兵权入

    盛朝大宋分两截

    汴州杭州京易地

    …………

    “叫山,我说,过寿的事儿,你们就别忙乎了……”

    老夫人站起身来,将绒布靠垫抱在了怀里,语声变得唏嘘,边说边朝外走去,“该来的来,该去的去,隋是杨,唐是李,宋是赵……这都是缘!国如此,家如此,人如此,都是缘,都是缘呀……”

    …………………………

    是日清晨,天尚未全亮,陈叫山正坐在桌前,手执鼠须笔,书写着老夫人七十大寿的宾客名册,老夫人的随身丫鬟翠红,忽地急慌慌跑来了,哭着喊,“先生,先生,老夫人她……她……”

    翠红的话,断了,说不下去,但,眼泪说明了一切……

    饶如此,陈叫山猛跳起来,一扔毛笔,疾步跑了出去,大喊着,“柳郎中,柳郎中,柳郎中……”

    老夫人去了……

    寿终正寝。

    柳郎中流着眼泪,跪在老夫人床前,探触了老夫人的鼻孔,喊一声,“老夫人……”便哭得再说不出话来……

    屋里跪倒一大片人,眼泪如雨,滂沱下……

    陈叫山哭一阵,抬了头,跪行至老夫人身前,细一察看,见老夫人右臂靠床内,右手里捏着那串念珠,大拇指恰恰卡在念珠的佛头之上……

    “娘……”

第757章 地盘被抢

    陈叫山静静躺在理发店一张躺椅上。【。。】理发店师傅端着一个敞口酒樽,里面是调制的胰子沫沫,用一大斗笔,在内中旋了旋,均匀地在陈叫山下巴上涂涂抹抹着……

    理发店的小炉上座着铜壶,壶嘴“呲呲呲”地喷着热汽,热汽弥漫开来,将收音机里的秦腔曲子《得胜令》,似也萦旋了,在满室悠悠回荡

    “铁鬃驹哎哈大声叫嘶

    软银枪端端竖立

    看我江山万里似图

    岂可令贼寇觊觎

    展旌旗

    猎猎乎

    望烽燧

    狼烟息

    酒三碗

    畅快意

    …………”

    “陈先生,鬼子赶走喽,咱心里乐呵,你哼几句就得……要不然,我这不好弄哩……”

    陈叫山随收音机哼着秦腔,长长的胡子随口形变化,一长一短伸缩,理发店师傅笑着劝陈叫山暂且消停一下,以免剃须刀一上手,伤了陈叫山……

    “辛苦辛苦……”

    陈叫山笑着回应,终于不哼哼了,脸上笑容却未减半分……

    鼻沟区域的胡子,最不好剃,最须细心,理发店师傅小心翼翼地捏着剃须刀,“呲呲呲”地连续刮拉,一坨坨蘸着白沫沫的胡须,随之飞落下……

    剃到下巴处,相对就轻松自在了,理发店师傅便同陈叫山谝了起来,似乎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令每一个人都喜不自禁,不谝上几句,不痛快,憋得慌似的……

    “陈先生,鬼子卷铺盖回老家喽,从今往后,咱这日子,又就太平了哈……”

    “太平了,太平了啊……不容易呀,干了八年……”

    胡子剃光净了,理发店师傅又开始为陈叫山剪头发。

    “陈先生,你要个啥样的发型?鬓浅顶深?还是一通匀,齐头薄?”

    “你看着弄……随便弄一个就成!瞧那边客人都等着呢,茶都喝淡了……”

    “随便可不成!”

    理发店师傅将袖子挽了两挽,将躺椅升端正了,围着陈叫山连连转,“陈先生,听说过几天你就要去上海了,你是大人物,这顶上风采,可马虎不得,要不然,人家大上海的理发师,就笑话咱乐州手艺人喽!”

    “要不这样,陈先生,我给你来上细碎剪,来个大亨头?”理发师傅端详一阵,笑说。

    “啥样是大亨头?”陈叫山笑问。

    “一溜细碎剪,一转匀薄,顶上圆平,暗带参差,瞧着就干练、精精神神、抖抖擞擞的!”理发师傅将剪刀朝上一举,深吸一气,而后说,“对了,就像上海的杜先生那样的发型……”

    “嘿……有劳有劳!”陈叫山心情欢愉得很,晓得这细碎剪的所谓大亨头,最考验理发师傅的手艺,费时费精力,便抬手朝候剪室的客人拱手以礼,“诸位,久等了哈!”

    “陈先生,客气客气,我们坐这儿看你理头发,缘分好哩!”

    “我说师傅,你给陈先生拾掇头发,可得拿出点儿绝活来,陈先生到外头走一遭,别人见了一问,陈先生给一说,你扬大名呢!”

    …………………………

    陈叫山一袭青色长衫,白扇在手,站立船头,迎着秋风,衣襟飘飘,掩映青峰黛……

    胡须净,短发根根精神抖擞的陈叫山,目极凌江波涛,朵朵浪花,泛涌扑溅,绽开又消散,消散又绽开……

    抗战胜利,举国欢欣!

    此番再离乐州,陈叫山率十艘高桅大船,行凌江东进,沿途知会两岸船帮会馆、袍哥堂会,至汉口,稍作安顿,再从汉口乘飞机去上海。

    在陈叫山以为,未来的航运买卖,必将迎来一个大发展契机!

    上海,接江通海,实为大展拳脚的大本营,理应使其由两江航会分埠,转为总埠!

    意气风发,豪情万丈,胸纳江海的陈叫山,终又回来了!

    在上海机场下了飞机,过候宾区,上大道,陈叫山抬腕看看手表,眉头皱了起来……

    上海分埠仓库的兄弟,起先已用电话联系过了的,飞机从汉口到上海,本就晚了将近一个小时,上海的兄弟怎就未过来接机呢?

    此番乘飞机来上海,陈叫山只率鹏天、三旺和面瓜三人,其余兄弟要待将汉口的事务捋平顺后,方才行船来上海。

    三位兄弟皆是头回来上海,站在机场大道边,秋风阵阵来,颇有些茫然……

    “会长,会长……”

    陈叫山正思忖着,分埠的孙伯横穿大道,鼻孔塞着一个细纸条,在秋风里一摆一摇,慢悠悠走过来了。

    见了陈叫山,孙伯笑了一下,笑容很短,遂即便又平了脸,“会长,对不住,对不住……”

    “我说孙伯,这该不会又是跟小婶闹上了吧?”陈叫山望着孙伯鼻孔里插着的细纸条,笑着说,“日本鬼子都被赶跑了,国家都消停了,咱小家倒不消停不了?”

    孙伯干笑两声,拦下几辆黄包车,载着陈叫山一行,朝同福里行去……

    到了同福里的十字路口,孙伯连连对黄包车夫喊着,“走左手,走左手……”

    陈叫山不禁疑惑着:从机场方向过来,到这十字路口,应该走右手边,才去分埠仓库的,孙伯怎就选择走了左手了呢?

    黄包车拐进了同福里弄堂里,下了车,陈叫山眉头皱着,便问,“孙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前方离孙伯家已经很近了,孙伯朝家的方向看了看,又转头朝分埠仓库方向看,一屁股坐在了一个石墩子上,将鼻孔里的细纸条抽去了,丢在地上,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会长,咱的地盘被人家抢占了……咱以后……以后,没个落脚地儿了……”孙伯说着说着,两手抱了头,身子抖个不停……

    过往的路人,皆转头看着孙伯和陈叫山他们,目光中尽是讶异……

    分埠仓库被占了?

    原本想着在上海大展拳脚,将分埠转为总埠呢,这……怎就成了这般情况?

    “谁他娘这么大胆?”鹏天将皮箱朝地上使劲一丢,“他活腻歪了是吧?”

    “小兄弟,说这大话有啥用呀?”孙伯叹着气说,“是史痦子的人,咱不好招惹的……”

    陈叫山左右看看,觉着弄堂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说,“走,换个地儿说话!”

    来到一家茶楼,上了二楼雅间,关上门,孙伯长叹一气,细述起来……

    几年前,曹会长去了香港,从此激流勇退,两江航会的担子,全就落到了陈叫山一人肩膀上。

    抗战时期,整个江上、海上航运,全面封锁,从重庆,到汉口,再到南京、上海,一片死寂……

    如今,抗战终于胜利了,国民政府开始了全面的“清算细账”的工作:对抗战时期的伪政权汉奸、贪腐分子、机会主义者、两面派,来一次总剿揪!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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