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康熙如小孩般赌气,胤祯不由暗道糟糕,康熙竟然还记的在河中被打昏一事,他忙叩了个头道:“儿臣该死,河中一事,完全是出于无奈,还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生平从未经历如此遭遇,可谓是奇耻大辱,一听胤祯竟然振振有辞,当即便低斥道:“出于无奈?你倒是打的有理了?”
胤祯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回皇阿玛,溺水之人,在水中随便抓住一样物事,皆会紧紧缠抱,儿臣当时若不将皇阿玛打昏,皇阿玛气力过人,一旦箍住儿臣手脚,后果不堪设想,皇上若是不肯见谅,儿臣唯有去南洋了。”
这话倒有意思,君臣对奏,不得皇上见谅,唯死而已,老十四竟然说去南洋。康熙微一琢磨,便知老十四这是暗示,不会有异常举动,他登时安下心来,靠在软枕上默想了片刻,当时在水中的情形他已记不清楚,神志恍惚间,就只记得老十四踹开他,打他。
想想当时,老十四若是要致他于死地,何必殴打他,不理会即可,想到这里,他才悻悻的岔开话题道:“朕昏迷了多长时间?”
“回皇阿玛,足有半日,现在已是子夜时分。”胤祯忙回道。
“这是哪里?你是何打算?”康熙紧接着问道。
胤祯恭谨的说道:“回皇阿玛,这是海河入海口,海军水手操帆尚不熟练,晚上河道行船危险,天一明,儿臣便谴战舰恭送皇阿玛回天津。”
听说是在海河的入海口,康熙彻底的放下心来,若是老十四意图不轨,有这半日工夫,怕是都该出渤海了,不过,他仍是追问道:“为何当时不回天津?”
“皇阿玛昏迷不醒,天津形势不明,儿臣不敢冒险。”胤祯料知康熙必然有此一问,早就想好,回答的自是滴水不漏。
康熙闻言,不由一阵默然,天津城里有太子、老三、老八等几个有争储之心的皇子,领侍卫内大臣有六位,平日里还能相互制衡,城墙一坍塌,不知道还有几个能活着,失去了平衡,自己又生死不明,难保那几个皇子不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在自己昏迷不醒时,海军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从海军战舰停泊在入海口,便可见老十四提防之心。
康熙现在的处境可以说生死都操纵在老十四手里,老十四完全没必要再哄骗他,在这种情况下,老十四能够不为所动,不存非分之念,他心里不由大为欣慰,这遭罪没白受。
以老十四海军的实力以及他巨额的财力,再加上他练兵的手段和在江南的声望,自己一旦驾崩,一众皇子争夺天下,康熙敢肯定,最终胜出者非老十四莫属。
对于他自身的优势,老十四不可能看不到,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老十四却能控制住他的野心和欲望,实在是难能可贵,康熙完全可以肯定,老十四的这个决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断,唯因如此,他更觉欣慰。
为政之道,重在权衡和取舍,老十四这此种情况下,能做出这个决断,足以说明他的胸襟和对大局的掌控有着过人之处。
第298章 今夜无眠
虽说此番天津献俘、兵演,被一个地震弄的一团糟糕,甚至会成为一个笑话,但康熙却并不感觉恼怒,太子二废已成定局,他又年近花甲,皇位的继承人选,已经成为大清最迫切的问题,近几年来一直困扰着他。
对于老十四,康熙这三年来一直就格外留意,老十四眼界开阔,眼光长远,善于推陈出新,善于吸纳新事物,在经济、军事、政务上,皆有过人之处,可谓才干出众,在性格上,他杀伐果毅,决断明快,但是性喜冒险,不善隐忍,这两点却是为君大忌,为君者,重在能忍!容人之忍,克己之忍,重在慎,治大国如烹小鲜,不能有半点浮燥和激进。
通过这件事,康熙甚是欣喜的看到老十四在处理大事上克己之忍,既有如此忍性,康熙亦不再担心其在军事上一味扩张,不知取舍。
见康熙半晌没做声,胤祯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恭谨的叩头道:“皇阿玛,儿臣罪该万死,用人不察,竟将塞罗奔这等十恶不赦之徒委以重任,得意忘形,以致对西班牙战俘的不轨之心毫无察觉,不知天文不察地理,不知天津乃是地震频发地,以致于陷皇阿玛,一众宗亲皇族及朝中群臣与险地,实为大清千古罪人,恳请皇阿玛降旨重惩,以正朝纲。”
一听胤祯这话,康熙不由暗叹了口气,老十四这番确实罪不可恕,说是大清罪人,亦毫不为过,一场地震,差点就断送了大清的江山,与天地之威相比,人力实在是微不足道,不过,完全怪归罪于老十四,也说不过去,宗亲皇族、朝中众臣可都是他康熙带来的,与老十四何干?天津地震,只能说是个意外,这替罪羊得另外找个。
思忖半晌,康熙才道:“此番天津地震,乃是上天警惩,自古朝野不清,政事不善,必干天和,此事,你不宜自揽罪责,但塞罗奔大逆不道,你难辞其咎,海军亦然,此事,你如何自解?”
一听康熙态度鲜明的回护,胤祯不由大喜,忙回道:“回皇阿玛,儿臣原本计划二年后再行征伐日本,如今只能提前了。”
“恩。”康熙应了一声,才缓缓说道:“海军建军不亦再拖,一应军功皆延后再表,待征了吕宋,日本,再行表功授奖,有此殊功,再加上此番擎天保驾之功,你和海军也足以扬眉吐气,一众朝臣亦不致再有微词。”
“谢皇阿玛成全”胤祯立时笑逐言开。
“跪安吧。”康熙说了这半晌,亦觉疲累,待躺下后,却无法静下心来,不过一天时间,天津那群不省心的皇子,不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吧?
……
天津,三岔口,数千火把将三岔口一带照的恍如白昼,怒骂声、喝斥声,不绝于耳,动静之大,天津城外一众流民亦尽皆被惊醒。
一亩园大门口,胤礽是一副好整以暇,胸有成竹的神态,胤祉则是一脸肃然,以掩饰内心的紧张,不一刻,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便赶了过来禀报道:“三爷,一众文武大臣皆已控制住,唯独缺了上书房大臣马齐。”
马齐!胤礽、胤祉一听,心里都是一惊,马齐可是老八一党的元老级人物,他不在,老八会不会也不在?
正自担忧,护军营营总冯长贵匆匆跑出来禀报道:“三爷,园内宗亲贵胄皆已妥善控制,缺了八阿哥、九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满都护等几人。”
闻听此言,胤祉心里登时有些慌乱,老八不在,说明老八已经早有察觉,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是走漏了风声?
胤礽却已沉着脸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事以至此,不能再有妇人之仁,严刑拷问八党中人,追查老八的去向!”
一听要严刑拷问宗亲和大臣,绰尔济、冯长贵都是一怔,齐齐望向了胤祉,胤祉则不由自主的望向胤礽,迟疑着道:“这怕不妥吧。”
“妇人之仁!”胤礽冷冷的道:“挟持群臣是什么罪名?诸位想过没?”
胤祉、绰尔济、冯长贵几人心里都是一沉,胤礽已是咆哮道:“去!马上去,不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问出老八的下落!”
绰尔济、冯长贵心中一凛,连忙躬声一揖,转身而去。
不过片刻,冯长贵便兴冲冲的回报道:“八阿哥他们几个都在前面的海关总口。”
“好!”胤礽高声道:“抓到八阿哥者,无官的赏五品顶戴,五品以上者,官升一品!”
一听无官的赏五品顶戴,一群士卒立刻就怪叫着一窝蜂似的冲了出去。
胤祉脸色则一片苍白,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上了太子的恶当,他虽然有兵权,但却不知兵事,更不知如何去统驭兵将,过不了几日,这些兵将,怕就唯太子马首是瞻了,他岂不是为太子做嫁衣?不行,一旦大局一定,必须找机会先把太子除掉。
三岔河海关总口,胤禩一眼望见长龙似的火把直奔而来,忙低声吩咐道:“开船,往下游走!”
“往下游?”海善一听,吓了一跳,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下游有码头,可不缺船,往上游,有南运河,子牙河等两条河可走,一时间他们还追不上。
马齐此时也沉声道:“往下游,快!”
海善这才确信没听错,立刻下令往下游急划。
胤禩心里暗叹,悔不听布穆巴之言,老三何以突然变了性子?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沉,失声道:“三哥跟太子联手了?”
海善听的心头一紧,还以为胤禩要改变主意,胤禩却接着道:“让他们加把劲,每人赏一百两银子。”
他们乘的这艘船本就是追缉逃税的快船,一听每人赏一百两银子,快船登时如箭一般向前急速驰去。
胤禩犹嫌不足,掏出一把银票道:“冲过下面的码头,每人二百两!”
海关虽然富裕,但这些水手船夫一年的收入亦不过几十两银子,一听提到二百两,更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岸上的兵丁此时已经发现了他们,呼喝声立时就响了起来,紧接着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船上胤禩几人登时连呼吸也仿佛停止起来。
第299章 追杀老八
三岔河一段,汇聚了南运河和子牙河,四月下旬又恰是水量充沛季节,水流湍急,船到中流,顺水而下,再加上众水手卖力,快船分外迅疾,京城满人大多不会水,胤禩身为皇子亦不例外,此时身处夜河快舟之中,难免紧张,他一手紧紧的抓住船舷,眼睛则死死的盯着岸上不断快速跳跃的那一队火把,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惊人心魄。
眼见船行甚速,那队火把已经落在声后,胤禩才稍稍松了口气,紧张的思虑起来,太子胤礽、老三胤祉既然已经发动兵变,挟持群臣及一众宗亲贵胄,也就意味着孤注一掷了,若是落到他二人手里,后果可想而知,不是立威就是祭旗。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身为八党领袖又决不能逃,这一逃,不仅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他本人最终也难逃一死,现在唯有逆而争之,方有一条活路和机会!天津的兵力不少,在海河下游还有不少兵马在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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