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道:“那真奇怪。”
黑凤凰冰冷道:“不管他,歇息咱们的,让他来吧,我等着他呢。”
老刘答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黑凤凰转望李凌风,当她望着李凌风的时候,娇靥上春风解冻,泛起了甜笑,那冰霜一般的冷意,不知道已到哪儿去了,美目中的凌厉光芒也不见了,突然间目光变得那么轻柔,道:“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吧。”
李凌风点头答应,就在车旁草地倚树而坐,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却不提适才那只钝钢燕子的事。
黑凤凰笑语如珠,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就跟没见着那只燕子一样。
李凌风何许人,再厉害的人物他都见过,再大的风浪他也经过,自然更不会把区区一只燕子放在眼里。
人与人之间相多谈,相多接触,一旦话谈多了,接触多了,彼此之间的了解也就随着增进。
李凌风发现,这位统御草莽虎狼的女瓢把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姑娘,这位泼辣刁蛮的黑凤凰,也有她女儿家特有的柔婉的一面,她这柔婉的一面却尤其动人。
发现了这一点,李凌风也想起了卢燕秋、谭之娴、还有海棠。
他先后碰见的这几位姑娘都很好,在这方面,上天对他很厚,奈何,将来这世上势必多得几个伤心人。
黑凤凰并不急着赶路。
孩子有人照顾,李凌风也不那么焦急了。
所以这一歇歇到了日头偏了西。
晚雾残照,凉爽了,三个人重又上车赶路,如今车里也爽快多了。
孩子也睡醒了一觉,刘嫂抱着,挥动着小手咿呀咿呀的,为车里添了一份热闹跟无限的乐趣,李凌风再苦再累,值得了。
但是欣慰的表面后,却隐藏着—阵阵的刺痛。
晚半晌赶路走不了多久,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没多久天已经黑了下来,一个小村落坐在眼前。
黑凤凰道:“我看今儿晚上咱们就在这儿歇下吧。”
李凌风点头道:“姑娘看着办就是。”
马车进入村落没多久,只听车前响起个话声道:“请问,您是刘爷吧?”
马车突然停下,老刘在车辕上应道:“不错,你是……”
车下那人带笑道:“我是‘居安客栈’的伙计,在这儿等车等了老半天了,您怎么这时候才到,前面上房都收拾好了,您快请吧。”
“怎么说,你是……”
黑凤凰听得扬了眉梢儿,当即截口道:“老刘,跟他去。”
老刘答应了一声,马车又跟着向前驰去。
李凌风一听就知道,这事准跟那只燕子有关系,看看黑凤凰,黑凤凰沉着睑没说话,他也就设说什么。
没一会儿工夫,马车又停下了,只听老刘道:“姑娘,到了,请下车吧。”
黑凤凰掀开车蓬跳了下去,李凌风也跟着下了车,只见车停在一家不算小的客栈之前,门口挂的招牌是居安客栈。
车旁站个伙计打扮的中年汉子,此刻正向黑凤凰赔笑哈腰道:“姑娘,您请放心,小店是这儿最好的客栈。”
黑凤凰道:“有放车的地方没有?”
伙计道:“有,有,后头院子大着呢。”
黑凤凰道:“那就行了,先带我们进去,然后带车到后头去。”
黑凤凰叫下了刘嫂,跟李凌风随着伙计进了客栈,老刘则留下看车没动。
的确,这家客栈不小,两进院子,后头还有个停放车马的大院子,在这个小村落里,委实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客栈了。
“朋友”为黑凤凰订下的上房,是在一进后院里,进了一进后院,伙计带着李凌风、黑凤凰,还有抱着孩子的刘嫂,就直向那正北的两间上房。
开开门,进了屋,把客人让坐下,忙不迭地又送来了茶水,干伙计的这才算事了,一哈腰,赔上了满脸笑,道:“姑娘,晚饭是在屋里开,还是上前头吃?”
这家客栈前头的店面带开饭馆儿。
黑凤凰道:“你先去帮忙把车赶进来吧,晚饭怎么吃待会儿我会招呼你。”
伙计恭应一声走了。
黑凤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砰然一声又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显然,黑凤凰心里有什么不痛快。
刘嫂迟疑着道:“姑娘,犯不着跟他生这么大气。”
黑凤凰没答理,刘嫂也没再说话,径自照顾孩子去了。
李凌风坐在一旁,听得很清楚,“他是谁,他是谁”,他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并没有问,而黑凤凰也没说,屋里陷入一阵让人不安的沉寂之中。
李凌风却能处之泰然,因为这不关他的事,当事人不愿说,他自然不便问。
可是黑凤凰却没办法跟没事人儿一样,刚坐了没一下,她突然站了起来,道:“我到外头去走走。”
她没容任何人说话,径自走了出去。
刘嫂要说话,可是没来得及,她收回目光望向李凌风。
李凌风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含笑道:“刘大嫂累了一天了,请歇着吧,我到隔壁屋去坐坐。”
他站起来要走。
刘嫂叫住了他,道:“李大侠。”
李凌风停步回身。
刘嫂迟疑了一下道:“您怎么不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凌风道:“刘大嫂,竺姑娘不愿意说,想必有什么不得已之处,既是如此,我又怎么敢去多问呢?”
刘嫂沉默了一下道:“我们姑娘的性子太强了,您要包涵—二。”
李凌风道:“好说,谁都有个不得已之处,这算不了什么。”
#奇#刘嫂道:“本来,我们姑娘既不提,我是不该告诉您的,可是以我看,这件事到时候恐怕还得仰仗您李大侠帮个忙了。”
#书#李凌风哦了—声。
刘嫂道:“您要是不方便……”
李凌风道:“刘嫂,竺姑娘是位姑娘家,对我一个大男人帮忙到这种程度,她又有什么不方便,我在等你的下文呢。”
刘嫂她知道自己失言,赧然笑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姑娘前几年认识一个人,起先碍于大家都是江湖道儿上的,对他不免稍假辞色,哪知道那个人会错了意,老缠着我们姑娘不放,我们姑娘—看情势不对,就不敢再理他了,多少回都给他弄了难看,可是没用,他就跟牛皮糖似的,我们姑娘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这回我们姑娘一走,原以为可以躲开了他,哪知道他阴魂不敢,又钉上来了。”
李凌风静静听完,暗道:“原来如此……”
心里暗暗这么想,也不禁暗暗皱了眉,这是感情上的事,他已经明显地感到,黑凤凰对他动了情愫,只不知道黑凤凰是根本就不中意那个人呢,还是因为他才疏远了那个人。
不管是前者,抑或是后者,只他出了面,一定会招致那个人的误会,甚至于会因嫉恨成仇,他倒不在乎树仇,因为黑凤凰对他不错,他只怕一样,那就是一旦他出了面,将来怎么对黑凤凰说话。
他这里心念转动,只听刘嫂道:“李大侠……”
李凌风忙一定神道:“刘嫂,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刘嫂道:“也是江湖道儿上的。”
李凌风道:“有名有姓么?”
只听步履响动,老刘走了进来,老刘冲李凌风赔笑哈了个腰,然后转望他浑家道:“姑娘呢?”
刘嫂道:“出去了,姑娘心里烦,要出去走走,我正跟李大侠说姑娘的事儿呢。”
老刘呆了一呆道:“你说了?”
刘嫂道:“我不能不说,我实在忍不住,你不是不知道那个人,他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眼前能帮咱们的忙的,只有李大侠一个人……”
“这倒也是真的。”老刘一点头道:“你说得对,你不说我也要说了,拼着挨顿骂,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小子又不是个等闲角色,实在不能不防着点!”转望李凌风道:“李大侠……”
李凌风道:“大嫂已经都告诉我了,那个人是哪—路的人物,姓什么,叫什么?”
老刘道:“那小子姓骆,叫骆天骠,是个黑道世家的人。”
李凌风心里一动道:“姓骆,黑道世家的人,是不是‘太行’骆家?”
“对。”老刘忙点头道:“您知道骆家?”
李凌风缓缓说道:“仰名已久了。”
其实,他心里的话没说出来,太行骆家是黑道上的巨擘,乃父断魂刀李辰当年跟骆家就有点渊源,后来乃父投效血滴子,就跟骆家断绝了来往。
说起李辰跟骆家的渊源可以说是相当微妙,李辰早年沦落黑道,论起来跟骆家是朋友,可是一山难容二虎,暗地里双方都难免勾心斗角,互视为眼中之钉,后来李辰离开江湖,投效血滴子,骆家着实紧张了一番,生怕李辰勾来血滴子侵袭骆家,而李辰毕竟心存仁厚,并没有引来血滴子报任何一桩私仇。
反之,骆家在江湖上倒大喊了一阵,说李辰背弃江湖同道,卖身六扇门中,暗地里杀害了不少道儿上的朋友。
李辰在生前夕曾经告诉过李凌风这件事,而且说得颇为详尽,李辰告诫他,日后行走扛湖,要是碰见骆家的人,不但要小心,而且要留情一二,以免落人话柄,说断魂刀的后人都不放过骆家,却没想到今天却在这儿碰见了驼家人,尤其是为这种事。
只听老刘道:“既然您知道骆家,那就用不着我多说什么了,您想,我们姑娘一个人,怎么能跟骆家碰?说什么也得请李大侠您仗义伸手帮个忙。”
刘嫂一旁道:“你放心,李大侠刚才已经答应帮姑娘的忙了。”
老刘激动地道:“我就知道像李大侠这种义薄云天的血性侠义不会坐视的,李大侠,我夫妻感同身受,先谢了。”
说完了话,他矮身就要跪下去,李凌风忙伸手架起了他。
“刘大哥这是干什么,既然知道我,就不该这样,难道说我要为的是贤夫妇这一谢。”
“当然不是。”老刘道:“您别见怪,我只是……”
李凌风截口道:“刘大哥,你的意思我懂,不要再说什么了,等咱们碰上骆家的人之后再说吧。”
老刘没再说话,感激地望着李凌风。
口口口
黑凤凰站在村门一片小树林前。
她望着天边那仅剩的一丝儿晚霞,一双美目之中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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