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为之动容,低了低头,道:“大哥,你太仁厚了。”
赵振翊道:“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存一份仁厚之心是不会错的!”
胡三没再说话,默默地坐了下去,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好静,好静,静得令人不安,静得令人隐隐有窒息之感。
院子里也没有一点声息,静得就是掉根针,恐怕也听得见声响。
按说,这片刻宁静是难能的,但是赵振翊几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这几个都是十足的老江湖了,谁都知道,这不是好征兆,而是暴风雨欲来的前兆。
这阵宁静持续了老半天,并且一直持续着,但是谁也不知道这阵宁静能持续多久,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吴起忍不住的走到门边,凑近门缝往外看,看了看之后,他回过身来转过脸,什么都没说。
显然,到现在为止,外头还没有什么动静。
良久,良久之后,胡三吁了一口气,先说了话道:“兔崽子们居然来软的,真让人受不了。”
赵振翊淡然道:“让他们来吧,只要咱们心意定,他们耍哪一套,咱们都不怕。”
胡三道:“大哥,你的心真能定。”
赵振翊道:“能,怎么,三弟不信?”
胡三道:“那倒不是,而是,我觉得在这种情形之下,真正能够心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振翊道:“只要愿意去做,没有什么不容易的。”
胡三叹了门气道:“这就是各人的修为不同了,咱们这几兄弟里,在这种情形下,真正能够做到心定的,恐怕除了大哥就只有五弟了。”
潘刚点了点头道:“真的,我就做不到,我只能做到强力压制着,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李海一道:“我有同感。”
忽听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步履声。
吴起忙扭头凑近门缝,急道:“傅老三来了。”
潘刚、胡三、李海一猛然站起,都—步跨到了门边,赵振翊也缓缓站了起来。
胡三往外看,道:“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院子里只进来了傅老三一个人,只见他抬手一招,一名弓箭手自墙头跃落院中,傅老三低低数语。
那名弓箭手点了点头,又跃上了墙头,傅老三则等那名弓箭手跃上墙头以后,往北上房看了看,扭头又往外去了。
胡三忍不住诧声道:“傅老三这是干什么?”
李海一道:“走了不是么!”
“是走了。”
胡三回过身,把他看见的告诉了赵振翊等,然后道:“你们看,这是什么意思?”
赵振翊淡然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管他是什么意思,反正是不会把人撤了放咱们走就是。”
李海一哼哼一笑道:“龙老大居然沉住气,跟咱们弟兄弄起玄虚来了。”“潘刚道:“让他弄吧,迟早总会揭晓的。”
他坐了下去。赵振翊道:“二弟说得对,不要费神去猜了,还是趁那一刻没到来之前,各自坐下来养养精神吧。”
胡三、李海一又走回了坐处,吴起抬过一条板凳来,就坐在门边。
赵振翊道:“老吴,离门远点儿,小心弩射穿门板伤了你。”
吴起应了一声,把板凳朝旁边抬了抬。
胡三忽然吁了一口气道:“老五去的时候太久了点儿。”
李海一道:“我正想说,要是五弟在这儿,咱们也许就不会这么窘了。”
赵振翊道:“谁说,要是都困在一间屋里,照样。”
胡三道:“咱们错了,当初不该住这间北上房。”
李海一道:“住这间北上房,又有什么不对了?”
胡三道:“北上房就这么一单间,让兔崽子们打外头一围,咱们就施展不开了,要是住东西两边屋里,一面三四间屋,他们只前后围上咱们一住的间,咱们不就可以撞通墙打别间出去,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么。”
李海一道:“可惜现在想到这一点,已经迟了。”
潘刚一摆手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
胡三道:“说说有什么要紧,再有二回,也可以当个经验。”
潘刚道:“三弟,你还想有二回么?”
胡三脸色一变道:“老天书不会不睁眼的,应该会有。”
潘刚道:“哼,老天爷。”
赵振翊道:“二弟,何必怨天尤人。”
潘刚道:“我倒不是怨天尤人,而是不甘心,咽不下这口气去。”
赵振翊道:“谁又甘心,谁又咽得下这口气,既然碰上了,就需要有勇气去面对它,去承受它。”
潘刚应了一声,坐了下去。
吴起道:“大爷,您几位歇会儿吧,我来看着,一有动静,我马上招呼您们。”
胡三道:“还能怎么歇息,这不是已经坐了么。”
吴起道:“我是怕您几位太累,挺不住,我是让您几位轮流躺会儿。”
“躺?”
胡三道:“这时候谁能躺得住。”
李海一道:“我躺,躺不住又能怎么样!”
说着,他当真上了炕。
赵振翊笑道:“四弟这才算真正想通了。”
李海一这么一躺,赵振翊这么一说,潘刚跟胡二也都坦然了,虽然他俩并没有上炕去躺着,也都闭上眼养起神来,脸上一片泰然安详神色,几个人就这么歇息着。
院子里一直没再听见动静,直到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突然一阵步履声进了院子,胡二、潘刚、李海一睁眼欲起。
赵振翊抬手一拦,道:“先让老吴看看再说。”
吴起趴爬门缝往外一看,忍不住骂道:“奶奶的,这是哪一套。”
胡三忍不住过去往外看去,他看见了,院子里多了两盏明灯,四个黄衣人抬着两筐还冒热气的馒头,四个黄衣人抬着两大桶菜,放在院子里靠院门地方。傅老三手招呼墙头,道:“大家轮流下来拿,吃几个拿几个,夹了菜上墙头吃去。”
于是,墙头上的弓箭手一个一个地跳了下来,拿馒头夹了菜又上去了,胡三回过身直冷笑。
赵振翊、潘刚、李海一过来一看,都为之一怔,赵振翊道:“原来如此,龙老大好个用心。”
李海一道:“大哥,龙老大这分明是整咱们。”
潘刚道:“谁说不是了,眼不见心不烦,这么一看,还真有点饿了。”
胡三恼声道:“大哥,冲出去踢翻他娘的。”
赵振翊道:“那是正中他们下怀。”
胡三道:“那就赏他们几枝金钱镖。”
赵振翊一摇头道:“犯不着跟这些人动暗器,他们是奉命行事,身不由主!”
胡三道:“那就招呼傅老三。”
赵振翊道:“三弟,你就这么在意?”
胡三道:“我是气……”
赵振翊道:“他们就是要咱们气,此时此地气是动不得的,动气对咱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忽听傅老三在院中叫道:“北上房里的朋友,时候不早了,该饿了吧?”
胡三骂道:“傅老三——”
赵振翊抬手拦住胡三,淡然应道:“傅三当家的,这一套俗了。”
傅老三冷笑道:“是么?”
赵振翊道:“当然,一顿两顿饿不死人的。”
傅老三道:“一天两天呢?”
赵振翊道:“日子久一点,当然饿得死,可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懂么!”
傅老三冷笑道:“我就不信谁能抵得过饿。”
赵振翊道:“你当然不懂,因为你们已经没有骨气,志节可言了。”
胡三大笑道:“大哥,骂得好,骂得好。”
傅老三怒声道:“姓赵的,你死到临头还敢——”
胡三道:“傅老三,上一边儿凉快去吧,谁死到临头了,我们兄弟几个有人肉可吃,绝饿不死的。”
傅老三厉声道:“胡三,你——”
李海一道:“傅三当家的,别生气,生气吃不下饭,这么多馒头没人吃,岂不可惜。”胡三又哈哈大笑。
傅老三咬牙切齿道:“你们笑吧,你们乐吧,等我这些弟兄们吃完了,哼哼,姓胡的、姓赵的、还有姓李的、姓潘的,到那个时候,就看是谁笑,谁乐了。”
赵振翊道:“请放心,有闵二当家的陪着,就是死,也是让人高兴的。”
傅老三—口牙咬得格格做响,道:“好吧,姓赵的,咱们就试试看吧。”只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吴起过去一看,忙道:“大爷,龙老大他们进来了。”
胡三刚要去看,龙老大已在院子里发了话道:“老三,弟兄们吃好了么?”
傅老三道:“差不多了。”
龙老大道:“那就把剩下的抬出去吧。”
傅老三答应一声,向着四个汉子抬手示意,命那四个汉子把馒头跟菜抬了出去。
龙老大把傅老三叫到了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傅老三也低声说了几句。
龙老大陡然色变,冰冷说道:“这么看来,只有舍了,招呼弟兄们,都准备好。”
傅老三转身扬手,大声说道:“大当家的有令,把所有的火箭准备好。”
龙老大望着北上房狞笑道:“姓赵的,你要是不聋的话,你就应该听得见,我已经下令把火箭准备停当了,再给你们一盏茶工夫考虑。”
赵振翊接口道:“龙老大,你让我们弟兄考虑什么?”
龙老大道:“盏茶工夫过去,你们要是再不放人,别怪我姓龙的心狠手辣,要下令放火了。”
赵振翊道:“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要舍闵老二了?”
龙老大道:“不错。”
赵振翊道:“磕头拜把的弟兄,下这种决心可真不容易啊。”
龙老大道:“姓赵的,少废话,你们剩的时候不多了,还是赶快商议商议吧。”
赵振翊道:“龙大当家的,你怎么分不清楚远近里外呀。”
龙老大道:“我姓龙的怎么分不清远近里外了?”
赵振翊道:“河东五义不过是几个听你命行事的角色,如今也死得差不多了,你怎么为了他几个把磕头拜把的弟兄都舍了,不是让磕头拜把的弟兄寒心么,往后谁还敢真心为你卖力卖命了。”
龙老大怒笑道:“姓赵的,休想在我兄弟之间挑拨离间。”
赵振翊道:“龙老大,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
龙老大怒喝道:“姓赵的,住口。”
赵振翊道:“住门就住口,你自己琢磨去吧。”
随听龙老大厉喝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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