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晚上什么也没有看到,就离开了。再后来,我被百里风抓住了,她认出我是武夷山的人,带着我又往这里来,然后……”她忽然说不下去了,那神情羞愤起来,转过脸去不让我注意。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心里在默念着东方太保的名字,又不能多问。那一日她难道就没有看到我吗?不!她一定知道,我喊她的时候她就在附近,她是羞于见我。我替她掩示着道:“最后你遇上了朴海婆,是这样的吧?”她点了点头,道:“其实这老太婆倒是挺可怜,她对我很好,我曾经想到过死,又觉得在仇未报,是那仇恨支撑着我活到了现在。遇上她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比我更悲惨的女人多得很。”
“你决定跟她学艺了?”我问道。她点点头告诉我:“如今我已是无家可归,她的武功强了林英子许多,我便与她学了学又有何妨?”
我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对她道:“海妹,林英子已经答应我不找你麻烦。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让你洗清污浊。”
她只是感激地望了我一眼,也许觉得我根本无能为力。
在临分手的时候,海妹又想起了什么,对我道:“对了,哥,我知道婆婆要问你些什么。不管她说些什么,你都要对她说,我是你的亲妹妹,你能答应我吗?”
我笑了笑,却怪她多疑,一口应承:“我早就说过你是我妹妹,便把你当成比我亲妹妹还亲。”
她深情地看着我,又慢慢扭过头去,仿佛是怀着了无比的心酸,意味深长地道:“其实我不只想作你的妹妹,可如今,我不是从前的我,作你的妹妹已经很满足了。”她说着,也不看我就跑出了竹林去。
我愣住了。
朴海婆慢悠悠地走进林子,来到了我的面前。
“你有什么事,就问吧。”我说道。
她疑惑地看了看我,道:“你可要如实说来。”
“如果是我该说的,我自然会说。”
“她,老婆子想知道你真是海妹的亲哥哥?”她紧盯着我问。
我愣了一下,想起了海妹临去前的叮嘱,一口应道:“当然是。”
“那你们为何一个姓秋,一个却姓卢?”
这确实是我不能回答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姓秋,只是扯着谎:“我是随父姓,她是随母姓。”
“哦!”她很失望,沉默了半天方才说道:“你知道老婆子为什么非要收她作弟子吗?”
我摇了摇头,道:“在下也很想知道。”
“不瞒你说,反正你是她的兄长。”她说:“十几年前我那女儿玉姝与那个李三郎生下过一个女儿,却不知道被那畜牲扔到了何方。老婆子一见到海妹就想起了玉姝来,那丫头与她太象了,简直一般无二。”
我怔住了,连忙又问:“那么,她有什么凭证吗?”
朴海婆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如果那孩子活着,也该是海妹一般大了。”
看着她走远,我陷入了沉思。既然没有凭证,她又怎么能说海妹是她的外孙女呢?难道就是长得象?解开这个谜的只有海妹她爹,但那位好心的渔民早在几年前就死去了,海妹将永远是她心底的一种愿望。
朴海婆带着海妹离开了武夷山,丹霞宫应该恢复平静了,但又一场风波接踵而来,林英子承受得了吗?
我和丁哥儿、娇儿在竹棚里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正准备重入丹霞宫,却找淳于烈与苏小小算账,远远便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一个人说着:“俺知道那边有一座竹屋,是猎人弃下的,可以歇歇脚,咱们跑了一夜,也累了。”是淳于烈!我马上猜道,一把揪起丁哥儿与娇儿,示意他们不要作声,偷偷闪在了竹棚之后。
不一会儿,淳于烈果然出现在了竹棚之前,跟在他身边的竟是那个妖艳无比、风流成性的骚狐狸百里风,虽然又换了一副少女般如花似玉的脸,但从那扭捏的身姿,令人作呕的脂粉,仍能让人一眼认出来。我暗暗纳闷,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到了一起。
百里风格格笑着跟着淳于烈走进了屋,一把便钩住了他的脖子,亲昵得叫人恶心,她讽刺地笑道:“格格,你这一走,不把那个婆娘气个半死才怪呢!奴真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俺自然喜欢知趣的。”淳于烈说:“那婆娘老了,整日里板着面孔又冰又冷,只是她那个徒弟苏小小倒还不错。”
百里风不由得问道:“你不爱她又为何要娶她呢?”
“那婆娘十分厉害,俺非她对手,若不如此做只怕要倒霉的。你是知晓,俺这个人只喜欢露水夫妻,就象你我一样。”淳于烈无耻地说着。我感到了阵阵心寒,就是这么一个浪子,我曾经当作了大哥。
“嘿!可笑林英子那个假正经的还以为你真爱她,让你自己决定是跟她还是跟奴。不过,你真要好好感激奴,不是奴几年前与她打得那个赌,今日你怎么可能自由呢?”百里风风骚地说着。
“你要俺如何谢你?”淳于烈浪笑着问。
百里风却道:“奴也知道与你无法长久,只要你帮奴一件事。”
“何事?”
“奴听说那个叫秋月浑的小子是你的拜弟?”百里风问。
淳于烈哈哈笑也起来,道:“你这个骚货,莫不是打上了他的主意?他虽说是少有的美男子,俺却要劝你莫动淫心。俺那兄弟又精又乖,武功又好,俺都被他耍过,只怕你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所以奴要你帮忙。”百里风答着。丁哥儿在我身边挤着眼睛,象是取笑,又象是在羡慕。娇儿却涨红了脸,我却觉得气恼。
“俺却要先看看你行不行。”淳于烈挑逗着,已经和她亲吻起来。
我不由得有些心跳,再往下去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当即向丁哥儿使了个眼色,他已然会意。我们齐齐跃出,不等那两个苟且的人明白,我的剑已横在了那两个人的嘴间,只一翻腕子便转到了淳于烈的项下。当看清是我时,淳于烈没有动,百里风却要逃走,早被丁哥儿一脚踹中,滚到了我的身边,我顺手一指,已点中了她的云台穴,她僵在那里,瞪着一双眼睛,没想到我出手这么快。
“啊,原来是俺兄弟!”淳于烈尴尬了片刻,又笑着向我打着招呼。
“我不是你兄弟。”我冷冷地说着,命令丁哥儿与娇儿将两人捆上,正好朴海婆的绳子在这里用上了。
“兄弟,你这是怎么回事?俺还以为你被那个白魔抓走了,正要去救你。你为何这般对待俺?”他也生气起来,这样地责问着我。
我越发鄙夷了,这个人不仅淫乱,还瞪着眼说谎,方才我还听他的话是那样,如今又换成了这样。当即斩钉截铁地道:“原来我当你是大哥,从今日起,你我一刀两断。”说着将那飞龙剑在半空一划,一道亮光闪过,将棚中竹柱一分为二,那棚子的一角“哗啦啦”一声倒了下去。
淳于烈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才说出话来,那声音有些哽咽,配着他浓浓的鼻音,说出来倒是叫人感动:“俺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恨俺,俺想问,你可还记得一年前你我结拜时的情景,你我的誓言?”
我怔住了,那日的情景我没有忘,那把金剑现在就在他的身旁,便是这把剑听了我们的誓言。我也有些激动,但看到了旁边的百里风,越发感到他的不可饶恕,强压着心头的悲愤,平缓地告诉他:“我没有忘,我对你从无异心,只希望你好生作人,你好色我不管,但你怎么敢强暴我的妹妹?”
“你的妹妹?”他怔住了?连百里风也怔住了。
我再也说不下去了,这是一个多叫人难受的话题,我只有转过身去,昂起头,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眼窝。
“他妹妹就是林英子最小的徒弟卢海妹。”丁哥儿告诉他,他如同雷击过了一般呆在了那里。
“难道他就是……”百里风想起了什么,娇儿点了点头,答着:“对,他就是那年在我家门口为你打赢赌的那个要饭花子。”
“丁哥儿,娇儿,你们在这里看住他们等我回来,我去一趟丹霞宫。”我叮嘱了一声,走出门去,不愿意再看一眼这两个我厌恶、世上最丑陋、最不要脸的人。
第十七章 武夷山(十)
再一次见到林英子,她仿佛是变了一个人,虽然依旧衣冠整洁,举止端庄,但从那深陷的眼窝,突出的颧骨,两鬓的白霜和额头的皱纹,可以看出她正经历着一场痛苦的折磨。
我先告之了朴海婆的离去,这使她感激万分,但依然那么平静如水,仿佛身不由己一般。
“对了。”我告诉她:“我在山下碰到了淳于烈与百里风。我真不明白,你既然与淳于烈结为夫妇,又怎么将他交与了百里风?”我这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我知道这是一位意志坚强的女人,一个我非常佩服的、敢于挑战市俗的悲剧式女人。
“我错过了一回,不能再错一回。”她道:“我不该与淳于烈结合,他是一个不安分的男人,如果我硬留他在身边,只留得住他的身,却留不住他的心,所以我让他自己选择去留。他选择了百里风。”她苦笑了一声,又道:“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我最少知道他不是我需要的那种人。”
她说得是如此婉转,但我知道她的心头在滴血。
“你记恨他吗?”我又问。
她长叹了口气,说出了我当年说过的话:“人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记恨别人一辈子,该忘的就忘掉。人活在世上只有那么短短的时间,多想些令人高兴的事不好吗?”
我有些惭愧,也有些欣慰。一个人听到这个道理很容易,但真正懂得却是那么得难。
“秋帮主,我一直怀疑你象一个人。”她忽然对我道。
“象谁?”我问。
“几年前,我的儿子曾被一个小乞丐救过,当时我以貌取人,才会中了百里风的诡计,才会捉回淳于烈,才会造成今日的恶果,这也是上天的报应。”她道:“我总觉得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她终于认出来了,我又怎能撒谎,只得点了点头,老实地道:“不错,我就是那个小要饭花子。”
她惊讶地愣了半天,才道:“我说过你如果有超凡的武功,便会震撼武林,果然如此。”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抱歉得很,你那妹妹我没有带好。”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