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了蓝绿色的花纹,是龙是蛇没看清楚,反正是什么帮会的标志,这种人横得很,你我都惹不起,还是把老郭或金萍叫来吧?”
陈山说:“把老郭或金萍叫来又怎么的?还不是要赔款?赔多赔少,都记在我的名下,最终要我还,可能我真的好几年都还不穿头呢。反正这事是我的错,躲不脱也不应该躲,说不定我走一趟,他的小姐能开恩少要我赔一些吧。我一个空身子,宰了拿去榨油也榨不出什么油水,绑票没有人出钱去赎,跟他走最安全,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陈山不听小于的劝告,嘱咐了几件小事,坐上了那男子开着的小轿车。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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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繁华都市,旁衬以破棚烂舍,贵贱两端差别巨大;饥寒弱女,跻身作风月烟花,悲苦二味无以复加。几把恶火,烧尽了文明躯壳,空留下污浊余烬;一身孝义,体现出高品亮节,远胜过美妙讴歌。
小轿车走过很长的街道,跨上了一条河上的大桥。那男子见陈山一路郁闷无语,现在却仔细地盯着桥头的石碑和桥两边的栏杆若有所思,立即放慢了车速,说了上路以来的第一句话:“这就是名闻中外的芦定桥。”
“啊,芦定桥!”陈山惊呼出来。
陈山记得有关芦沟桥的许多传说。一个是“芦沟桥上的石狮子——数也数不清”,那是说这近五百个石头狮子千姿百态大小不一,有的母狮子怀中还抱了小狮子,甚至在你眨眼间没有看到的时候,还能够跑动移位,所以不容易数得清楚。相传清代一个宛平县令新上任时,把所有守城的兵士都派去数,结果谁也数不准。他不服气,就亲自去数,也数不清。他心里十分奇怪,于午夜时分蹑手蹑脚地踱到桥上去一看,原来那些狮子都是活的,正在桥上跳来跳去的嬉戏玩耍,他就大叫一声:“好啊,原来你们是活家伙!”这一叫,狮子们马上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一动也不动,他这才数清楚了,拢共是四百八十五只。也有传说这些狮子是鲁班修桥时,把一根根汉白玉石条像赶羊一样赶到芦沟桥上,做成了桥栏杆,刻成了狮子,又挨个儿搂着狮子头,给它轻轻地一锤子,念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饬令!”石头狮子便个个活了过来,在人不看见的时候就跑动玩耍。更难忘的,是这座桥见证了中国人民全面抗日战争烽烟燃起的序幕,29军、吉星文团、赵登禹、佟麟阁等许多英雄的名字至今篆刻在每一个清醒的中国人的心中。陈山对它神往已久,今天,算是实地瞻仰了芦沟桥了。
两百多米的大桥一滑就过去了,陈山的心情又回到凝重愁闷中来。
车子在公路边停了下来。下车一看,面前,在四周已经建好或正在建设的摩天大厦之间,有一片约两三亩宽的地方,尽是些高矮不一宽窄参差的一层的建筑物。说是建筑物,实际上是靠人的手工用些粗细不等的废旧木头或竹柱立了个桩,四周把破旧木门板或者水泥瓦石膏板之类作为遮拦的墙,顶上则用各种瓦片或油毡做了斜顶排水的棚子。因为盖的材料破旧,难挡风雨,有些“屋顶”盖了四、五层,横的竖的斜的兼而有之,棱角也有长有短极不整齐,这在现代建筑学上,大概就是叫做什么“棚户区”——不是通常意义上城市常居居民居住的、像电视上辽宁老厂区那样的棚户区,那些棚户区的房屋虽然破败不堪,但是还基本上用砖瓦建造,相对的牢固安全,居民也有地方政府组织或单位作为依赖,有承前启后盘根错节的亲缘和社会关系网络联系——而这里的居民全为外地来城市找活路、日子比在老家略微好过以至冻饿不死、各级政府机构无暇顾及也没有亲友关怀其生老病死、内部没有任何组织结构可言、绝对租不起哪怕是最便宜的住房、只好东拼西捡来废弃材料在不收费的荒地上搭建起一个遮风挡雨落脚之地的流民。从它们的上空,弥漫着袅袅升起的混合着木柴、油毡、油漆和烟煤气味的紫黑色夹杂着油黄|色不一致的烟雾,随风刮过来的时候,闻着很是呛鼻。陈山想到,现在正是烧中午饭的时候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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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把死猫抱在怀里,锁好了车,带头走进了这片小区。陈山没有做声,紧跟着他,沿着弯曲的巷道,时而避开地上乱堆着的垃圾,绕过正专心从垃圾中分拣清洗废塑料袋子和瓶子的灰头土脸的人们,时而低下脑袋,以免碰上屋檐伸下来的顶盖的棱角,时而跳过地上的污水和臭泥潭,时而侧着身子给迎面而来的像穿着油布一样衣服的脏兮兮的人让着道。陈山看到,有些棚子受材料高度限制,低矮得只能容人弓着腰才可以钻进去,狭小得里面仅仅铺下了被子睡觉,烧饭和其它的事情只好又在外面紧靠着搭了个敞棚做,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滚地龙”吧。最后,来到了一间破旧不堪的小屋前。男子让陈山站住,他推开一扇门轴用铁丝捆在一根柱子上的三合板钉的门,弯着腰走了进去。
屋子里立即传出了女人见到死猫后悲伤欲绝的恸哭声,哭得陈山心里很不好受,更预料到今天自己可能是得承担极其严厉的惩罚了。但陈山也感到莫名其妙,难道那个男子所俯首听命的高贵的小姐,竟然是住在这样的小棚子里?
过了一会儿,小门拉开了,男子先走了出来,后面跟了一个女的。
陈山打量了那位女子:二十岁约莫出头,高高的个子,苗条的身材,杨柳细腰,山高水低的曲线,棱角分明的波纹,瓜子脸,白净俊秀的脸庞,小巧玲珑悬胆垂珠一样的鼻子,薄如蝉翼掀动生风的嘴唇,天生一个精雕细琢冰玉美人儿模样,拉丝烫后锔油的小波浪长发型似流云飞瀑,一身衣服装束更衬托得她雍容华贵胜过牡丹仙子,与电视上的交际花的打扮一般无二;不同的是,她的举止风度婀娜多姿又不失庄严稳重之态,泪花闪烁的双眼看人时妩媚动情又露着和善率真的光芒,从一个成熟的男人的眼光看来,说她是“妖娆赛过春风柳,清纯胜似寒露珠。崖上兰花香艳烈,月里嫦娥舞步舒”竟毫不为过,将唐广谦的“清风摇翠环,凉露滴苍玉。美人胡不纫,幽香蔼空谷”安在她的名下也当之无愧,把一个不容易为美色所动的陈山看得直有一点发晕,恍惚突然间撞上了一个刚下凡来的仙女而不知如何自置。陈山还没有把自己对她的评价理出个头绪出来,她就开始问话了。
“小猫是你给治的?”
“是。”
“你是怎么给治死的?”
“我诊断错了病,又下重了药。”陈山没有将药已经过期说出来,他觉得这些已经够了。
“你也是外地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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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问了年纪、打工的收入、家里的经济状况这些小事,陈山都一一回答了。
“他没有为难你吧?”她指着那个男子问陈山道。
那个男子急忙说:“我可没有给他什么为难处,真的,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啊。”
“我没有问你,你抢什么话?”
那个男子立即垂手而立,低下了头说:“是,小姐!”
陈山说:“如果他说了我什么,那也是应该的,但是他真的没有说我什么。”
小姐对陈山说:“猫死了以后,他打电话告诉我,我吩咐了他,如果对方老老实实认帐,千万不要为难了人家,有什么等我亲自处理,还好他听了我的话。出门在外的人,有多么难,我也能设想得到一二。你和我爸爸的年纪一样大,我的爸爸是为了扒拉垃圾里面的废品,叫坍塌下来的垃圾堆给活活埋了……”小姐说着又痛苦地抽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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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鼻子头酸酸的。他掏出身上的近五百块钱,说:“我先给你这么多,你看还差多少,我以后补来……”
小姐说:“猫已经死了,你又不是故意弄死它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要你赔做什么?最伤心的是我妈妈,她为腰椎病瘫痪在床,又因喉癌做手术连声带也切除了,说不出话来,整年整月地闷在这小屋子里,吃喝都得我隔三岔五地送进来,屎尿也要好几天帮她往外倒一次,我没有来时门一直被从外边锁着,这只猫是她的伴儿,陪了她三年多了,她心里一时半会肯定放不下,猫还能帮她赶这屋里的老鼠,这破屋烂舍的,老鼠又大又多还特别地凶恶,人睡着了耳朵都叫咬了好多次,没有只猫还真的不行,但她的意思,我能懂,她是不愿意为了一只猫而跟人过不去的,猫再亲热也比不上人。我之所以不为难你,其实也是我妈妈的意思。你既然已经来了,我就麻烦你到屋里去一下,对我妈妈说一声对不起。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你这一声道歉,她心里也熨贴温暖了,你看行不行?”
陈山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是这一点钱,你无论如何得收下,不然我就心里不安的。”
小姐说:“钱我说过不收就不收。要么这样,现在许多人家里小猫多得不好处置,你要是方便的话,以后就帮我妈妈找一只断奶后好养的小猫咪来,什么品种的都行,我就不付钱了。不要花钱的本地猫其实更好养,更能捉老鼠,是这样的吗?”
陈山说:“这还真是的,我一定办到。”
陈山将钱收起来,随小姐走进了小屋。
小屋子有两间房间那么大,里头亮着昏暗的电灯。从屋顶的拱檐下,牵拉了镶缀成一块的很大的塑料棚布用以遮风,又算是房屋的天花板,高度和陈山的个子相当,人一走动头发就在上面擦得“沙沙”地响。房子的进门这头一侧搁了个煤气灶台,旁边放了个碗柜,是用来当厨房的地方,看得出由于基本上没有烧火,竟有蜘蛛网从棚布牵拉到了煤气灶上;另一端中间用了两个旧木柜子当活动墙,两边各放了一张床,一张是空着的,上面盖了薄膜,显得很少有人来睡,另一边的床上则在靠壁的