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孕了,你怀孕了……李一波突然又狂暴起来,踢翻沙发。你早就怀孕了,你他妈早就怀孕了,你他妈怎么早没跟我说?你他妈心虚做什么?你他妈瞒着我做什么?你他妈怀的谁的野种?李一波有些语无伦次,一连蹦出若干个“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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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李一波。江娜娜一把拽住李一波的衣服,你什么意思,啊,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自己明白,我他妈的凭什么相信你,我他妈的凭什么相信这肚里的野种就是我的,你怀孕告诉我干什么,你怎么不找那个男人去啊。李一波吼起来,随手操起地上的烟缸往墙上砸去,烟缸无辜地撞击后又落回地面。
你这个猪,你这个禽兽,你这个贱货……天空黑漆漆的,犹如世界末日,她脑海里搜索更多的词,似乎仍不解恨,继续骂着,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啪”,打断了江娜娜的叫骂,他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像初夏夜晚的惊雷,霹雳一声,惊飒了人。
你打我。江娜娜捂着面颊,口里仍然喘着粗气。你打我?你打我!她重复着这三个字。
你太过分了。江娜娜想喊出来,声音反而低了下去。李一波,我恨你。她扑上去,像一头饿狼。又是一声“啪”,皮肤与皮肤之间的猛烈碰撞,两人扭打在一起,曾经所有的爱情此刻都化为愤怒,打与骂,才是释放愤怒的出口。她撕开他的衣袖,他给她冷冽的耳光,扭打之后,他喘着粗气,她蹲在地上,连续猛烈地搏斗耗尽了两人的力气,她用手捂着脸,跌坐在地板上,回顾一切茫然,感到十分疲惫,刚才的一阵摔砸自己累了。我恨你,李一波。她有气无力地说着这句话,她已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骂什么,她觉得那种恨已经从体内慢慢溢出来,像水一样,湿透了她的衣服。她又使劲拽住他的衣服,想要从这这上面找出答案。
你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他妈的怀孕了;你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他妈的怀孕了。你怀的谁的野种,你他妈怎么没做掉啊。李一波又一番歇斯底里,用脚跺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江娜娜松开手,茫然地往后退着,眼泪漫出眼眶,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何解释,这像乱麻一样的,他们的关系像乱麻一样纠缠着。她悠悠地对李一波说,你疯了,你疯了,李一波,你太过分了,我要离婚,现在就离。然后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去。我要离婚,我要离婚……她一刻不停地念着这四个字,眼泪也一刻不停地往外溢。
她往外走着,失魂落魄的,身后李一波愤怒的叫骂,淹没在黑夜里。
向前走,向前走,永不回头,永不回头。她命令自己。双腿似乎失去知觉,黑夜很浓,一盏盏车灯撕破了黑暗。
双腿机械地向前迈动,她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路上已没有行人,只有一盏一盏的车灯从眼前晃过,风把泪吹干了,泪又执着地溢出眼眶,她用手使劲敲打着腹部,发出一声声尖叫,然后又停下双手,轻抚着肚皮,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腹部感到隐隐的疼痛。
眼前越来越黑,她感觉自己正朝着一片黑暗走去,这片黑暗便是深渊,幽冥恐惧,她已没有意识,只有双腿不听使唤着。世界犹如一个平面,直立的平面,不停闪耀的车灯像一个个明亮的窟窿,窟窿由远而近,越来越大,经过她身边时,又倏地调开方向。她感到冷,突然的,她摸着自己的双肩,衣服尽显单薄,好冷,牙齿又哆嗦起来,咯咯吱吱地,滑稽地碰撞,对面的车灯不停地闪烁,一切恍惚起来,她想钻进那个洞里,那里一定温暖无忧,可是,一个个的,都不停下,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又一个窟窿向她飞来,她捂住双眼,窟窿发出刺眼的光芒,越来越庞大,直到把她笼罩在里面,她抬起双腿,向前跨去,突然一双手抓住了她。
她挣扎起来,说,你他妈的松开,你他妈的给我松开。
手没有松开,却显得更加有力。
她转过身,突然咬下钳住他的手。手松开了,她一个趔趄跌在地上。肚子又是一阵疼痛,她直起身子,眼角处流出泪来。
许光荣扶起江娜娜,问道,怎么了?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江娜娜没有回答,跌跌撞撞地又向前走去。
黑暗仿佛没有尽头,无穷无尽地向远方延伸,她不想停下脚步,她只想向前走着,走到筋疲力尽,走到这个平面的尽头。
许光荣也跟在后头,他一言不发地陪着她,两双腿没有规律地向前进着,黑暗如鬼魅一般,一团一团的,漂浮在空中。身旁的这个女人,他对她却有说不上的怜惜,是爱情,亲情,却又超越爱情,超越亲情。
许光荣是从郊外一个叫古井的小镇回来时碰见江娜娜的,当时他的车刚转到这条路上,人行道上的一个身影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身影由远而近,近时才发现是江娜娜,他向她摁了几声喇叭,她没察觉,一副飘飘忽忽的模样。
他下车追上的时候,她正往一辆货车前面飘摇而去,车灯闪出的光芒在她脸上打出一层银白,这种颜色让许光荣心里一阵寒冷,仿佛深秋草尖尖上的一撮白霜。他迅速拉住她,本能地向路边拽去。
他现在跟在她的后头,一刻都不让自己的脚停下来,黑暗真是奇怪,在前面聚拢,又再身体附近消散,像这样的没有目的行走,许光荣也有过很多次,那是在小辉走丢后的一个月里,他不愿回家,每晚都这样走到马路空寂,他的路线总是以家为中心,向四周发散,离家越远,心里越感到舒服。
江娜娜突然停住了脚,侧身看着那个叫做远方的地方,她的目光像秋风一样扫过黑暗,然后在更深的黑暗处停留下来。
许光荣也停下脚步,却一时想不起该说些什么,刚刚一路倒是想了很多话,比如,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或许我能帮你;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事想想肚里的孩子;别这样走了,身体要紧,肚里还有宝宝。然而他努力思考,却一句都没想起,反而脱口而出说道,要不,歇会儿吧,歇会儿咱们再走。
谁知许光荣刚一说完,江娜娜就哇地哭出来,她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那么清冽和悲凉,和泪水一样旁若无人,汹涌而出。她低着头,身子矮了下去,双手抱着肩,头埋在臂弯里,声音穿过棉衣,依旧凄凄厉厉。
走累了吧,要不先歇会儿。许光荣说道,一时不知所措,他把手搭在她起伏的肩上,突然感到自己心中也万分悲凉起来,这种悲凉像一股旋风卷进他的身体内,他突然之间想起了很多事情,过去的,将来的,美好的,不幸的,都纠缠在一起,一股脑地汇聚成一种疼痛,顿时就没遮没拦来了。
(10)
小宋的相亲事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她像一个老道的演员,经过千锤百炼后,演技突然在某一天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她已经能够针对不同的相亲对象,从他们寥寥几句的征婚用语里读懂对方,再投其所好,进行征服。然后在对方死乞白赖地臣服于她时,她又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或离开。她像进行一场游戏,在游戏初始时兴致勃勃,游戏结束时又百无聊赖。那些前来相亲的医生、公务员、个体户、教师,她都能按照他们不同的追求和喜好,极尽所能地扮演得更好,她觉得自己厉害极了,可以端庄贤淑,可以俏皮可爱,还可以内敛深沉,她觉得做一个演员真是神奇,刺激,兴奋,胜利,无所不能,当她沉静在那些角色里的时候,常常为自己喝彩,好多次她都以为自己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了。她对着镜子傻呵呵地笑着,笑从嘴角边咧开去,带着音符的韵律颤抖着,直到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这个时候,小宋就会感到一阵难过,母亲去旅游了,儿子去上辅导课了,她坐在自己空大的屋子里,悲伤顿时无边无际。她觉得时间一定呈折扇的形状,一上一下,一高一低,此时她落在了峰谷里,只有寒风凛冽,只有孤寂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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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胡梅梅,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看她,她的那个屋子,是不是还笼罩在一片霉气和阴暗里,上个礼拜,她给胡梅梅去过一个电话,电话里胡梅梅精神似乎比第一次好多了,小宋在听,胡梅梅在讲,她一刻不停地叙述着小辉的种种可爱,种种淘气,还有种种的过人之处,突然,电话那头嚎啕大哭起来,胡梅梅捧着电话,泪水一定打湿了话筒,她仿佛听见那种因为潮湿而发出的哧哧声音,胡梅梅的声音恍若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不为人知,带着筋疲力尽。稍稍平缓了一会儿,胡梅梅不再哭了,她重新调整了语调和语速,告诉小宋,她每天的事情就是向全国的派出所、街办、儿童收留中心、福利院一一打电话。小宋问她怎么会有那些号码呢?胡梅梅吸了下鼻子,说,我查114,我一个省一个省的查,一个市一个市的查,一个村一个村的查……我一定要全部查完,一定会查完的…… 胡梅梅又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声音愈发颤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了,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小辉……
挂了电话,小宋依然感到一阵寒冷,胡梅梅最后那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了,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小辉”,让她感到说不上来的恐慌和难受,静坐了好一会儿,她给上辅导班的儿子去了电话。她说,强强,强强,你要好好地,好好地,啊。对方似乎为此莫名其妙,嘟哝说烦死了,烦死了。小宋骂道,你真是不知好歹。然后索性挂了电话。
扔了电话,小宋的手机就低鸣了一声,一则短信方方正正地显示在屏幕下方。是鹅老板的,鹅老板说,宋女士,我一直盼着你来石塔菜场呢,可你从来没来,这几天降温了,老鹅生意好做了,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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