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发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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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发空缺-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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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步,把门拉开,看见一个接待员正和见习护士紧挨在一起窃窃私语。门突然打开,那两个人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
  “贾瓦德医——”
  “入职的时候签了保密协议,你明白吗,凯伦?”
  接待员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是,我——我没有——劳拉已经——我是来给你这个备忘的。《亚维尔公报》打电话来了。威登太太去世了,她的一个孙女说——”
  “这些是给我的吗?”帕明德指着凯伦手上的病历,冷冷地问。
  “哦——是的,”凯伦慌乱地说,“他想让克劳福德医生接诊,不过——”
  “你最好回接诊台去。”
  帕明德接过病历,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向接诊台。到了那里,面向一堆病人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该叫谁,于是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夹。
  “莫里森先生。”
  霍华德笨重地站了起来,迈着惯常的摇晃步伐微笑着朝她走来。厌恶像胆汁一样涌上帕明德的喉咙。她转过身,走回她的诊室。霍华德跟在后面。
  “帕明德一切都好吗?”说着,他关上门,不待邀请便在患者位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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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的习惯问候语,但今天听上去却像是在奚落她。
  “哪里不舒服?”她生硬地问。
  “有点儿难受,”他说,“就在这儿。看来需要点|乳膏什么的。”
  他把衬衫从裤子里拽出来,往上掀了几英寸。在他的大肚子垂下来盖住大腿根的地方,帕明德看到一片鲜红的皮肤。
  “你要把衬衫脱下来。”她说。
  “只有这里痒。”
  “我需要看整个上半身的皮肤。”
  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解纽扣的时候,他问:“看到我今天早上发给你的议程了吗?”
  “没有,我今天还没有看邮箱。”
  她并没有说实话。事实上,帕明德已经看到了他发来的议程并十分生气,可现在不是告诉他的时候。她讨厌他把教区议会的事情带到她的诊室里来,讨厌他提醒自己在某方面他是她的上级,尽管她在这里,在这个房间里,有权让他脱衣服。
  “你能不能——我需要看看下面。”
  他抱起那摊像围裙般盖在腰间的肥肉,先是露出了裤子的上半部,然后终于轮到了腰带。他双手满抱着自己的脂肪,低头冲她微笑着。她把自己的椅子拉近些,脑袋与他的腰带平行。
  霍华德的肚子上,方才隐藏起来的褶皱里有一片丑陋的、脱皮的疹子,像烫伤般通红,从躯干一侧蔓延到另一侧,活像一张脏乎乎的笑脸。一股腐坏的肉味飘到帕明德的鼻孔里。
  “摩擦伤,”她说,“你挠抓的地方起了丘疹。好了,你可以把衬衫穿上了。”
  他泰然地放下大肚子,伸手去拿衬衫。
  “你会看到,我把贝尔堂的楼也放入了议程中。它如今正在吸引媒体的关注。”
  她正在电脑上打字,没有回答。
  “《亚维尔公报》,”霍华德说,“我正在给他们写文章。”他自下而上扣着衬衫的扣子,“谈到了问题的两面。”
  她试图不去听他说什么,但那家报纸的名字让她的胃部一紧。
  “你上次量血压是什么时候,霍华德?我没有看到过去六个月内的检测结果。”
  “没问题的,我一直吃药控制。”
  “不管怎样,还是应该查查,反正你都来了。”
  他又叹了口气,费力地卷起了袖子。
  “他们会先刊登巴里的文章,”他说,“你知道他投了一篇文章吗?关于丛地的?”
  “知道。”她没有听从自己的判断,说了实话。
  “你有副本吗?我不想跟他的内容重复。”
  她握着血压计袖带的手颤抖了一下。袖带扣不上他的胳膊,于是她把它取下来,起身去拿大号的。
  “不,”她背对着他,说,“我从来没看过。”
  他看着她捏球囊,并带着仿佛观看某种异教仪式的宽容微笑注视着血压刻度。
  “太高了。”她告诉他。结果显示低压一百,高压一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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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吃药。”他挠挠刚才袖带绕过的地方,然后放下袖子。“克劳福德医生没有意见。”
  她开始在电脑屏幕上浏览他的药物清单。
  “你吃的降压药是氨氯地平和苄氟噻嗪,对不对?然后是降血脂的辛伐他汀……没有用受体阻滞药……”
  “因为我有哮喘。”霍华德边把袖子捋直,边说。
  “……是的……还有阿司匹林。”她转身看着他,“霍华德,体重是你的健康问题中唯一要紧的一项。你咨询过营养师吗?”
  “我开了三十五年熟食店,”他仍然微笑着,“不需要别人教我怎么吃。”
  “生活方式上的些微调整会带来巨大的改变。如果你能减去……”
  霍华德微微眨了眨眼,轻松地说:“还是简单点,我需要的就是止痒药膏。”
  帕明德把心中的怒气都发泄在键盘上,重重地打下抗真菌和类固醇药膏。处方打印出来后,她一言不发地递给霍华德。
  “谢谢你,”他说着把自己沉重的身体拽出椅子,“祝你愉快。”
  2
  “你想干什么?”
  特莉·威登干瘪的身体被自己的门衬托得十分渺小。她用爪子般的双手抓住两边门框,堵住门口,试图显得更有威慑力些。现在是早上八点,克里斯塔尔刚刚带着罗比离开。
  “只想跟你谈谈。”她的姐姐说。谢莉尔穿着白色的马甲和一条运动裤,看上去肩宽体壮,像个男人。她抽了一口香烟,在烟雾中斜眼看着特莉。“凯斯奶奶死了。”她说。
  “什么?”
  “凯斯奶奶死了,”谢莉尔大声又说了一遍,“反正你他妈的也不在乎。”
  然而,特莉第一次就听到了。凯斯奶奶的死讯仿佛一记重拳打在她的肚子上,困惑中,她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声。
  “你又吸了?”谢莉尔看着她那张紧绷而空洞的脸,厉声问道。
  “滚,我没吸。”
  她说的是真话。那天早上,特莉没有吸毒;三个星期以来,她都没有吸。她并不为此感到骄傲,她的厨房里也没有挂着星象图,她以前坚持的时间更长,甚至有过几个月不吸的纪录。过去的两周内,奥伯不在,所以控制变得容易些。但她的工具仍然放在那个旧饼干桶里,渴望正像永恒之火,在她脆弱的身体内燃烧。
  “她是昨天死的,该死的丹尼埃尔拖到今天早上才告诉我,”谢莉尔说,“而我当时正准备去医院看她。丹尼埃尔想要房子。凯斯奶奶的房子。那个贪得无厌的表子。”
  特莉很久没有进过霍普街上的那个带露台的小房子了,但当谢莉尔说话时,她却生动地看到了餐柜上摆的小玩意儿和窗上的纱帘。她能想象出丹尼埃尔站在那里,在橱柜里东翻西找,往口袋里顺手牵羊。
  “葬礼星期二九点举行,就在火葬场。”
  “知道了。”特莉说。
  “那栋房子我们和丹尼埃尔同样有份,”谢莉尔说,“我会告诉她我们要拿到应得的一份。怎么样?”
  “好。”特莉说。
  她看着谢莉尔的淡黄|色头发和文身消失在街角,然后回到屋里。
  凯斯奶奶死了。她们很久没有讲话了。你的事我沾也不沾了。我受够了,特莉,够了。尽管如此,她从来没有不理克里斯塔尔。克里斯塔尔成了她的心头肉。她去看克里斯塔尔那蠢到家的划艇比赛。临死前她喊的是克里斯塔尔的名字,不是她的。
  好,没关系,死老太婆,我才不在乎。一切都太迟了。
  特莉胸口发紧,颤抖着在气味难闻的厨房里摸索香烟,虽然她实际上渴望的是勺子、火和针管。


  太晚了,已经来不及对那老太太说她早就该说的话。太晚了,已经来不及再次成为她的特莉宝贝儿。大女孩儿不哭泣……大女孩儿不哭泣……时隔多年以后,她才意识到由凯斯奶奶那副老烟枪的哑嗓子唱出的,其实是《雪莉宝贝》这首歌。
  特莉的手在厨台上摸索,像害虫在垃圾中爬行。她找到一个个香烟盒,撕开,却发现都是空的。十有八九是克里斯塔尔拿走了最后一根烟,她现在已经是头贪婪的小母牛了,就像那个隐瞒凯斯奶奶死讯、希望能在她遗物里找到宝的丹尼埃尔。
  一个油乎乎的盘子里有根长烟头,特莉把烟头在她的T恤衫上擦擦,用煤气炉子点着了烟。在她的脑子里,特莉听到了十一岁自己的声音。
  我希望你是我的妈妈。
  她不想记起往事。她靠在水池上吸着烟,试着让自己往前看,想想两个姐姐之间即将发生的激战。没有人敢跟谢莉尔和沙恩过不去:他们俩的拳头都很厉害,而且沙恩前不久才将点着的破布塞进某个可怜虫的信箱,那正是他上次被拘禁的原因,若不是当时那家刚好没人,他现在还放不出来。但丹尼埃尔也有谢莉尔没有的武器:钱、她自己的房子,还有一部固定电话。她认识公职人员,也知道怎样跟他们交谈。她是那种有备用钥匙和神秘文件的人。
  然而,尽管丹尼埃尔有秘密武器,特莉仍然怀疑她拿不到房子。有权争房子的人并不止她们三个。凯斯奶奶有许多孙子孙女,重孙辈也人数众多。特莉被奶奶收留之后,她的父亲又生了更多的孩子。谢莉尔断定足有九个,是五个不同的母亲生的。特莉从来没有机会结识她那些同父异母的手足,倒是克里斯塔尔告诉她凯斯奶奶见过他们。
  “是吗?”她当时回嘴道,“我希望他们把她偷光,那个愚蠢的死老太婆!”
  她是见到了其他的家庭成员,可就特莉听到的传闻,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天使。可只有她,曾经被叫做特莉宝贝儿的她,被凯斯奶奶永远地弃之门外。
  清醒的时候,糟糕的思绪和回忆就会从身体内部的黑暗中倾泻出来,头骨里仿佛有黑色的苍蝇在嗡嗡乱叫。
  我希望你是我的妈妈。
  特莉今天穿的是吊带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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